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十二章

“她現在的神經還處在極度緊繃的狀态,短時間之內不能再刺激她的神經。還有安神類藥物輔助治療必不可少,其他方面,也要在他情緒上進行開導”

精神類疾病?我怎麽了?

我擡手摸了摸腦袋,頭上并沒有蘇辰砂所說的被砸的傷口,誠然他騙我這事毋庸置疑。

哥哥還在外面和醫生談論,但是病房房門卻開了,進來的是蘇辰砂。

“都聽見了?”他拿着一杯熱水走過來。

我看着他一言不發。

他從櫃子上的袋子裏拿出一瓶牛奶,扯下吸管放杯子裏,把杯子遞給了我

“你應該發現了,你忘記了最近一個多星期的事。”

他頓了頓“你患了選擇性失憶,是因為那段記憶已經超出你所能承受的範圍”

選擇性失憶?我竟然患選擇性失憶症。

“明天周五,已經給你請假了,周六周末在家我幫你把這周的知識點總結了吧!下周一周二月考了!”他看着我,像完成什麽任務一樣。

是了,輔導我是他的任務,他是我的同學兼鄰居,還是我的家教老師!

為什麽我感覺他真的好陌生,陌生到我從未和他熟悉過一般,陌生到他好似天邊的月亮,熟悉卻又疏遠!

夜太深,我睡了一覺,哥哥第二天給我辦了出院。

像蘇辰砂說的,我所缺失的記憶是我大腦不能承受的,我沒有懷疑過這句話,就如同我腦子裏時不時飄過一句陌生的旋律,卻能将我壓得喘不過氣一樣。

我忘記了什麽,似乎與這首旋律有關,每當我努力回想的時候,大腦都會回避。

我放棄了尋找真相,全身心的投入複習中。

一個周的知識點加題目訓練,整整花了蘇辰砂兩天兩夜的時間。

除了吃飯,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二點我都在房間守着書桌補習。

身在一班,我靠的不是天賦,而是沒日沒夜的學習。

這裏的邏輯錯了,不能這麽解,要怎樣怎樣巴拉巴拉。。

這是蘇辰砂說得最多的話。

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句話“羅輯思維題考三十分以上的趕緊分手,不然他把你殺了埋哪警察都找不到。”

蘇辰砂就是那邏輯思維題能考三十多分以上的人吧!總感覺他腦子裏裝了一個交錯的宇宙,什麽都有!

“想什麽?”他問我。

“你做過邏輯思維題嗎?”我問。

他停筆,擡頭看着我“沒有,不過還算可以”

他的還算可以是什麽程度?布下天羅地網的程度?環環相扣的程度?還是掌控全局的程度?

一個能考700多分的人腦子能簡單到哪裏去?一個數學總是接近滿分,物理也總是接近滿分的人,邏輯思維能力能差哪裏去!

夜深,我又陷入無盡學習中。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爸媽都好忙,老媽忙着桃李杯,這我能理解,可老爸忙什麽呢?畫展的事也沒聽他說起。

我似乎與世界脫節了,蘇辰砂的姑姑現在成了小有名氣的小提琴手和作曲家,而他他曾經的姑父一夜間跌落神壇。

我盤腿坐沙發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這接二連三的新聞。

他的姑姑,怎麽會突然名聲大噪?

我很好奇,卻恐懼這種好奇,似乎,這些與我有關,而我恐懼這種關系。

我想不明白,腦海中時不時會回蕩着半句陌生的旋律。

我知道這是我缺失記憶裏的東西,可我實在想不起來忘了什麽,或許不是我忘記,是我根本不想記起來。

周一周二是月考,我考完回到班級,心裏莫名的驚慌。

“将離,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徐棉趴我桌上問我。

我懵了一下“我們,很久沒見了嗎?”

陳景也過來強調“你忘記了些什麽?連文藝彙演那天也忘記了嗎?”

文藝彙演?似乎,已經過去了,我點頭。

聞言陳景竊喜着走開了。

班主任的到來很突兀,鬧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走上講臺,笑着問“大家考得怎麽樣?”

“考卷不咋樣,好像是去年汪教授出的那份”全超不以為意的回答。

“一看你就中計了,這次考卷難了一點,陷阱有點多,特別是化學,非常需要實驗報告裏的數據點做輔助”眼看有人因為自滿中計,班主任笑開了花。

“蘇辰砂,你說說題目難度怎麽樣”班主任把目光移向蘇辰砂。

“中等偏上”他回答。

竟是中等偏上嗎?難怪,有點腦子不夠用的感覺。

班主任會心一笑,轉移了話題“考也考過了,萬事已成定局”

他頓了頓“下周呢,是田徑運動會,你們肯定是早就得到了風聲”

“田徑運動會開幕式,你們要是想弄點花樣,可以提出來,沒有我們就跳過”

“拉拉隊什麽的,我們班沒有,也不需要,但是需要提一個領隊的出來,剩下的正好可以組成6×6的方隊。”

“這個領隊,你們有什麽好的推薦或者自薦?”

