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十一 章

文藝彙演的節目很快過半，徐棉來教室通知我換衣服去後臺的時候我還在發呆。

“你發什麽呆呢？蘇辰砂都去後臺了！”徐棉找出我的禮服遞給我，催促的讓我換衣服。

我拿上禮服進換衣間很快換上禮服。

徐棉在外面等得焦灼“才有五個節目了”

還有五個呢，還早。

我換上禮服出來，徐棉又是眼前一亮。“你這禮服不便宜吧！”

“像星辰一樣，漂亮又高貴，還清冷”

我沒回答，換上鞋拿起小提琴就往音樂廳跑，奈何裙擺有點長，

“不用那麽急！”徐棉跟着我邊跑邊說。

路上同行的人挺多，我聽見好多人說好漂亮，不知道說我還是說我的禮服。

跑到後臺的時候，還剩兩組就到我們，化妝師等在後臺，我一去他就給我補妝。

他拿着亮晶晶的亮片給我補眼妝，頭上的皇冠又給上了幾顆發卡固定。

徐棉一直拿着相機，“我一會開錄像，給你們全程錄下來。”

我笑了笑“謝謝！”

我要向老媽證明，我雖然不會舞蹈不會畫畫，但我小提琴絕對可以。我也不是那麽差！

蘇辰砂還是沉默不語的站着等節目，我朝他走過去，他扭頭看過來，似乎被我這身禮服驚豔到。

“我會變得和你一樣優秀的”我看着蘇辰砂

他嘴角楊起一抹笑，彎腰在我耳邊道“你很榮幸聽見我這麽優秀的人第一個誇你。”

節目剛好結束，燈光全部暗了下去，幕布下的主持人随着聲音出現。

女:“我踏着九月的秋風，尋找遺落人間的星光”

男“探索着你的足跡，卻無半點希望”

女:“耳畔的旋律指引着方向”

男:“那是曾經我愛你的模樣”

男女:“接下來請欣賞歌曲《依舊愛着那顆隕落的星辰》編曲:肖誠，作詞:肖誠，作曲:肖誠，演唱:肖誠”

竟然是肖誠學長。

肖誠的名聲我在十一中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耳聞，他和那個女孩的愛情故事，現在聽來還是那般振聾發聩。

肖誠，孤兒出生，年幼被父母抛棄，後被一位六旬老人撿到，老人撿破爛換米粉養活了肖誠，養了十來年。

有一年雪災，大雪封山，帶走了肖誠唯一的家人，也差點凍死了他，幸得上天憐憫，留一口氣被救活。

在孤兒院他被欺負，讀書也被欺負。

一直到高一，他遇到了他的光，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孩，會保護他，會照顧他，會引導他，會幫他建立自信。

她被小混混騷擾，他會站出來保護她，他會以一己之力單挑幾十個小混混群體，硬是用命把對方打服，給她換來了安寧。

他從一個膽小鬼變成了一個男子漢，從一個陰暗小男孩變成了一個有骨氣，陽光開朗的少年

他們成績優異共同進步，恩愛有加。

就連附中這種不允許早戀的學校都默許了，就連教導主任那個不近人情又死板的老頭都祝福，甚至是女孩父母都同意他們交往。

明明一切都朝着美好發展，明明未來已經一片光明，明明已經前程似錦。

上天似乎是喜歡作弄有情人。

後來女孩生了病，最嚴重的病，癌症晚期。為了家庭，為了爸媽，為了她愛的人，她放棄了治療。

她最後的時光，選擇了快樂又痛苦的陪男孩在校園度過。

她知道，她不能耽誤男孩，她也不能騙他說什麽移情別戀了，她光明正大的愛，光明正大的離開。

最後一個月，她痛，她哭，她接受所有人的幫助，唯獨不接受男生說休學陪她走完最後一段路。

那天，他們在國旗下瘋狂擁吻，沒人攔着，他愛的女孩，他畢生唯一的希望和光，消散在那個寒冷的冬天。

後來他患上了嚴重抑郁症，自殺過幾次，都被救了，聽說治了好久才慢慢緩過來。

如今他馬上畢業了，他馬上就能帶着他和她的夢想去更廣闊的天地了。

“你離開那天，那憔悴睡顏，我哭紅了雙眼。還記得你說，北極星是最亮的星光，我踏着九月的秋風，尋找遺落人間的星光。。。。。耳畔的旋律指引着方向，那是曾經我愛你的模樣，我踏着九月的秋風，尋找遺落人間的星光！”

