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我靠什麽鬼啊, 你現在和秦清霧深夜共處一室嗎？”
電話另一頭的宋玉纏都驚呆了，她原本聽到深更半夜秦清霧特意幫沈知言搬家都足夠炸裂了，而且剛才那會兒雷雨交加的, 現在情節直接演變成了天色以晚, 順勢留宿……
“所以你們接下來……小沈你真的——”
藍牙耳機裏傳來了宋玉纏激動興奮的嗓音。
沈知言面無表情的清洗着透明的玻璃碗裏的十來個牛肉丸，等清洗幹淨放入瓷盤, 又把幾棵生菜葉掰下來，打開水龍頭繼續清洗。
“小沈，你聽我說, 雖然你沒有拿到她的體檢報告。”宋玉纏在電話裏對她說着，語氣依舊興奮：“但是她長成那副禁欲的樣子，我特別堅信她身體沒有問題。”
“……”沈知言把清洗幹淨的幾片翠綠色的生菜放上盤, 扭頭去從袋子裏取出來兩個紅皮雞蛋。
宋玉纏：“小沈！你——”
“打住。”
“她沒打算留下來，而且她明天還有工作。”沈知言瞥瞥嘴：“而且就算人家要借宿, 也不至于一張床吧？”
為了避免宋玉纏越說越離譜，她只能開口打斷。
但這個房間隔音有多大，她在聽到隔壁老人家那聲咳嗽的時候, 便已經深刻了解了。
而此刻秦清霧在客廳, 她能聽到對方手機上傳來的震動聲。
顯然是在和誰發着什麽消息。
故而接到了宋玉纏打來的電話，她全程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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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能一張床啊？我本來今天想讓師傅把沙發給你送過去的, 結果對方說那沙發太大了, 車裝不下。”宋玉纏笑起來：“這說明什麽, 說明就連客觀條件都在為你們創造機會, 而且你也不小了對吧，這個相親對象你也滿意, 我們朋友們也都滿意, 為什麽不直接上。”
沈知言：“……”
沈知言被她這句歧義莫名的“直接上”三個字震的瘋狂咳嗽。
“卧室的床墊你看了嗎？”宋玉纏壞笑着問她：“小沈, 你進過卧室了嗎？”
“還沒打開過，說起來你把家具都給我換了啊。”沈知言想到這套房子裏一應齊全的全新家具，她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麽道謝。
直接說謝謝反而會生分了，宋玉纏必然會怼她。
“必須給你換了啊！”宋玉纏語氣頓時無比雀躍：“那個床墊，又軟，彈性又好，小沈，真是便宜你了，你和秦清霧今晚，浪漫之夜啊。”
“……”眼見着宋玉纏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往秦清霧身上轉，沈知言頓時有點不理解：“我說，你為什麽非要把我和她湊一塊兒啊？”
宋玉纏理所當然：“因為本小姐對那個女人特別滿意，而且她都深夜來幫你冒着雨搬家了，還說不是對你有意思？”
沈知言轉瞬間洗好了鍋，打開燃氣竈開火，随後鍋中倒了定點的油。
“開什麽玩笑。”沈知言無奈道：“照你這意思，如果今晚來的是你和王學升還有小景他們來幫我搬家，合着你們都暗戀我？”
宋玉纏聽了這話，頓時打了個哆嗦：“我靠！你瘋了，本小姐是1，王學升是男0，人家小景一心當財經記者界TOP1職業女性哪來的心思能搞對象，你這自戀過頭了吧？”
——自戀。
沈知言頓了頓，腦子裏莫名想到了秦清霧那句似笑非笑的調侃。
她說她自我感覺良好……
鍋底的油轉瞬即熱，她在碗口磕碎了一個紅皮雞蛋，随後掰開蛋殼，蛋液劃入鍋底。
“說起來。”宋玉纏想到什麽，試探：“你真的不考慮，在生日這一天解決一下單身的問題？機會難得啊……孤女寡女，深更半夜，還是個雨天，一切的氣氛似乎都能讓人的戀愛腦瞬間激發出來。”
沈知言考慮道宋玉纏對愛情不屑一顧的觀點，有點納悶：“你——”
“哦，我的意思是簡稱降智。”宋玉纏又笑着說：“不過如果降智的人是你和優雅美麗的秦清霧小姐，我還是持支持态度，你倆絕配天作之合的，真的不考慮麽？”
“……”沈知言冷漠道：“不考慮。”
宋玉纏啧了一聲：“我現在其實有點理解霍爾冉和秦雪檸了。”
沈知言：“……”
她完全沒想到宋玉纏能從秦清霧聊到霍爾冉和秦雪檸身上。
不等她發問，宋玉纏主動開口感嘆道。