沒人推薦!

班主任掃了一眼全場,有些失望。

“那就蘇辰砂來”

“老師,将離領隊吧!”是徐棉。

突然全班把目光轉到我身上。

“能行嗎?”班主任猶豫的問我。

我有些心慌,搖頭表示放棄。

班主任嘆氣一聲,将領隊的換成陳景。

結果班上人都起哄,調侃着陳景這狗帶領隊要起飛。

班主任一看他們這皮态,又把陳景撤下來。

“實在不行将離來吧!她可以,擔得起領隊!”陳景說。

徐棉也連連點頭“真的老師,将離可以。”

任我怎麽拉扯她都不住口,還說什麽防止抑郁的鬼話。

在幾個人的游說下,班主任義正言辭的告訴我“有困難就要學會克服困難!退縮解決不了問題!”

我語塞,咬牙點頭答應了。

趁着下午有時間,他們下樓練了方隊,別的班在上周就練了,只有我們班沒有。好在就像徐棉說的,都是高一那幫,有過配合,走了五六次差不多就能行!。

周三一早我換了禮服化着妝來到學校。

徐棉見我,又驚訝了“你的禮服真多!”

我笑了笑,默認了她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情并沒有因為運動會激動,反而很沉重。

我忘記的那些東西,應該在這所學校裏,在矚目的目光下。

文藝彙演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後的那一個星期又發生了什麽?

從來不封閉的慧行樓被封了,從來不鎖的天臺鎖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地方有我想要的答案。

我提着裙擺朝着慧行樓跑去,還是想在運動會開幕式啓動之前去看看。

我沒有到達慧行樓,在思政處門口被蘇辰砂截住了。

他說方隊已經列好,都在等我這個領隊。

我不得已,只能去集合。

激昂的運動會音樂震耳欲聾的響着,所有人都情緒激動,只有我腦子裏想着慧行樓。

我想知道我到底欠了誰什麽,又忘了什麽。

從高二(1)班到高三走完。花了半個小時,集結完畢校長開始致辭,又是半個小時,然後就解散為運動會做準備。

我沒時間和他們商讨拉拉隊的事,提着裙擺就往慧行樓跑。

腦海中總是有一個人在求饒,他說求求你了,你停下!

他好絕望,絕望到我連呼吸一下都感覺窒息。

當我站在拉着警戒線的慧行樓前的時候,腦海中的記憶傾數倒出,一下子席卷我整個大腦。

九月的秋風,會在北極星的指引下帶着你思念的旋律找到她。讓她知道你多想她!

“肖誠!還有一年你就要高考了,再堅持一年,你就可以帶着和她的夢想離開大學了。”

滿地都是鮮血,肖誠倒在血泊中。

鮮血刺激到我的神經,疼得我想把頭擰下來丢出去,肖誠帶着笑的面容一遍遍入侵我大腦。

愧疚,自責。

對不起,對不起。

我跪倒在地,眼淚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

是肖誠,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扛不住回憶的撕扯,真的帶着他對那個女孩滿滿的愛意和思念走了。

胸口悶得難受,胃裏如同吃了幾日過期食物一樣翻湧。

我蹲到下水道口瘋狂的吐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來,只感覺要把膽汁和胃酸都吐出來了。

明明是九月的豔陽天,我身上卻不停的冒着冷汗。他那求助的眼神不停出現在我腦海中。

就好像我明明在懸崖邊抓住了他,他哭着求我救他,而我轉身松手,任由他掉落深淵一般。

是我對不起他,是我的錯。

可他走的那天,他是笑着的。

我不停安慰自己說,他是自殺,是自願的,沒有誰逼他,是他太想他的女朋友了,所以才會選擇這條路。

但是這些安慰都沒有用。

他都堅持半年了,再堅持一年,就一年他就可以離開這滿是痛苦回憶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生活。

只要一年年,他的生活就會因為大學的到來慢慢翻新。他會過得很好,遇到更好的女孩,他會結婚生子,會幸福美滿。

身邊有人遞水過來,我側頭看去,是蘇辰砂,他還是那句話“和你沒關系!”

這個世界上因為一首曲子自殺的人少之又少或者說沒有,肖誠是我所知道的第一個。

所有人都會說誇張,所有人都會說不可能,所有人都會說,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可是沒人知道,肖誠是被抛棄的孤兒,是在福利院長大沒人疼的孩子,他本就沒人要,是他的阿顏撿到了他,讓他知道什麽是被愛。他的阿顏是他的光,是他的希望,是他所有的精神寄托,可是他唯一的光,也離開了他。

“這半年已經把他生的欲望都消磨掉了,不論是生活的壓力,還是學業的繁重,還是他對那個女孩不斷美化加深的喜歡,都在逼着他走絕路!”他的室友都這麽說。

“從他女朋友離開,他就沒有正常過,每天都很消極”

“那首曲子他幾乎是從絕望裏攢出來的,有想過他會休學,沒想到他是用這種方式來結束!”

