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沈知言順着沈家老宅那條路走了沒兩分鐘,就接到了吳桂瀾打來的電話。
吳桂瀾這幾年的身體不好,她一向睡的早,又因為在和她養父沈禾雍在怄氣,所以便以養病的名義帶着小女兒回了娘家住,所以她在深更半夜接到吳桂瀾的電話,沈知言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說什麽。
她停下腳步,接起電話,電話另一頭的吳桂瀾果然又開始不吭聲。
“喂。”沈知言猶豫片刻,才主動開口詢問着:“您今天下午去醫院了嗎?”
“趙醫生被醫院派去滬市一院那邊交流。”吳桂瀾似乎并沒料到她會說這個,“他不在滄江,要下周才能回來。”
沈知言頓了頓,才說:“嗯,那下周我陪您一起去。”
吳桂瀾被她這正經的語氣聽笑了,沒好氣道:“你別裝乖了,他要到下周日才回來,你周日又沒空。”
“宋院長那邊其實可以請假的,我也不用非要每周都去當義工。您當年見過他,他老人家脾氣雖然有些執拗,但并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宋院長是江北郊區未來福利院的院長,沈知言八歲那年被吳桂瀾在這家福利院領養,吳桂瀾當然記得他,印象裏那是個戴着眼睛、臉上挂笑的清瘦中年男人,如今沈知言已然長大,吳桂瀾雖然和他多年未見,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被福利院的孩子們愁白了頭發。
沈知言從大學時期開始,每逢周日便會去福利院做兼職。
說是兼職,其實更準确來說是義工。
她大一剛去面試的時候,福利院的境況還算不錯,雖然地理位置在郊區,但是平時會有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的捐助,尚且還能維持的下去,宋院長便給她開出了每小時30元的薪水。
直到後來福利院不知道被誰放了一場大火,一切設施都要推翻重建,再加上福利院老舊年久失修,根本就沒有監控,財政狀況每日愈下,沈知言便放棄了兼職員工的身份,從此成為了正式的義工。
“你今晚被喊到老宅了?”
吳桂瀾沉默了将近半分鐘,才終于開始進入了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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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跟你說的。”
沈家人向來對她排擠,把她當做外人,尤其是在沈禾雍和吳桂瀾的婚姻出現狀況之後,對她也是越發輕視,但同樣的,她對沈家這個在滄江市經營近百年的家族也沒什麽歸屬感。
按照以往的慣例,她一旦做了什麽,沈家便會添油加醋,告狀到吳桂瀾這裏。
“也沒說什麽。”吳桂瀾頓了頓,才說:“你以後在面對長輩的時候,文明一些,不要動不動就提要打人,人家不了解你的,還以為你真的是個蠻橫無禮的人。”
沈知言沉默。
吳桂瀾語氣緩和了些,說:“孩子,我這不是幫他們說話,而是你将來是要結婚的,萬一壞名聲傳出去,你未來的妻子也會誤會你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
沈知言望着馬路邊地上的水窪,透明光滑如玻璃的鏡面上,正反襯出她孤零零的身影。
她沉默了會兒,先嗯了一聲,才說:“我名聲本來就不好。”
吳桂瀾沒好氣道:“名聲不好……你就不能讓你的名聲好起來?”她懶得繼續多說,問她:“你和那個秦四小姐,真的沒什麽?”
“真的沒有。我都不認識她。”
“那你說你要當小白臉是怎麽回事兒?”
沈知言皺了皺眉頭,說了實話:“我就是覺得,這些人絞盡腦汁,算計那位江北秦三小姐的樣子,怪掉價的。”
電話另一頭,吳桂瀾眉頭皺起來。
“算計怎麽了?滄江市哪個高門大戶不算孩子計婚姻的?你以為只有我們沈家在算計江北秦家?”吳桂瀾莫名其妙:“你這樣為她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認識她。”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才開口問道:“您還記得您在我小時候,教過我什麽嗎?在外婆家的葡萄架下面。”
吳桂瀾納悶:“什麽?”
