第50章 金美的過去

金美的過去

安撫好多悠後，金美往回走去。一路上，他沉默地思考着。他沒想到他會放棄難得的機會，而選擇留下。

金美一步一步往回走，記憶也一步一步回到了從前……

從小，金美就因為長得可愛美麗被附近的人所喜愛。大家都誇贊着金美多麽可愛，他的父母多麽有福氣。金美的父母也很高興，十分寵愛金美。

可随着金美逐漸長大，事情逐漸往不好的方向發展起來。

在他年紀非常小的時候，外貌上，大人們只會在意他有多可愛，而當他到了一定年齡後，大人們更在意的便是他的外貌符不符合他的性別。

金美長得越來越美麗。他的皮膚白嫩，身材苗條，聲音很細，性格更是乖巧。顯然，這樣的特征，更符合大人們心中的女孩形象。這讓一些人感到很不滿。閑言碎語，便由此誕生。

剛開始，情況還好。金美的家人們會保護年幼的金美，不允許別人當面說他們孩子的壞話。可是，當閑言碎語變成流言蜚語、當口中吐出來的每個字都滾成雪球往金美家人身上砸、當那些令人難堪的眼神和微表情以越來越頻繁的速度刺向他們……他們再也無法忍受了。

金美被家人要求退學了。

金美并不為此感到難過。至少，家裏不會有人在他走得好好時，突然跑過來踹他一腳。不會有男生把鼻屎黏在他的後背，再搶他幹淨的外套來擤鼻涕。不會在向老師請求幫助時，受到老師不耐煩的對待。不會有人偷他的錢，偷他的作業，然後在他的作業上寫罵老師的話，最後讓他被老師當衆辱罵，被罰在講臺跪一整節課。更不會有人在他寫好的作業上，用力地用彩筆寫大大的“娘娘腔”——不過，他以前很喜歡“娘娘腔”這個稱呼。他覺得這個稱呼很美，叫起來很響亮——在他知道這是個罵人的詞彙之前。

退學後，他的父母給金美剃了光頭，帶着他去學武術，每天教導他如何做一個“男孩”。金美不懂，他就是男孩，為什麽還要學如何做男孩？但他依舊照着做，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可他失敗了，不由自主地失敗了。光頭并沒有使他有多像個“男孩”，而他的武術也學得很差。他的氣質依舊像個“女孩”，甚至比鎮裏其他的女孩更像“女孩”。他愛幹淨、喜歡打扮、喜歡粉色、喜歡好看的裝飾品、不搗蛋，可鎮裏的有些女孩都還會和男生打架呢。

漸漸地，金美的家人變得極端起來。他們對金美又打又罵，除了禁止金美做那些事，還強迫金美和其他男孩玩——盡管他們知道那些男孩一直在欺負金美，但他們認為那正說明金美是個男孩，畢竟男生都是打架長大的。他們這麽想，卻忽略……或者說不願、不敢承認打架是雙方主動參與。

金美不用上學。每當鎮上的小學放學，金美就會被趕出去。他的家人們要求他去找那些放了學的男孩玩，最好玩得夜不歸宿，玩得渾身是泥巴。

每次被趕出去，金美都在家門口哭很久，但除了路人看戲般投過來的眼神，沒有任何人理會他。

哭完了，他爬起來，去找附近的男孩玩。當然，沒有哪個男孩願意跟他玩，但他們依舊會一邊朝他吐口水、扔石子，一邊大笑着叫他“娘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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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美無助地哭，哭完了又和前面的無數次一樣，去到舊的地方——那裏沒人。到了晚上，他再回去。他不用刻意把身上弄髒，因為會有男孩過來狠狠地推他。一整天下來，身上便全是泥土了。

終于能回家了，爸爸媽媽看到他這樣樣子，都很開心。金美心裏難過地很想哭，但不敢哭。

日子不總是這麽難過，也有快樂的日子。

有一次，金美和平常一樣，在舊的地方哭泣。突然，他聽到了後面有一群腳步聲。他害怕地哭得更加大聲起來——面對別人的欺負，這是他唯一的反抗。

“金美！”

金美哭得太忘我，一時間沒聽到聲音。

“金美，金美！”

這次金美才聽到，聲音不是男孩的聲音。

金美轉過頭看，是他的朋友們!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和他的朋友們一起玩了。

“不要傷心了，我們已經幫你教訓過那群男生了。”編了一條麻花辮的女孩溫柔地說，同時拿出紙巾開始幫金美擦眼淚。

“終于找到你了。”紮着高馬尾的女孩道。

“你們……在找我”

高馬尾女孩開始幫金美拍身上的灰塵。她說：“對啊，每次我們放學回來去你家找你，你的媽媽都說你和其他男孩去玩了，讓我們以後別再找你。不過今天我們放假了，我們可以一起玩一整天!”