所有人都在強調,他的自殺和我沒關系,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文藝彙演那天,他在求我,求我不要繼續拉小提琴了。他也不想被困在回憶中吧!他是有求生欲的,可是他自殺了。

他聽着那首能把他困在回憶裏的曲子自殺了。

如果這首曲子晚一點放出來,他是不是就不會死這麽快,是不是就有足夠的時間走出陰影?

胃裏倒騰得厲害,偏偏我眼淚都嘔出來也沒吐出半滴水。

蘇辰砂把我帶去了醫院,接診的是上次那個醫生。

他說是應激過度,又給開了一些鎮定安神的藥。

我看着蘇辰砂拉着我手腕的手,腦子有些疲倦。

他只是我的鄰居,只是我的輔導老師,只是我的同班同學!他是蘇辰砂,是離我很遠很遠的蘇神!

世界上所有的愛情最終都會轉變成利益,夫妻之間也是,明明該是相愛到白頭,到最後都成了為利益迫不得已留在家裏,然後吵架,為了錢吵架,為了孩子的教育吵架,為了家務吵架,大事吵架,小事吵架。

而那些沒有結婚的人,愛情都以分離告終,肖誠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從沒肖想過愛情,只是和蘇辰砂待在一起我感覺很開心,比跟徐棉在一起還開心。

可是他離我太遠,遠到我抓不住,他太優秀,優秀到我望塵莫及。

我把手從他手心抽了出來。他是天上的月亮,是我夠不到的存在,我喜歡上他的後果會是什麽?

被群嘲配不上或許是最輕的吧!反正顏值不搭,成績不搭,家庭不搭。

我薄涼寡性,自私自利,遇到挫折我就逃,還害怕受傷,所以我寧願一個人,也不要朋友,我寧願孤獨着,也不要那些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的朋友。

肖誠那麽喜歡一個人,結果呢?天人永隔,換個陰間相遇!

早聽說感情十有九悲,我何德何能,敢賭自己是那十分之一?

高中畢業蘇辰砂就會去到最好的大學,遇到更多更優秀更好的人,我又憑什麽覺得他還會選擇我,異地戀又怎麽可能走到白頭。

我和他之間,是一條長長的鴻溝。

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偏偏要裝傻充愣。他是蘇神,不會喜歡任何人不是嗎?他為什麽會接受喬嬌每天帶早餐,又為什麽偏偏對我獨特,不是因為我們都是他的鄰居,他媽媽都一樣喜歡我們嗎?

我和喬嬌有什麽區別?除了爬床,沒什麽區別不是嗎?

蘇辰砂對我好到底是因為我是将離,還是因為我是他的鄰居兼同學?

想明白了這些,就能知道怎麽處理和蘇辰砂的關系了吧!

可是肖誠。。。

翻身又是一陣嘔吐,也是什麽都吐不出來。

被強制性喂了許多藥,腦子,神經,身體才得到放松,我只記得閉眼前依舊是蘇辰砂守在病床前的虛影。

即使所有人都會說和我沒關系,我仍然愧疚,任然需要吃藥才能睡個好覺。

醫生說我可能好不了了,可能好很快,這都取決于我自己,他說,我主觀意識覺得自己有罪,這叫旁觀者有罪論。

這種事有過先例,那個人抑郁死了。

從醫院回到家的時候,哥哥很奇特的沒在家,爸媽說他去見女朋友去了。

哥哥有女朋友了啊?也對,哥哥該結婚了,也該談戀愛了。

聞到家裏老媽做飯的油煙味,我又吐了起來,腦子明明已經夠痛了,胃還疼。

老爸過來拍我後背的時候,我條件反射,猛的站了起來。

老媽和老爸被吓到了,迫切的問我怎麽了。我還是想吐,吐了一口清水我道“胃疼!”

“怎麽會突然胃疼!”老媽翻箱倒櫃的找着藥。我以前從不胃疼,家裏怎麽可能有藥,老媽記錯了吧。

以前家裏人也不經常感冒,家裏就從不備藥,按理老媽知道,可她在找什麽。

“家裏本來就沒有藥,你瞎倒騰!”老爸嗔了老媽半句,去玄關處拿上車鑰匙對我說“走,送你去醫院”

我搖頭“不用了!”沉默半晌我才道“我記起來了,肖誠的事,有點難受而已!”

聽到我這句話,爸媽都沉默了,随後跟我各種洗腦,告訴我這件事和我沒關系。

所有人都說沒關系,沒人會說有關系。

我只是忘不掉文藝彙演上肖誠撕心裂肺的那句阿顏,也忘不掉他看着我那句無聲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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