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因為這份沉甸甸的難受，當桑小桐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後，李唐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問了一句話。
“你知道，那位蘇先生的太太變成了植物人嗎？”
桑小桐不覺一怔：“你怎麽知道的？”
李唐含糊道：“偶爾聽說的。”
“可是你都不認識蘇立群，怎麽會聽說到他的事呢？”
李唐不想讓桑小桐知道他曾經因為擔心她的夜出安全悄悄尾随過她，因為那樣會讓他對她的關心暴露無遺。想了想，他便把昨天郁青在俏江南門口遇上蘇立群的事對桑小桐重複了一遍。
“她說蘇立群是他們銀行的vip客戶，所以她聽說了這件事，當成新聞講給我和劉漢聽。”
“原來如此。”嘆了一口氣後，桑小桐鄭重聲明：“其實她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并不靠譜，蘇太太不是被我氣成了植物人，我也不是跑去病房氣她的。一切純屬意外。”
“那你當時為什麽會跑去她的病房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去，那麽意外就不會發生了。”
桑小桐話裏有話地說：“不管我去不去，該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了。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我，意外或許還是無法避免。”
看着桑小桐一臉坦然處之的神色，李唐實在想不通，聲音裏也帶上了責備：“蘇太太弄成這副樣子，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內疚嗎？”
“我……”
桑小桐知道自己應該要把面部表情調到內疚模式才對，她也努力調整着，但卻并不太成功，潛意識裏再次話裏有話地說：“李唐，我那天真的沒有做錯什麽。整件事其實并不是我的錯，只是我沒辦法解釋清楚。”
李唐聽出了弦外之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問：“小桐，這件事上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為什麽不能解釋清楚？”
桑小桐拼命點頭：“對，我是有苦衷的，而且我也真的是沒辦法解釋清楚。總之整件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蘇太太變成植物人我也不想的，但是事情發生了我也沒辦法，”
“到底是什麽苦衷？你可以試着解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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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個中苦衷實在不方便告知。除非……算了，不說了。”
除非李唐是自己的男朋友，未來的丈夫人選，否則桑小桐這個匪夷所思的大秘密是不會告訴他的。目前為止，這個世界上知道她秘密的人只有兩個，都是她生命中最親的親人。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能随便對外人說呢？
桑小桐沒有說完原本想說的話，但李唐也不方便繼續追問。很顯然她不想再說下去，他不想強人所難，只能把疑惑深深地埋進了心底。
李唐不再發問了，桑小桐卻有問題想問他。她遲遲疑疑地開口說：“李唐，我想知道，當初你拒絕我，是不是跟我的過去有關？”
沉默片刻後，李唐如實相告：“我不否認的确有這方面的原因，另外也因為你比我小了整整九歲，我覺得年齡差有點大。”