“就你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宋玉纏忽然說：“我要是這倆人，我也會發瘋的，雖然站在你立場，你是絕對的受害者小可憐就是了。”
沈知言沉默了半天。
愣是不明白宋玉纏這話到底是不是在怼她。
兩個煎蛋煎成兩面金黃，有香味從房門縫隙中擴散出去。
秦清霧聽到沈知言在廚房似乎在和人打着電話，她的聲音刻意壓的很低，她坐在客廳的簡約款原木單人椅上，完全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
茶幾上擺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懸疑小說，作者名叫“驚蟬”，國人的筆名，卻是全英文的書籍，整本書并不厚重，一年前出版，出版社是在國外。
是方才沈知言臨去廚房之前，擔心她無聊，從箱子裏專門為她找出來的一本推理小說，書名叫：《黎明來臨之前》。
封面上的右下方位置用小號英文寫着：凡試圖操縱我人生者，必将付出慘烈的代價。
她正要打開，卻聽到了廚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廚房中，沈知言一邊接着電話，一邊将兩碗半的水倒進鍋裏。
由于鍋底熱油的緣故，水一倒入發出了一陣滋啦啦的響聲。
“你在做什麽？”宋玉纏好奇的問她：“燭光晚餐嗎？”
“……”沈知言一通電話打下來，已經逐漸适應了她的腦回路：“并不是，煮面條。”
宋玉纏憋了好一會兒，頓時不知道該說啥。
“秦清霧第一次上門做客。”宋玉纏問她：“您小沈總就煮面招待？”
“唉。”沈知言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沒辦法啊，就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還開着，有面條都不錯了。”
宋玉纏：“……行吧。”
沈知言在等水燒開，宋玉纏聽着她這邊的動靜，安靜了好一會兒。
她語氣正經了些，對沈知言說：“其實我覺得……你看哈，秦清霧有錢又多金，性格脾氣處事風格哪裏都挑不出錯處，而且重點是她開着勞斯萊斯幫你搬家……”
“嗯！”沈知言不禁眼前一亮：“對啊，我覺得她真是個特別好的人。”
“……”宋玉纏耐着性子：“要不，小沈，你考慮考慮秦清霧？”
沈知言懶洋洋笑了聲，問她：“考慮啥？搞對象嗎？”
“……我覺得秦清霧對你挺有好感的。”
宋玉纏想到她的用詞，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糾正她：“而且你能不能別用這種吊兒郎當的語氣說出搞對象三個字，那特麽是談甜甜的戀愛啊！浪漫愛情！”
“浪漫這兩個字能從你嘴裏說出來真不容易，”沈知言都聽笑了：“別鬧了哈，你之前還說唐宜傾對我有意思呢。”
宋玉纏：……
她頓時覺得這人談不通。
她氣呼呼的主動把電話挂斷。
……
客廳裏，秦清霧在原木椅上端坐。
她單手握着那本英文推理小說在讀，故事的發生地點在國內，開端講述的是一名高中女孩遭遇了嚴重的校園霸淩，她閱讀的并不快，手機震動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剛讀完第三頁。
她推測接下來是以女孩長大對霸淩者複仇、展開報複為主基調的故事。
她放下書，拿起手機，望着電話另一頭的來電顯示，微微蹙眉。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江旭陽。
電話另一邊，江旭陽坐在別墅的真皮沙發上，身上穿着白色浴袍，仰頭把杯子裏的紅酒灌下去，別墅中的傭人全都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知道江旭陽脾氣不好，動辄就會發瘋摔東西，若是趕上他在秦雪檸那裏受了挫，便會直接順手把手裏的東西砸到傭人頭上。
而随着秦雪檸心中藏了多年的“奸夫”被他無意間得知以後，他脾氣便愈發暴虐，對別墅裏的下人也會動辄拳打腳踢。
江旭陽望着手機上的被人刻意挂斷的電話，舔了舔嘴邊上的紅酒漬。