沈知言忽然笑了一聲:“沒什麽。”
吳桂瀾被她這聲笑搞得莫名其妙,剛要開口說些什麽,沈知言便主動轉了話題,母女二人聊了會兒近況,沈知言又詢問了幾句她妹妹沈寶雨的在高中的學習成績,一聽沈知言聊起了沈寶雨,吳桂瀾便笑着告訴她,小姑娘在學校月考考了第一,一連串說了她好多趣事兒,老師和校長別提多喜歡她。
沈知言誇贊了幾句,便挂斷了電話。
她剛收起手機,正打算繼續繞過馬路拐角,去馬路對面那家酒店的時候,她忽然看到街邊正停着一輛亮眼的保時捷。
隔着雨後濃重的霧氣,那人長身玉立的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一身霧凇藍的得體西裝,襯得她整個人矜貴幹練,手中正拿着一份透明的文件包,矜淡疏離的目光落在文件上,一舉一動盡是成熟穩重,不知道已然站在那裏多久了。
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隔着一段距離,應該沒聽到多少吧?
而且雨後的夜裏風大,滄江市又靠海,海風聲又緊又急,大概率是沒聽到的。
沈知言正猶豫着要不要走過去打聲招呼,倒是從車裏下來一個身着酒紅色西裝的女人,那人率先來到她的身前,笑意盈盈的對她伸出手:“你好,溫南初,秦總的同事兼朋友。”
沈知言打量着眼前的眉目美豔的女人,她一時間來不及思考秦清霧為什麽會出現在沈家老宅附近,也來不及思考那輛車為什麽會停在路邊,只是詫異于女人口中的話。
秦總的同事朋友?
——不是秦清霧的愛人嗎?
溫南初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片刻,目光定格在她胸前的帝王綠吊墜上,眸子裏閃爍着幾分欣賞的神色:“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便知道,你和我年輕時候一個樣兒。”
都是為了擺脫平凡的命運,不擇手段。
沈知言不明所以,遲疑的一聲:“啊?”
不等她詢問這位溫小姐話中的意思,溫南初已經熱情的挽着她的胳膊,一路來到了秦清霧的身前。
秦清霧收起文件包上方的紙頁,修長白皙的指尖把那頁文件放回到文件袋裏,這才擡眼望向她,淡聲問道:“你為什麽和江北秦家三小姐有關系?”
沈知言怔了怔。
她都聽到了?
“不是故意聽你講電話的。”秦清霧似是推測到了她心裏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向她解釋:“夜間是西北風,只聽到了這幾個字。”
她的話言簡意赅,但沈知言卻聽懂了,西北風,她的字眼正好順着風傳到她耳朵裏。
沈知言正猶豫着怎麽解釋。
秦清霧忽然過問,難不成是認識她?
而她和宋玉纏在醫院的時候,又說了秦三小姐是東北虎……
這就尴尬了啊。
秦清霧見她沉默,淡聲補充一句:“在醫院,你和你朋友也提到了江北秦家。”
沈知言:“!!”
沈知言愈發焦灼,溫南初倒是先笑着開口為她解圍:“秦總您說話溫柔點啊,這又不是剛剛在公司開會,別把人家小沈同學吓着。”
秦清霧微怔,擡眸去看沈知言的臉色,果然見她精致白皙的五官上染上了一層不自然的紅。
她薄唇微動,正要開口——
哪知沈知言唇邊挂起一抹狡黠的笑,她頓時想到了一個很标準的應付答案。
“傳聞秦三小姐商業手腕驚人,柔裏藏刀,更有傳聞她天姿國色,人品貴重,我傾慕秦三小姐已久,這又有什麽可稀奇的?”
“……”
秦清霧沉默半晌,淡淡的目光打量在她臉上,眸色意味不明。
溫南初看看秦清霧,又看看沈知言,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小沈同學,你可真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