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中午的時候,劉漢請桑小桐和李唐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廳吃了午飯,以答謝他們幫他搬東西和整理房間。

吃完午飯後,自然是李唐開車載上桑小桐一起走。一來他有車二來他也順路,怎麽都沒道理讓劉漢再專程開車送上一趟的。

兩個人坐進狹小的車廂後,氣氛就變得有些尴尬了。他們都不說話,因為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李唐故意打開電臺,想借助電臺主持人的聲音來沖淡尴尬的沉默局面。

汽車徐徐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途中經過的一座學校就是以前林慧工作的實驗中學。正值中午上學時分,校門口附近的路面都有三三兩兩身着實驗中學校服的學生走動着。桑小桐還從中發現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她曾經教過的學生。當她還是林慧時,在這家學校擔任高中英語老師,同時教着三個班的英語課。

汽車在某個路口的紅綠燈前緩緩停住了,有位個頭矮小的男生一臉病怏怏的樣子走在人行橫道上。短短的人行橫道才剛剛走完,他突然間一頭栽倒在地,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

“不好,這孩子看來癫痫又發作了。李唐你快打120。”

一邊說,桑小桐一邊反應迅速地打開車門跑下車,朝着倒地不起的男生火速奔過去。

這個矮個子男生也是桑小桐的學生之一,有癫痫病史。去年他曾經在她的英語課上發過病,當時吓得她手足無措,還是一位聞訊趕來的中年男教師冷靜地對其施以急救。因為那位男老師平時愛看醫護方面的電視節目,學到了相關的急救常識。

有過一次相同的經歷後,再次遇上癫痫發作的桑小桐就能及時采取急救措施了。況且,她的空姐職業也接受過相關的急救培訓,不至于再手足無措。

桑小桐先用力把正面朝下的男生翻過來,他仍然在不停地抽搐着,并且口吐白沫,緊咬的牙關還無意識間咬破了舌頭,鮮血直流。她趕緊用力掰開他的下巴,防止他進一步咬傷自己。

那時候,已經有不少路人紛紛圍攏過來,卻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沒人敢上前幫一把手。還有一個人以好心人的姿态提醒桑小桐。

“小姐,你就不怕萬一這孩子死了,他父母跑來訛你嗎?”

桑小桐不假思索地回答:“性命要緊,我不怕被訛詐。快,大家幫幫忙,有沒有人有手絹或毛巾什麽的,我要塞進他嘴裏防止他咬傷自己的舌頭。”

話音未落,一條男士圍巾已經塞進了孩子的牙齒間,那是随後趕來的李唐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來的。剛才桑小桐跑下車後,他第一時間打了120召急救車,電話一挂就也跟着下了車跑過來。

李唐保護好男生的舌頭後,桑小桐馬上松開他的衣領,采取側卧姿勢讓他躺在地上,這樣呼吸道分泌物可以自行流出,也有利于排出嘔吐物,防止流入氣管引起嗆咳或窒息。

急救車抵達前,桑小桐一直蹲在男生身旁守着他。不停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一再替他擦去嘴邊湧出的穢物。李唐則短暫地離開了一下,因為他要去移開停在紅綠燈前的汽車,不然馬路非堵成長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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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期間,又有實驗中學的學生上學經過,好奇地擠進圍觀人群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個女生被桑小桐一眼瞥見了,不假思索地就對她說:“謝芳菲,你來得正好,趕緊去學校找高二(4)班的班主任周老師,告訴她他們班的程子豪在這裏犯病了,需要送醫院搶救。讓她馬上過來一趟,還有立刻電話通知程子豪的父母趕過來。”

那位名叫謝芳菲的女生,雖然十分意外眼前這位漂亮女孩為什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也一派頗為熟悉學校師生的口吻。但聽說了桑小桐交代的內容後,她知道這是十萬火急的事,于是顧不上疑惑就一邊點頭一邊朝着學校飛奔而去。

桑小桐交代謝芳菲的一番話,正好被返回的李唐聽見了,他頗為訝異地一揚眉:“原來你認識這個犯病的男生啊!”

“呃……是啊,我認識他。”

桑小桐沒有對李唐詳細解釋自己怎麽會認識程子豪,因為這時候急救車正好趕到了,她樂得就此撇過這個話題不談,幫着醫生護士一起把孩子擡上車。

周老師還沒有趕到,程子豪在急救車上無人陪護。桑小桐自告奮勇地上車同行,李唐則駕駛着自己的汽車跟在後面。在老師和家長都暫時缺席的情況下,他們倆當然都不會丢下一個犯病的孩子一走了之。

上車前,桑小桐再次随便攔住了一個實驗中學的學生,讓他去學校向沒能及時趕到的周老師報信。告知程子豪已經被急救車送往仁愛醫院,老師與家長請直接趕去該醫院。

程子豪在仁愛醫院接受救治後,情況很快穩定下來了。實驗中學的老師也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不過來的人并不是周老師,而是另一位王老師。

桑小桐自然是一眼就知道這位是王老師不是周老師,但李唐不知道。因為他之前聽到桑小桐交代過找“高二(4)班班主任周老師”,所以自然而然地迎上前詢問。

“你好,你就是周老師吧?程子豪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可以放心了。”

“是嗎?那太好了!”