腦子裏頓時浮現出上回秦清霧對他不冷不熱的平靜神情，那是一種格外輕蔑的眼神，輕蔑到讓他回憶起小時候被江家那群人說他母親出軌令江家蒙羞時，江家上下所有人望向他時的輕蔑和厭惡。
秦清霧看不上他。
他一直都知道。
“媽的！”
江旭陽恨恨的罵了一句，揚起手裏的手機就想向酒櫃旁的男傭扔過去。
對方随着他的動作吓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擡起胳膊先護住臉。
他語氣不耐的罵了句：“給老子都他媽滾出去！”
傭人們全都如臨大赦，迅速的往房門的方向逃離似的離開。
江旭陽點開通訊錄，重新撥打了過去。
秦清霧挂一次，他就打一次，反正……
江旭陽嘴上挂着惡劣的笑，他時間有的是。
然而他卻怎麽都沒想到，再接連打了□□通電話之後，對方竟然把他拉黑了。
——草！
江旭陽原本玩味一樣的好心情瞬間變壞，秦清霧有什麽資格拉黑他？
他直接摔了酒杯，壓着火氣拿起桌上擺放的洋酒，往嘴裏灌了一口，随後嘴裏叼上一根煙。
他換了個手機，咬着牙重新輸入了那一串電話號碼，給對方打過去。
果然，不出片刻，
通話被人接通。
聽筒另一邊，傳來女人冷淡無波的一聲：“喂。”
江旭陽聽到她這沒任何情緒的冷淡聲線就來氣，秦雪檸實在太過單純善良，還試圖勸過他，說秦清霧就是這樣對誰都冷冷淡淡的，沒有任何人是例外，讓他嘗試着去接受她。
接受？
江旭陽冷笑。
秦清霧這樣枯燥無趣的，仿若一攤死水一樣的女人，又哪裏來的資格當他未來的太太？
“江旭陽。”電話另一邊的語音，聲線冷淡至極：“我很忙，沒時間陪你鬧。”
草！
江旭陽心情差到極致，他捏緊了手機，壓抑着眼睛裏暴躁的情緒。
秦清霧對他果然又是這樣一副冷漠的态度，甚至把他一切的行為當做幼稚的胡鬧。
不，或許秦清霧壓根是不是覺得他幼稚。
而只是單純徹頭徹尾的無視，她甚至都不會把他的所作所為放在眼裏。
想到這，他心情愈發暴躁。
“秦清霧！”江旭陽惡狠狠的警告她：“明天雪檸生日，你必須去，你若是不去——”
他話說出口，後知後覺又想到，他這副命令的語氣顯然會造成了對面女人的不耐，按照秦清霧的性格，估計會立刻挂斷。
“雪檸是你妹妹，她這麽想和你修複關系。”他只能壓着脾氣，對她說着：“明天她的生日宴，你若是不去，無疑是告訴外界你對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不認可，所以——”
“你們怎麽想與我無關，而且——”他話音未落，便聽到秦清霧冷到極致的聲音：“我也沒有義務配合你們。”
江旭陽聽了她的話，莫名的。
他似乎察覺到了秦清霧竟然有了幾分情緒波動。
江旭陽的心情轉瞬間好起來。
比起之前秦清霧一貫冷冷清清的樣子，她這樣明顯的不悅着實少見。
江旭陽勾起嘴角，這樣的秦清霧，似乎不再是之前那副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對他滿是漠視的模樣。
至少，這一次。
她因為他的話生氣了。
他哂笑一聲，志得意滿的開口：“我知道，你覺得我喜歡雪檸這件事，讓你很難接受，所以你單方面把她當做敵人。只是雪檸是無辜的，她并不知道我喜歡她，所以明天她的生日……”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便被聽筒中女人的聲音打斷。
她淡道：“你們沒這個資格。”
江旭陽動作一僵。
對方的聲音裏滿是平靜，只是在單純的陳述事實。
“你什麽意思？”江旭陽轉瞬目光變冷，咬着牙問她：“我和她都沒資格當你的敵人？還是沒資格讓你參加雪檸的生日宴？”
他明确知道。
秦清霧接下來的回答，必然是——
都沒有資格。
這種判斷讓他惡心到了極致，也恨到了極致。
秦清霧輕而易舉的就能激怒他。
對方明晃晃的蔑視讓他咬牙切齒，怒聲：“你懂什麽？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雪檸？她和你這種冷心冷肺的人完全不同，你刻板無趣，她善良天真，你這樣的人不會真以為嫁給我以後能——”
恰在此時。
——“秦清霧，你能吃香菜嗎？”
聽筒另一邊，傳來了一道年輕女孩的聲音。
江旭陽蹙眉，正要開口質問。
下一刻。
秦清霧溫柔和緩的嗓音在聽筒中傳來：“都可以。”
女孩聲音含笑，調侃她道：“真的可以？”頓了頓，又恍然想起什麽，歉意道：“哦，我記起來了，上次一起吃飯你沒加香菜，一定是太晚了，我的腦子到了夜裏就思考變慢，竟然忘了，那我不放了哈。”