我不知道，學校竟然允許他把這首歌放在文藝彙演上來唱，他大抵是紅了眼眶，低沉的嗓音帶着輕顫。

逝去的那個女孩帶走了他的魂魄和所有的愛，然後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永遠留在他的記憶中。

我踏着九月的秋風，尋找遺落人間的星光，那是你說，世界上最亮的星光。耳畔的旋律提醒着我，曾經我愛你的模樣！

句句不提想念句句都是想念，生與死将我們永隔，但北極星會伴着秋風帶去我的旋律，它會告訴你我有多想你，又有多愛你！

三分鐘的歌曲很快結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泣不成聲了，但大抵是的，臺下有人喊了一聲，“她最愛的北極星會永遠陪着你，只要你擡頭，她永遠在！”

有那麽幾個瞬間，校規無情人有情這幾個字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九月的秋風啊，帶去他的思念他的愛吧，所有人都會記得，他曾經那般深深的愛着那個女孩！

因為他要離開了，離開這個有着他和她無數美好回憶的地方，他舍不得，可又不得不離開。只能留下這首曲子，作為他還愛着她的見證。

一曲未盡，抑郁症。。。這三個字轟然出現在我腦海中。

蘇辰砂姑姑那哭紅的雙眸浮現在我腦海中，他們有故事的人，該如何承受他們那段痛苦的記憶，如果回憶被撕開，他們又該怎麽辦

蘇穎的神作之曲，那首能把創作者以及演奏者聽者都帶入悲鳴的曲調，會把曾經重度抑郁症患者的肖誠怎樣。

音樂結束了，主持人又出來宣讀。

男:“北極星不會落下，正如我愛你的心永遠不會改變！”

女:“我還記得我們的點點滴滴，不曾忘記，無法剝離”

男:“本次彙演接近尾聲，期待良久，終于等來大家期待的《背離》”

“啊！！！！蘇神！！！”

一聲震天響的口哨聲傳來

“将離！！！！”

“蘇辰砂，我愛你！！啊！！”

我撇了一眼蘇辰砂，他依舊淡定如常。

男:“《背離》作曲編曲:蘇穎，小提琴手将離，鋼琴蘇辰砂，大家歡迎～”

臺下一陣唏噓。

舞臺燈光暗了，熒幕也被遮擋，我和蘇辰砂走上去，在固定位置做好準備。

燈光還沒亮，蘇辰砂那凄美的前調從黑暗中響起。臺下突然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若非鋼琴連着麥，都壓不住這尖叫。

情景漸入，他們似乎都冷靜了下來，兩束燈光打在我們身上，我搭上小提琴，和入悲涼的鋼琴曲中，讓本就悲壯的曲調更加扣人心魂。

原本歡樂的臺下越來越安靜，随着音樂的行進，我擡眸看去，目光所及，皆是沉默。

練這首曲子我已經麻木，可他們不是。

沒有人能逃過初聽這首曲子時的悲涼。在那痛苦的回憶中反複撕扯，沒有人能逃脫這樣的悲傷，就像一場火海裏的煎熬，沒有救贖，只有深淵。

他的北極星，會被淹沒在這首曲調中，九月的秋風再也帶不走他的思念，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思念和痛苦。

被活生生的困在回憶中，走不出來，沒有救贖，一遍一遍想起她的一娉一笑，想起她逝去那天那憔悴的臉。想起她說過的話，想起一起走過的路，可他轉身，身邊無她，也無人，只有他一個人被困着，一個人痛苦着！

“啊！！！阿顏！啊！！！”果然，肖誠，被牽動了。

音樂未停，越來越多的人被這撕心裂肺的哭喊影響，也跟着哭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肖誠的求生欲望那麽強，可他的求死欲望也那麽強。

我只知這首曲子悲涼如困獸，從未想過這首曲子會逼得人求饒。

他眼眶猩紅，瞠目看着我，眼中卻沒有憎恨只有祈求。

我沒有停，我以為轉調了可以救他。

可我錯了。

如果知道後來發行的這首曲子會成為壓死肖誠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絕不會踏進錄音棚半步。

悲壯的音樂掩蓋了太多的救贖，就算音停也沒能拉回他們的思緒，我望着臺下一群落淚的人，看着肖誠又回到抑郁的模樣，我就知道我錯了，這首曲子錯了。

徐棉紅着眼眶，在我下臺的時候，她說“直播上熱搜了！”