王老師松了一口氣後,才解釋說:“我不是周老師,我姓王。周老師目前正在休産假,所以目前由我擔任高二(4)班的臨時班主任。”

“什麽?周老師在休産假!”

一旁的桑小桐聽得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地說:“她不是明年二月的預産期嘛,怎麽寶寶提前兩個月就生下來了?”

“因為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寶寶早産了,才三斤八兩,現在還在保溫箱裏住着呢。”

随口回答了桑小桐的問題後,王老師才不無疑惑地看着她問:“怎麽你認識周老師嗎?”

桑小桐回過神來,盡量笑得泰然自若:“是啊,我和她是朋友。”

“既然你們是朋友,怎麽她早産的事你都不知道呢?”

“呃……我們是在一家瑜珈館認識的。最近幾個月我因為工作太忙都沒去那邊,也一直沒空和她聯系,所以不太清楚她的事。”

王老師信以為真:“哦,這樣啊!”

簡單的幾句交談後,王老師就去了病房探視程子豪。李唐與桑小桐的“任務完成”,可以離開了。

一邊沿着長長的走廊向電梯口走去,李唐一邊若有所思地詢問桑小桐。

“因為你和周老師是朋友,所以你才這麽熟悉她的學生嗎?不,不只是她的學生,剛才你打發去傳話的那個謝芳菲顯然并不是高二(4)班的學生,你怎麽也認識呢?”

李唐可不像王老師那麽好蒙,桑小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對:“哦,今年年初的時候,實驗中學要招一個臨時打字員,周老師介紹我去做了一個月。所以,我就認識了學校的一些老師和學生。”

“你在實驗中學工作過一個月,那就難怪了。”頓一頓後,李唐卻又問:“可是,怎麽王老師卻不認識你呢?”

“因為,我們打字員主要是和學校財務處、校務處、政教處這些部門打交道,和老師很少有直接工作關系。所以,學校的教師我不會個個都認識他們,他們也不會個個都認識我,尤其是在我只做了一個月的情況下。”

解釋了這一堆話後,桑小桐試着轉移話題,“對了,你的圍巾剛才被弄髒了,我現在先幫你拿去洗手間沖洗一下,然後你再帶回家用肥皂洗一遍吧。”

李唐的圍巾剛才用來墊在程子豪緊咬的牙關間,有一小段已經被血跡、口水以及呼吸道分泌物浸透了,此時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所以桑小桐打算先幫他簡單沖洗一下,否則髒兮兮的,拿在手裏都不好拿。

“我的圍巾髒了,你的衣服也同樣髒了,在洗手間好好擦一擦吧。”

剛才桑小桐一直守在犯病的程子豪身邊,袖口和胸襟處都沾了不少他吐出來的穢物,此刻已經幹涸成點點滴滴的白斑,同樣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沾了別人吐出來的穢物在身上,這在許多人看來是很惡心的一件事,尤其是愛幹淨愛漂亮的女人。但桑小桐當時救人心切,沒有顧上那麽多。此時此刻低頭看着那些氣味難聞的白斑,也只是不甚在意地莞爾一笑。雖然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嬌氣得受不了肮髒異味的女孩,但在生過孩子并一把屎一把尿地帶大孩子後,她已經可以對這些事淡然處之。

“是啊,我這一身也不幹淨,那我先去洗手間收拾一下再出來。”

一邊說,桑小桐一邊轉身走向洗手間,李唐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的背影,眼神異常複雜。

李唐發現自己現在很難評價桑小桐這個人,雖然她曾經的那段黑歷史可謂黑得不可救藥,但如今的她真是完全可以用“判若兩人”來形容。她不再是那個宛如菟絲花般需要依附有錢大叔生存的拜金女,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獨立自主的職業女性。既能出色的工作,也能精致的生活,還能在危急關頭沖出去救人性命。這樣的女孩子,真是讓人無法不以欣賞的目光去看待。

李唐無法否認,現在這個性格開朗,心地善良,意志堅強,個性獨立的桑小桐十分吸引他。但是,他同樣無法否認她的過去實在太糟糕了。只要一想到有個可憐無辜的女人就因為她變成了植物人,他的心髒就像墜着一塊秤砣似的,沉甸甸得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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