“嗯。”秦清霧先是應了一聲，又溫聲補充：“如果你喜歡，可以加一點。”
“好……”女孩回答：“那我單獨給自己加碗裏。”
江旭陽聽到二人的對話。
他不禁愣住了。
秦清霧對那女孩說話時的語氣，足夠溫柔……也足夠耐心。
——和她之前對他的淡漠無視完全不同。
他甚至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缱绻的溫柔笑意，哪怕并不明顯。
偌大的別墅中，燈光明亮，窗外夜色濃重，黑壓壓一片。
江旭陽心情有些複雜。
他蹙眉，冷聲問她：“這麽晚，你和誰在一起？情人？”
秦清霧的語氣無波無瀾。
“與你無關。”
江旭陽聽着她淡漠的語氣，頓時氣笑了。
他磨了磨牙，耳邊似乎浮現出了秦清霧她對那女孩說話時，那聲和緩的“嗯”。
他沉默了良久。
那嗓音仿佛帶了某種魔力般，從他耳膜中不斷地震動着。
他冷聲提醒她：“你這麽護着那個女的，還記得你是我的未婚妻吧？”
他說完，竟然耐着性子等對方的答案。
然而，他等了足足半分鐘。
聽筒另一邊卻持續安靜着。
他想到什麽，立刻氣急敗壞的去看手機屏幕。
果不其然。
通話早已經被對面的人無情挂斷。
江旭陽氣急。
砰！
一聲響。
手機被他用力摔出去，連帶着摔碎的，還有滿桌的昂貴洋酒。
——
狹小的客廳中，沈知言擦幹淨了那張黑色的藝術性十足的小長桌。
她收起抹布，微怔片刻，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望着端坐在桌對面的秦清霧。
“啊，你已經擦過一遍了……”
秦清霧應了一聲，順手合上手中的那本推理小說，側過身正考慮要放到哪裏。
“哦，給我就行。”
她說完，把手伸出去。
秦清霧把書遞到她手裏。
“這本書好看嗎？”沈知言想到什麽，望着秦清霧笑着說：“如果你覺得還行，待會兒可以帶走。”
秦清霧應了一聲，問她：“那我怎麽還你？”
“不用還。”沈知言笑了笑，說：“你覺得感興趣直接拿走就行，送你了，不過這是第一部，暫時沒有結局。”
沈知言說完，站起身來走向廚房，先把秦清霧的那份面端出來，小心的放到她身前的桌面上。
玻璃碗并不隔熱，秦清霧目光望過去，沈知言的手指正捏着耳垂。
随着兩份面被端上桌，香油的氣息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
透明碗中除了面以外，其他配料顯然被她刻意做了擺盤，荷包蛋被她煎的焦黃酥脆，翠綠色的生菜看起來脆生生的，刻意沒有煮軟，中間被擺放着五六個手打牛肉丸。
簡單的食材經過女孩的加工，頓時變得香氣十足，格外誘人。
沈知言在她對面坐下來，率先拿起了筷子，招呼道：“不用客氣，我們家沒那麽多規矩，随便吃吧。”
秦清霧沒拿木筷，挑眉望向她，不解的一聲：“嗯？什麽規矩？”
沈知言低頭原本正要夾丸子，她快餓死了，沒成想秦清霧竟然還有功夫閑聊。
——她不餓嗎？
“主人不動筷子，客人就不動啊……”沈知言說着，主動夾起了一個丸子塞進嘴裏，鼓囊着臉頰一邊，用力嚼碎。
秦清霧靜靜的看着她的動作。
等她咽下去，才笑着看向秦清霧：“現在我這個主人動筷子了，你快吃吧，不然面要坨了……”
“好。”秦清霧不自覺彎了彎眉眼，拿起筷子，不禁又問她：“你覺得，我是很恪守規矩的人？”
“那倒是沒有。”沈知言停下動作。
秦清霧眸中染上幾分笑意：“怎麽？”
“呃——”
轉眼間，沈知言已經消滅了三個丸子，胃裏的饑餓感得到緩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這麽狼吞虎咽，當着秦清霧的面兒……有點丢人。
索性也學着對方的樣子，端正的坐在飯桌前，優雅緩慢的開始用餐。
“我覺得吧，是基本家教禮儀吧……基本禮貌。”沈知言想了想，認真的望着她道：“你很有素質，也很有禮貌，上次在馬場我們吃飯，你表現出來的餐桌禮儀就可見一斑，和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過。”沈知言笑了笑，望着她說：“我們是朋友嘛，私下裏不講究那些，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她說着。