桑小桐勉強一笑：“我聽說過，你不喜歡比自己小太多的年輕女孩。沒關系，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不會死打爛纏的。做不成情人我們照樣可以做朋友嘛！”
這時候，電梯正好來了。跟在李唐身後走進電梯時，看着眼前的挺拔身影，桑小桐在心底默默地說：其實，我不是比你小九歲，而是比你大九歲。不過，這個年齡差你應該更難接受吧？
何玉芳帶回家的三斤泡椒鳳爪，蘇昊如獲至寶地立刻就打開吃起來，并發自肺腑地說：“太好吃了！”
何玉芳在一旁笑眯眯地問：“媽媽做的東西就是好吃，是吧？”
“是啊，尤其是這個泡椒鳳爪。外婆，您不知道，我每次在美國吃漢堡三明治這類洋快餐吃得想吐的時候，都特別懷念老媽做的泡椒鳳爪。真是想一想都要流口水。聽說老媽受傷變成了植物人，我原本還以為以後永遠都吃不上她親手做的食物了。沒想到現在居然又吃上了，真是好開心。”
蘇昊津津有味地啃着鳳爪時，蘇立群起床了。他穿着睡衣走到餐桌旁準備坐下吃早餐，意外地發現了那一袋泡椒鳳爪，有些奇怪地問：“咦，這個……是哪來的？”
蘇昊與何玉芳雙雙一愣後，異口同聲地搶着回答：
“外婆買的。”
“我自己做的。”
兩個回答明顯不一致，讓蘇立群不由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祖孫倆發呆。何玉芳努力圓謊：“我把新鮮雞爪買回來後再做成了泡椒鳳爪。”
蘇昊在一旁直點頭：“是啊，就是這樣。”
“那怎麽用保鮮袋裝着？”
何玉芳原本是打算用大盤子把三斤鳳爪盛出來的，可是還沒顧得上，蘇立群就下樓來了餐廳。好在蘇昊頭腦轉得快，幫忙解釋說：“是我讓外婆用保鮮袋裝着的，這樣不容易壞。”
蘇立群“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麽，只是看着那袋泡椒鳳爪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因為岳母“親手”做的這個鳳爪，單看品相完全與妻子林慧做的一般無異。
以前林慧做泡椒鳳爪時，喜歡将胡蘿蔔、莴筍、芹菜、洋蔥等蔬菜切成片後，再和雞爪一起泡進泡椒水裏。她說這樣泡出來的鳳爪既好吃又好看，還特別清爽鮮美。而泡制成功的鳳爪也的确如她所說，“顏值”很高，味道也很好，回回都讓人吃得贊不絕口。
自從林慧出事變成植物人後，蘇立群就再沒在家裏的餐桌上見到過這道清爽鮮美的泡椒鳳爪。沒想到兒子回國後，岳母居然又做了它。同樣是紅紅綠綠的蔬菜片與白白胖胖的雞爪泡在一起，光是看起來就讓人特別有食欲。
蘇立群在餐桌邊坐下後，也拿起筷子吃起了鳳爪，只咬一口他就說：“咦，媽，您做的泡椒鳳爪跟慧慧以前做的完全就是一個味道呢。”
女兒的奇特經歷，已經讓何玉芳速成為一名說謊高手。老太太臉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那是，因為我會做這個就是慧慧以前教我的。”
蘇立群情不自禁地又無聲嘆息：要說林慧做菜的手藝真是沒話說。不只是這道泡椒鳳爪，還有她焖的紅燒肉；炸的暴鹽帶魚；燒的糖醋小排；蒸的雪菜黃魚……那一手家常菜實在做得比很多飯店的廚師還要好，可惜現在再也吃不上了！唉！都怪自己太作，結果把這麽賢惠的老婆給作沒了。
三斤泡椒鳳爪在一天時間裏就被蘇昊啃光了，下午的時候他又打電話找桑小桐撒着嬌要。
“小媽媽，鳳爪一天就被我啃光了，現在強烈要求補貨。”
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兒子則有點像母親前世的情人。至少蘇昊在這方面就是如此，他從小就更喜歡媽媽，兒童時期經常黏在媽媽身邊撒嬌。那時候林慧總是半真半假地對人笑道：“我家有個嬌滴滴的小朋友。”
一年年長大後，蘇昊在外人面前已經是一個很有大人樣的小男子漢了。可是回到家在母親面前，他依然還是會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還是會時不時地和媽媽撒嬌。而林慧總是難以抗拒兒子的撒嬌，因為她知道，随着兒子的成長，這樣的撒嬌會越來越少有。她無比珍惜兒子還能和自己撒嬌的孩子氣。
