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傾蓋如故(大結局·下)

傾蓋如故(大結局·下)

朝元元年三月初,京師桃花盛開,朝元帝趙偵追封境北軍赤字營主将朱赪為永安公主,同日,冊封進士沈良為禦史中丞,兼任國子司業,進士周淩之為江南府總督,代天子巡察南部事宜,撤去安陽侯秦俐爵位押解回京,途中病故。

至此,秦家一黨徹底消除,隴中袁氏退出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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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北,邰州。

阿顏乞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已有七日,卻始終未進一步。

這日,古勒率領五萬狼王軍突然攻城,烽火連天,城牆之下皆是屍骨。

“奇怪,古勒怎會突然動用那些缇爾沁人?”宋時書傷勢仍未痊愈,被顧離留在了刺史府,然外面硝煙彌漫,她又怎能在刺史府待住。

她站在房間門口,望去城門口方向,半個月前,古勒果然不出所料地将視線從煜州挪開,兵分兩路一路攻占仆州,一路攻占垣州,然攻到一半,兵力又從垣州撤離,權力攻占仆州,阿顏乞又掉了三萬兵力協助,一路勢如破竹,然而在攻占仆州後又停下腳步,只是以十萬兵力停在邰州前。

卻又在今日毫無預兆地攻城。

宋時書自從和顧離彙合,就一直在關注阿顏乞內部的諸多事宜,根據隆爾克部提供的線索,缇爾沁部老首領在十日前病重,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古勒上戰場并非本意,而是因為缇爾沁部首領,也就是古勒的義父,那位缇爾沁部的老首領不知為何對阿顏乞小可汗言聽計從,古勒無法只得率領狼王軍在戰場之上拼命。

這是古勒的過去,或許,缇爾沁部老首領對阿顏乞小可汗也并非真心聽從,只是現在,缇爾沁部的确突然加大了兵力,與之前古勒只用阿顏乞人的部署俨然不同,也就意味着,這場戰争只會愈發慘烈,直到有一方再無一戰之力。

城門口,顧離率領赤字營出城迎敵,戰火肆意,腳下是累累屍骸,阿顏乞的兵力可以實時補充,但境北的兵力做不到,阿顏乞只需要攻,而境北卻需要守,想要耗盡阿顏乞的兵力絕非幾個月能夠完成,而這一次,他也不會再放阿顏乞大軍回到草原,安國初建,境北需要安定。

長刀出手,顧離手持三刀,騎着馬向阿顏乞敵營沖去,這些缇爾沁人的戰力着實勝過阿顏乞人,古勒的狼王軍依舊名不虛傳。

若是缇爾沁部沒有歸屬阿顏乞,這場戰争或許不會如此吃力,缇爾沁部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終有一日走向滅亡。

古勒就在前方,這名女子,也算是缇爾沁草原上真正的傳奇,可惜,不管是誰,都成了權力與財富的犧牲品。

他今日殺不了古勒,但殺幾個狼王軍大将還是能做到的,邰州将士緊張了七日,需要一場小勝。三刀出手,顧離瞬間被狼王軍大将圍攻,他于中間持刀而出,刀尖劃過脖頸,最終持三刀上馬揚長而去。

“古勒,一定要戰至最後一刻嗎?”然距離回城數十米前,顧離停下轉身。

這對缇爾沁人來說,是一場不該有的戰争。

但古勒還是擡起了箭,看來,這場戰争不打到最後一個人,是不會停下了。

長箭射出,顧離本以為那箭是向他而來,卻不曾想朝着他身旁一位士兵而去,那士兵剛剛砍死兩名敵軍被刺傷躺在地上。

古勒出箭,必中。

那士兵已無力阻擋,更無力避開。

顧離立刻扔去手中一把長刀将那一箭彈開,随後策馬想要将那士兵拉起,然古勒又一長箭射出他再扔出一把長刀,最後一刀擋在那士兵身前,卻來不及躲避古勒射出的第四箭,他側身躲避,從他眉間射過,射傷眉尾處。

到此,古勒終于放下長弓。

顧離拉起那名士兵帶着赤字營回了城,古勒久攻不下,狼王軍損失不小,又撤軍回了營。

“小王爺,你受傷了。”一進城,藤羅就迎了上來,一眼就看到顧離眉尾處的傷痕。

顧離伸手一抹,的确有些疼,手上沾染了血跡,他道:“我沒事。”

不料下一瞬,顧離身子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小王爺!”藤羅趕忙伸手扶住,随後摸了顧離的脈搏大喊道,“叫軍醫來!”

索性,城門外的戰火短暫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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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離。”宋時書坐在床頭輕聲呼喚。

不多時,顧離緩緩睜開了眼睛,只是他所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多眨幾下眼後隐約看到亮光,卻怎麽也看不清。

“顧離,能看見麽?”宋時書伸手在顧離眼前晃動,滿臉憂思。

果不其然,顧離還是搖了搖頭。

宋時書張開嘴不敢嘆氣,只是道:“大夫說,那箭上有毒上了你的眼睛,毒素雖已清理幹淨,但眼睛卻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你不用擔心,沒有大礙,只是這段時間會看不見東西,過上幾天,慢慢就能看見一些。”

顧離唇角含笑:“真的嗎?”