我并沒看出她有一點開心的情緒。

她把相機還給我“全部錄下來了”。她壓抑着情緒，看見我眼角眼淚的時候，她情緒一下子控制不住“對不起！我先走了！”

我看着她抹淚逃開的背影沒能忍住不哭。

為什麽，她們都這樣了，我擡頭看向蘇辰砂“我們不應該選這首曲子對嗎？”

蘇辰砂沒說話，靠過來抽紙巾幫我把眼角的眼淚一點點擦掉。

他為什麽不會哭，是因為鐵絲心腸還是因為沒有故事？

我從來沒想過，他選這首曲子就是為了讓他姑姑重新回到音樂圈，重新回到頂峰，可他姑姑的星途，即将踩着別人的人命爬上去。

附中文藝彙演火了，頂上了微博熱搜，火遍媒體。

當天下午文藝彙演結束，市區電視臺就有人來采訪，我沒有接受采訪，去的是蘇辰砂。

他目标明确，步步為營，引導着所有人查詢搜索了解他的姑姑蘇穎，甚至借着附中文藝彙演的熱搜供出作曲人，将所有媒體的視線都拉到他姑姑蘇穎的身上。

他作為蘇穎的侄兒，一個鋼琴十級，考試七百多分的學霸，很快被世界關注。

我看着他出現在電視上，被各大學争相轉發，甚至有q大和b大的搶人，突然間覺得我離他多麽遙遠。

甚至有好多比我優秀千百倍的人表白他，告訴他她們在哪個大學等他。

蘇辰砂是搶手的人，他身邊最不缺的是女孩子和優秀的女孩子，我又算得上什麽呢？

在他青春裏留下一絲痕跡的人？然後在他遇到更好的人之後無情的抛棄？

我擡手在指縫中看着他和那些學姐互動的視頻，感覺他離我好遠。

我走出門站在陽臺上，從指縫中看見天上那半輪看得見摸不着的月亮時，我想我和他的距離，大概就是這麽遠，看得見，摸不着，讓我望塵莫及。

聽說這首曲子在他姑姑的授權下要錄下來發布到媒體上。

蘇辰砂讓我與他一起，我本能的拒絕了，因為不想成為他幫他姑姑爬上巅峰的墊腳石。

可是他姑姑親自來找我了，她說曲子發布給報酬，我并沒有心動。

蘇辰砂翻了微博評論告訴我，好多有故事的人想聽，但是沒有音源，我和他是最熟悉曲子的，也是最快能錄完的。

只有我和他配合才能讓更多喜歡這首曲子的人聽到。

我就這麽被他說動了！

可他們只是為了利用我們倆的熱度宣發這首歌而已。

曲子一經發行就成了熱歌，哪哪悲壯的犧牲場面都在配樂。

恰逢周六周末，他忙着他姑姑那邊的事，沒怎麽得空和我聯系。

其實這樣更好，因為我感覺他已經離我越來越遠，遠到我抓不住他。

下個周開學到周三，他都沒來我家幫我補課，我有題不會也都是問老師。

從那一刻，我對他的感覺越來越陌生，陌生到上課不說話，下課不說話，回家不聯系，走路擦肩而過。

生活慢慢恢複到我一個人的時候，除了徐棉時不時和我說話，蘇辰砂就像忙着天大的計劃一樣沒空搭理我。

9月19日，星期四，九月的秋風帶走了肖誠，他從慧行樓一躍而下，死在了他和那個女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死在了我面前。

有線耳機的線斷開，外放的音樂不停播放着我與蘇辰砂合奏的那首曲子。

單曲循環，他将自己困死在了回憶中。他向我求救過，我放棄了他，是我放棄了他，是我将他推進回憶的漩渦中絞殺，我明明知道這首歌發行會給他帶來多大創傷，我明明知道他好不容易走出來，他明明已經快高考了，明明才有一年就能走出滿是她回憶的地方。

是我斷了他的生路，是我逼死了他。

蘇辰砂，我們錯了，真的錯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這首曲子的悲壯，為了發行，為了知名，為了火，你們讓那些被回憶纏着的人怎麽活下去？