“不是吧？一天就吃掉三斤鳳爪，你這樣的兒子真心養不起呀！看來只能送人了。”
“不可以，我不同意，就是要你養。我要吃鳳爪，一月中旬我就又要啓程去美國了，在那之前，我要吃很多很多的泡椒鳳爪，直到把它吃吐為止。免得過去後又想它想到流口水。”
“好了好了，小祖宗，媽給你做，這回一次做上十斤，夠了吧？”
蘇昊笑嘻嘻地回答：“十斤啊，那太好了。兒臣叩謝母後金恩。”
兒子的話雖然不是聖旨，但是作為孩奴一只的母親，那絕對是比聖旨要有效得多。桑小桐電話一挂就馬上奔去了菜市場，又在昨天光顧的那家攤子一口氣買了十斤雞爪。
老板娘還記得她，有些奇怪地問：“小姐，昨天你就買了五斤吧？今天又來買十斤，買這麽多吃得完嗎？”
桑小桐一邊埋頭挑着鳳爪，一邊随口回答道：“買回家做成泡椒鳳爪給我兒子吃，他特愛吃這個，一天就吃掉三斤，所以幹脆多做一點，做好了放在冰箱裏讓他吃個夠。”
“你這麽年輕就有兒子了？我還以為你還是大學生呢。你兒子幾歲了？”
老板娘想當然地認為眼前的年輕姑娘就算有兒子，也一定是個才幾歲大的稚齡兒童。桑小桐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十八歲，卻也不想瞎編自己有個七八歲的兒子，便裝作沒聽見繼續埋頭挑雞爪，把這個不好作答的問題混過去了。
把十斤雞爪拎回家全部做成了泡椒鳳爪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花了桑小桐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晚飯只随便對付着吃了一桶方便面。
明天桑小桐要飛早班，五點就要起床趕着去上班，所以沒時間像上回那樣在菜市場見何玉芳，把鳳爪轉交給母親。于是她給蘇昊打了一個電話，交代他明天自己過來拿，備用鑰匙就放在門框上頭。
蘇昊很高興地答應了：“好啊，我也正好想去小媽媽你的新家看一看。”
“熱烈歡迎，那你下午過來吧。我明天飛早班，如果飛機不晚點，下午兩點半準時降落的話就能下班了。”
這天下午，因為兒子要來新家做客，所以桑小桐一下班就趕緊往家趕。
桑小桐趕到公寓樓時，蘇昊正好從一輛出租車裏走下來。馬路上人來人往，他謹慎地沒有稱呼她，只是笑呵呵朝着她招手，一派美國範兒地“嗨”了一聲。
桑小桐也同樣笑容滿面地朝他揮手“嗨”了一聲。這一幕，在路人們看來是一對年輕男女再自然不過的見面打招呼，誰也想不到他們其實是母子關系。不過，有一個年輕女孩的眼睛卻因此瞪得老大，眼珠子幾乎都快彈出眼眶了。
那個女孩是米藍。前天中午，她在俏江南餐廳私會牛郎的事被蘇立群發現後，蘇立群的豪宅自然不可能繼續讓她住下去了。當天她就被掃地出門，行李全部扔在了門外，只能灰溜溜地先在一家經濟型酒店住下，現在正抓緊時間租房子。
這一天，米藍在中介的陪同下來紫金公寓看一套單身公寓。公寓雖然還不錯，可是租金有點小貴，她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租。
看完房子從公寓樓出來，米藍站在路旁等着打車時，恰巧看見了桑小桐和蘇昊彼此揮手微笑打招呼的那一幕。她意外得無以複加：那個不是蘇立群的兒子嗎？奇怪，怎麽他和桑小桐看上去一副關系很好的樣子？是不是我的眼睛出問題了？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米藍更加吃驚了。因為桑小桐和蘇昊打過招呼後，兩個人很快肩并肩走在一起。而且她的一只手還挽上了蘇昊的胳膊，親昵地偎着他雙雙進了公寓樓。
米藍幾乎要驚掉下巴：不是吧？他們這到底是什麽關系呀？難道桑小桐一腳踹掉老子後，又另外搭上兒子了？
心裏産生了這個想法後，米藍情不自禁地就想要證實自己的想法。于是她趕緊一路小跑着跟在桑小桐和蘇昊身後，想看看他們到底進公寓樓幹什麽。
米藍走進公寓樓大門時，正好看見桑小桐和蘇昊一起進了電梯。她跟不上去了，便眼睛骨碌碌一轉地跑去找保安詢問。