“真的,只是一時看不見,并非會一直這樣。”宋時書急忙解釋,生怕顧離有所誤會。

只是沒想到,顧離笑着從床上起身,還摸索着拉上了她的手,道:“擔心的人是你吧!”

“我……”的确,現在看起來,明顯是她更憂慮,反倒是顧離沒什麽大的反應。

“對了,我帶回來那人沒什麽事吧?”顧離問道,要是有事,他這傷才算是白受了。

“沒有,”宋時書搖頭,往顧離身邊挪了挪道,“他受的傷不重,過幾日就會恢複,只是你沒看見,他在你面前哭得稀裏嘩啦的,要是你有什麽事,怕是要當場就要自戕謝罪了。”

“堂堂七尺男兒,有什麽可哭的。”顧離嘆了聲氣。

但宋時書聽的出來,顧離明明是在擔心,如今擔心沒了,心口總算是松了口氣。

“是,七尺男兒已然去軍營了,”宋時書停頓了一下道,“顧離,還有一事,魑牙傳了消息過來,缇爾沁部的老首領并非病重,而是中毒。”

“下毒之人是阿顏乞小可汗。”顧離立馬猜到。

“對,”宋時書解釋道,“或者說,從一開始,缇爾沁部的老首領就是被阿顏乞小可汗的毒藥控制,古勒應當也是知情人,才會一直幫着阿顏乞,直到阿顏乞小可汗為了逼古勒一把又給缇爾沁部老首領加大了毒藥劑量,古勒才會突然派缇爾沁人上戰場,而且不遺餘力。”

半晌後,顧離輕聲道:“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古勒前後行為總是不一致,偶有矛盾的原因。

“這古勒倒是對缇爾沁部老首領忠心耿耿,明明知道,即便如此,那老首領也活不了幾年,卻還是甘願犧牲狼王軍。”對此,宋時書也不知是該說古勒好,還是不好。

畢竟,狼王軍的命也是命。

但,即便此刻狼王軍退出戰場,也是無濟于事了。

顧離道:“古勒從小被他義父養大,感情深厚,又給予她軍權,她這麽做也不足為奇,何況,狼王軍走到今日,又哪裏還有退路,只不過是從時而敷衍阿顏乞小可汗變成了全力攻占城池罷了。”

宋時書點頭:“也是。”

-

邰州登雲樓。

此地是邰州城最高的地方,待下雨之時,樓層陷入雲層,仿佛登上雲頂,仙霧缭繞,一眼望盡邰州景色。

宋時書站在顧離身邊道:“我們現在這個方向能看到刺史府,還能看到北城門,能看到邰州城的布局井井有條,百姓也生活在這座充滿煙火的城池裏。”

“我仿佛能看清一點……”顧離雙手撫着欄杆。

“真的,你能看見了?”宋時書立馬轉過身,抓住顧離的胳膊,這幾日顧離的眼睛都沒一點反應,她都擔心顧離的眼睛,倒是顧離自己一點憂思也沒有,還非要拉着她一起登着登雲樓,讓她将看到的美景将與他聽。

顧離身體被宋時書一晃,笑着點頭:“真的。”

“那……那你能看見我嗎?我穿的什麽顏色衣服?”宋時書激動地問。

“白色,不過,看不清臉,只能……”

顧離話音未落,宋時書就緊緊将顧離抱住道:“是白色,你能看見了。”

“咳咳。”顧離被宋時書勒得咳出聲。

宋時書意識到自己使的力有些大,連忙松開道:“能看見就好,今日看不清臉,明日、後日、總有一天能看清,這登雲樓沒白爬。”

“這會兒不說爬這樓沒用了?”顧離向前一步,想着宋時書靠近,雖然看不清樣子,但隐約是能看到身影。

“有用,當然有用了,明日還來。”宋時書拍上顧離的肩膀。

“嘶!”只是顧離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明日還來?”

“這可是你提出來的,小王爺,你又沒說只爬這一次,趁着阿顏乞內亂,邰州城沒有戰火,此時不多上來,以後可沒有機會了。”宋時書抓住顧離的肩膀瞬間用力,如今眼前這人能看見些了,要是想跑慢慢摸索着也是能跑的。

可得好好抓住了。

顧離嘆氣,他是見宋時書心情低沉,才想到與她同登着邰州城最高處,爬一次就是半個時辰,若是日日如此,可還得了。

“怎麽,小王爺,你不願意?”宋時書還能不知道顧離此刻心裏在想什麽,只是顧離不知道,是大夫向她提議帶顧離來着登雲樓,鍛煉身體,登雲望天,有助于顧離眼睛恢複。

“願意,當然願意。”顧離伸手将宋時書兩只手握在自己手裏,只要能讓宋時書高興,爬就爬吧!又有何懼。

宋時書這才滿意,牽着顧離的手望向整座邰州城,風景如畫,若是有煙雨來,就更美了。

剛想完此事,天空中就飄來了一朵烏雲。

剎那間,雨落邰州,雲霧缭繞,風光旖旎。

“古人雲,霧失樓臺,月迷津渡。”宋時書看着眼前雲霧側眼,“你說,我們今晚可能看見朦胧月色?”

顧離低眼道:“古人亦雲,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似人間仙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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