這時，紮着雙馬尾的女孩說：“金美，你不用擔心跟我們玩會變成女孩。我們找了一個男生來加入我們，這樣就沒關系啦。”

“不要其他人……不要其他人……我就和你們一起玩。”金美害怕地說。

“金美，你不要怕，那個男生很好的。他不會欺負你，馬上就來，我剛才已經拜托小精靈幫我去叫他了。”紮着麻花辮的女生說。

金美還是很害怕，

不久，女孩們邀請的那個男孩就來了。就和女孩們說得一樣，那個男孩一點都沒有讨厭金美的樣子。他對金美很和善，而且穿的也很幹淨。這不由得讓金美懷疑他是不是也有問題，但金美毫不介意。

他們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曾經一直充斥着金美孤獨哭泣聲的這裏，開始流入了燦爛的歡聲笑語。他們玩着有趣的游戲，金美再次感覺到快樂的滋味。

當夕陽出現時，男生提議說：“我們去爬樹吧，那棵樹有好多蘋果啊。”

他們紛紛望去，不遠處的确長着一棵粗壯的蘋果樹。金美感到驚訝，他來這裏這麽多次，第一次發現這裏長着蘋果樹。

女孩們興奮地點點頭。

“可……你們是女孩子。”金美擔憂道。

馬尾女孩拍了拍金美說：“我們也有手有腳，當然可以爬，我什麽樹都爬過！”

“金美，不要聽大人說的鬼話。我真是疑惑，為什麽他們那麽讨厭男孩。”男孩說。

“他們讨厭男孩”金美不可置信道。

男孩點頭，說：“對啊，在他們看來，女孩子愛幹淨，有禮貌，男孩子髒兮兮，調皮搗蛋。”他癟起了嘴，“男孩哪有這麽讨厭。”

金美忍不住笑了起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麻花辮女孩說：“所以大人說的都是鬼話，他們自己都不了解男孩和女孩是什麽樣，不管他們。”

雙馬尾女孩附和道：“對，鬼話，不管他們。”

金美笑得更開心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雖然美好，卻是少有的。孩子們的心雖然單純，但也僅限于孩子們。他們現在這麽想，卻也僅限于這時的他們。

又過去了幾年，在金美七歲時，小鎮，再沒有他的朋友。這一年，爸爸媽媽也有了新的孩子。他沒見過，聽說是個可愛的妹妹。金美不被允許見妹妹，家人怕他把病傳染給妹妹，讓妹妹變得不像女孩子。他便一直住在閣樓裏，每天有家人輪流送飯，不允許外出。

一切都結束在他九歲那年。

某一天，金美的房門時隔多年，再次被從外面打開。順着一條跌進來的光條，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好久沒有看過正臉的家人們。金美的視線一直在地板上，他看着房間裏難得出現的光，一眨眼便被這群人踩得稀爛。

“金美，這是叔叔。”爸爸笑呵呵地說，卻僅僅是看了金美一眼，便立刻把視線轉到那個陌生男人身上。

金美空洞的目光看向那個男人，和他對視。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秒，說：“很好，我們出去談談吧。”金美看出很好是對自己說的，出去談談是對金美家人說的。

家人聽到這句話，似乎松了口氣，臉上全都出現了激動的表情。媽媽連忙請男人下樓坐。

門再次被關上，金美看着門，他似乎參與了整個過程，又似乎沒有。

金美在房間裏待了不知多久。

門再次被從外面打開。

金美看着門，心想，許久沒被從外面打開的門，今天卻有兩次被從外面打開，是會覺得幸福？還是會覺得煩呢？

這次進來的只有那名男子。

“跟我走吧。”男子淡淡道。

金美站起身來，一言不發，跟着男子走。走下樓，金美看着下面，客廳停着一輛可愛的嬰兒車，茶幾上擺着一個奶瓶和玩具，沙發上有很多個小小的娃娃……這個家，發生了好大的變化。

看着粉色的襪子，金美慶幸地心想：“還好沒有傳染給她。”

走出家門，他發現家人們都集中在門口，門前還停着一輛汽車。

看到男人出來，家人們紛紛上前說着什麽話，看神情，很是高興。

最後，男人打開車門，示意金美進車。金美穿過家人，眼神從沒有看向他們一眼，直到一抹紅闖入他的餘光。他看過去，是一個小女孩。

媽媽反應迅速地把小女孩拉扯到身後。

金美眼神暗淡，垂下目光，淡淡一笑，轉身上了車。

的确是個很可愛的妹妹。

金美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裏去，也沒問一句。車上，只有他和那個男人。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基地，裏面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有比他大的，有比他小的，但全都是未成年。

在之後的十幾年裏，金美過上了另一種人生，以及，他再也沒有見過他的家人。

帶走他的男人只是這裏的一個手下，基地是被一群人操控着的，是怎麽樣的人，金美不知道。

這裏的孩子們按照天賦和背後人的需求，分別被強迫學習不同的魔法。他們給金美的要求是極端的攻擊力和靈敏的五官。

金美一直都不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的，到後面，也忘了這件事。因為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孩子在訓練過程中死亡。一是因為訓練強度過大，二是因為所學習的魔法本身就存在很大風險，三是他們都是一群沒發育好的小孩。有孩子死去，也有孩子被帶進來。

金美時常凝視着自己的房間，想着它的上一任主人住了多久？死去時又有多大？

孩子們在這裏的生活很單調，除了訓練，還是訓練，沒有學習其他，孩子們之間也沒有任何溝通。畢竟，基地需要的只是沒有思想的木偶。

金美喜歡這樣的生活，愛這樣冷漠、人情淡漠的生活。大家一起訓練、一起吃飯，但誰也不在乎誰，誰也不想要了解誰——除非可以利用。

漸漸地，金美在這裏長大了。他極其幸運地活到了能夠被利用的那一年。那一年，金美十四歲。這一年，金美發現基地培養他們的目的不是像他想的那樣——當警察，而是去做殺手。

基地的背後是一群有社會地位，有權利的人。他們操作這裏，讓這裏變成他們追名逐利的武器。

十四歲的生日禮物，是基地交給他的一個任務。金美完成得非常出色，自那以後，他成為了基地非常重視的工具之一。

他能力越來越強，每個任務都圓滿完成，從來沒有失誤。這使得上層的人越來越重視他，使得下層的人越來越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