“你好，我有一個朋友住在這裏，她叫我過來玩，但我忘了她具體住哪一層哪一室，她的手機又一直打不通。請問你能幫我查一下嗎？她的名字叫桑小桐。”
雖然保安接受的培訓是不能随便對外人透露住戶信息，但是米藍朝着那位保安扭了兩下水蛇腰，抛了幾個媚眼後，中了美人計的保安很快就把她想要知道的消息告訴了她。
“桑小桐是吧？她是812房的租客，你可以上去八樓找她。”
米藍沖着保安笑得媚眼如絲：“帥哥，謝謝你哦。”
坐電梯來到812室門口後，米藍把耳朵湊在門板上窺聽裏頭的動靜。門板很厚實，她聽不清裏面的具體談話聲，卻可以聽到裏頭傳出來的一陣陣笑聲，由清脆動聽的年輕男聲與年輕女聲揉和而成。
确認桑小桐把蘇昊帶回了自己的公寓後，米藍更加深信不疑自己的猜測：她看來真是把蘇立群的兒子也俘虜了，甚至還是可以帶回家的親密關系。我靠，這個女人也太厲害了吧？我連一個蘇立群都搞不定，她居然能将父子倆先後玩弄于股掌之上，簡直就是妖精轉世啊！
走出紫金公寓，米藍就幸災樂禍地給蘇立群打電話。這個男人因為她背着他和別人勾搭成奸，就怒火中燒地将她掃地出門。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與自己的前任小情人厮混在一起，還不知道要氣成什麽樣呢？光是想像一下她都覺得痛快：這個爆炸性新聞，我一定要用來好好炸一炸蘇立群，最好是氣得他吐血。
手機鈴響時，當蘇立群看見來電顯示上是米藍的名字，就無比厭惡地直接挂斷了。接下來，他還将她的號碼拉進黑名單，打算永久拒聽。
猜到了蘇立群不想接自己的電話，米藍于是換成公用電話再度打過來，開門見山地就說：“蘇立群，我剛才看見你兒子和桑小桐在一起，兩個人的關系似乎很親密哦。”
蘇立群難以置信地一怔：“你說什麽？昊昊和桑小桐……他們怎麽可能會有關系呢？昊昊剛從美國回來不過幾天，他根本就不認識桑小桐。”
“只是你以為他們不認識罷了，可在我看來他們其實很熟了。熟到什麽地步呢？我告訴你你千萬別吓着了。我剛才親眼看見桑小桐帶着你兒子進了她的公寓，至于兩個人在公寓裏頭幹什麽，我可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想應該不難猜了。”
一對年輕男女單獨在公寓裏能幹什麽？幾乎任何人都會産生桃色聯想。蘇立群也不例外，頓時臉色一白。不過他很快又鎮定下來，厲聲訓斥道：“米藍，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胡說八道嗎？就憑你的人品，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根沒有可信度而言。”
“蘇大叔，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過來紫金公寓812室看一下就知道了。哼，你還嫌棄我背着你在外頭偷男人，可我至少偷得是和你沒關系的人。可不像桑小桐那麽厲害，居然不知幾時把你兒子偷到手了。剛才，他們倆可是親親熱熱地摟在一起進了她的公寓。”
蘇立群無論如何不相信米藍的話，劈頭大罵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些肯定都是你這個賤人故意編造的謊言。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故意氣我。”
“蘇立群，我的确是想要故意氣你，但絕不是在胡說八道。還是那句話，你過來紫金公寓812室看一下就知道了。唉呀，孤男寡女*地在一起，現在那套公寓裏一定已經春-色無邊。你最好帶上速效救心丸過去，因為我怕你會被自己看見的一切氣出心髒病英年早逝。哈哈。”
憤憤然挂斷米藍的電話後，蘇立群雖然不停地對自己說“別相信這個小賤人的話”，但他還是在辦公室裏坐不下去了。原本舒适無比的真皮老板轉椅，忽然間讓他如坐針氈般的難受。遲疑再三，他終究還是抓起車鑰匙直奔紫金公寓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