身邊的尖叫刺破了耳膜，我跪倒在地，跪在肖誠的遺體前。

耳邊回蕩着他的那首歌“我踏着九月的秋風，尋找遺落人間的星光。耳畔的旋律指引着方向，那是我曾經愛你的模樣！”

他真的踏着九月的秋風，去尋找他遺落在人間的星光去了。

“肖誠，才有一年了，才有一年你就可以帶着和她的夢想去大學了肖誠，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好不，肖誠，你醒醒，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他”

醫生，醫生你們人呢？

“對不起，對不起，你醒醒好不好肖誠，對不起”

“将離，你別靠近他”

我可以救他的，就差一點點，只要我停，只要我不再繼續演出，只要我不去錄音棚，就可以救他，可是我沒有，都是我的錯，是我無視他的求救，是我的錯。

“對不起，對不起，肖誠對不起”

“快打120，你們快打120”

我掏出手機，用血淋淋的手撥通了求救電話，肖誠還有救的對不對，慧行樓才有八樓，肖誠還有救對吧。

給他做心肺複蘇是不是有用，是不是就能救他？會有用的對吧！

“将離肖誠他死了，你別救了”

“他沒死！”他還有救的。

“蔣離！他死了”

“閉嘴，你閉嘴，他沒死”

都是這個要命的音樂，都是這該死的調子，怎麽還不停，為什麽還不停。

手機摔碎了就停了，它停了，音樂沒了，就能救肖誠了。

“肖誠，你醒醒好不好，它停了，我不拉琴了，我真的不拉了。”

“将離，這和你沒關系，主任将離她瘋了！”

“不關你的事！”是蘇辰砂。

是我們倆害死了他，是我們倆“走開，走開，放開我！蘇辰砂放開我！”

明明是我們倆，憑什麽他說得這麽雲淡風輕，憑什麽啊？

肖誠只是太愛那個女孩了，他有什麽錯？

他沒有錯不是嗎？

“蘇辰砂，帶将離離開！”

“放開我，我不走，放開我”

頭好痛，真的好痛，痛到看不清視線，眼前的什麽都變得模糊了起來，聲音也越來越遠。

“肖誠-”

我在黑暗中兜兜轉轉跑了好久好久，看不見，摸不着，不知道在哪。

這樣的壓抑環境讓我恐懼，一陣子寒風襲背而來，我被吓醒，眼前卻依舊是黑暗。

燈，開燈。。我照例起身開燈，咚的一聲猛的從床上摔下來。

我摸黑爬起來，床頭的櫃子怎麽沒了，臺燈怎麽也沒了？

這不是我的房間。

我下意識害怕的靠着床沿縮成一團。

突然燈亮了，旁邊竟然還有人！吓得我心髒一縮，待看清人，才發現是蘇辰砂。

他怎麽在我床邊？

不對這裏是。。。

醫院？

“我怎麽在這？”我驚訝的問他。

他不說話。

我看了看四周，我的家人一個也沒有。

“我哥呢，我爸媽呢？”我又問。

“你哥出去買宵夜去了，你爸媽輪班，在家睡覺！”他皺眉看着我，好似看陌生人。

夜宵？我哥從來不吃夜宵，還有我爸媽輪班，輪什麽班？他在說什麽，沒一句是我能聽懂的。

“你在說什麽？”我很疑惑。

他沒說話，盯着我看了半天。

“沒什麽，喝點水！”他倒了一杯溫水遞過來。

喝完水我把杯子還給他，順口道了謝。

“今天是周幾你還記得嗎？”蘇辰砂問

現在時間還早，看樣子天沒亮“周四！不是才彩排完嗎？不過現在應該過淩晨了，算周五吧！”

有什麽問題嗎？

突然房間被推開，進來的是哥哥

他目光複雜的和我對視一眼，又立馬若無其事，淡定自若的走過來把吃的放下。

“餓了麽？”哥哥問我。

我不想回答餓不餓這個問題，我只想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我怎麽在醫院？”

他沒回答，默默按響我床頭的呼叫鈴。

為什麽不會答？

我偏頭看向蘇辰砂，想從他那裏得到答案。

“你走路被高空抛物砸到，失憶了！”他說。

我不信。

他掏出手機，時間顯示竟然是9月20，星期五，文藝彙演整整過去了一個周。

怎麽可能？

還沒等我從震驚中走出來，門口便已經進來一群醫生。

主任醫生對我進行了簡單的詢問之後斷定我還沒恢複，安排我好好休息就把我家屬叫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