又覺得深夜談這個話題有點微妙，什麽睡啊睡的。
這個詞兒都不能提。
想到這，她瞬間閉上嘴，繼續埋頭吃面。
“沈知言。”秦清霧望着她有些發紅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吃熱面吃的，詢問道：“你不許個生日願望嗎？”
“啊？”
沈知言頓了頓，擡起頭來看她。有點不理解的說：“是不是也沒必要……”
秦清霧仔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裏面毫無任何情緒波動，似乎完全不把今天的生日放在心上。
秦清霧淡然的收回視線，斂下沒，淡聲應道：“好。那就不許了。”
沈知言笑笑，用筷子輕輕波動了一下碗中的生菜，滿不在意的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媽不在乎我生日，挺可憐的？”
“……”秦清霧淡聲否認：“沒有，你不是一個需要旁人可憐的人。”
沈知言微愣。
她頓時有點驚訝，佩服的望向秦清霧說：“你這人……謀算人心的能力，有點太強了吧？”又想到什麽，玩笑開口：“我真心覺得如果你做生意，一定無往不利，這要是上了談判桌，對方一開口，你就能判斷對方的性格，思維，那還了得。”
秦清霧默了會兒，聽出了對方故意在轉話題，淡聲提醒她：“你的面要坨了。”
“……”
剛才她的話，又被對方原原本本的送了回來。
接下來，秦清霧沒再開口說話，兩個人安靜的吃着飯。
靜默了好一會兒。
秦清霧嗓音裏帶了點笑，忽然對她淡聲開口說道：“你做的飯很好吃。”
“就還行，沒那麽誇張。”沈知言眼角眉梢挂上笑，卻毫不謙虛的道：“簡單的都會做，如果你願意的話，除了周末，都可以來蹭飯。”
秦清霧的目光落在她含笑的眼眸上，似乎對自己的廚藝格外的自信，眼中燦爛的笑意分外明顯。
打量她片刻，秦清霧收回視線，詢問道：“為什麽周末不可以？”
“哦，因為周末我要去福利院做義工，晚上會回來的很晚。”她說着，又想到什麽，解釋道：“我小時候是在那家福利院被領養的，幾乎在那裏所有的崗位我都輪值過，也包括後廚，所以廚藝尚可。”
秦清霧并沒有針對福利院的話題追問下去，淡應了聲，道：“我做飯也可以。”
沈知言愣了愣：“啊？”頓了片刻，笑着誇贊道：“果然多才多藝啊，秦小姐。”
“……”秦清霧打量着她眼中明顯的吹捧，緩聲說道：“有時間你可以試試我做的。”
“你做的……飯嗎？”沈知言有點驚訝：“您竟然也會下廚嗎？”
察覺到秦清霧眼中看過來的微妙視線，沈知言又立刻禁了聲。
秦清霧會下廚似乎也不奇怪啊……只是她平時見慣了對方身着得體西裝，然後工作繁忙的樣子，所以會下意識的覺得對方不會下廚。
“那您都會做什麽？”沈知言想到這裏，不禁笑着說道：“不怪我驚訝，只是因為很難想象西裝革履的秦小姐在廚房下廚的樣子。”
如果能配上小熊圖案的圍裙——
那場景似乎有點好笑。
當然，這話她不敢當着秦清霧的面說出來。
秦清霧思索了片刻，告訴她道：“我在國外生活過一段時間，所以中西餐都還可以。”
“哇！”沈知言特別會捧場的感嘆道：“那将來誰和你結婚，那人不就幸福死了，能娶到你這樣的全能太太，做夢都能笑醒吧。”
“……”秦清霧放下手中的筷子，擡眼望向她，似笑非笑提醒：“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沈知言頓時一噎。
——大意了。
不該皮一下的。
所以秦清霧是不婚主義者？
在一個不婚主義者面前提結婚，确實有點不禮貌了。
她頓時有點後悔。
然而秦清霧卻沒有抓着她不放，只淡看她一眼，問：“吃完了嗎？”
“……”她小聲回了個：“嗯。”
秦清霧站起身來，端起了自己身前的碗，又伸出手臂，作勢就要拿起她的。
沈知言愣了下，連忙說：“別別別，沒有客人洗碗的道理，你放着吧，我來。”
“沈知言。”秦清霧凝望着她護住碗的動作，随口問她：“你對你其他朋友也這樣客氣？”
“……”沈知言愣了愣：“啊？”
她一擡眸。
秦清霧只淡笑着望她，并不開口。
“……行吧。”沈知言不再客氣，直接把碗遞給她，告訴她道：“那我親愛的朋友，廚房的鍋和其他兩個盤子呢，我已經順手洗好了，所以你需要負責的只有這兩個碗。”
“And……廚房水龍頭，左邊熱水右邊冷水，你注意一下溫度，別燙着。”
秦清霧應了一聲。
接過她手中的空碗，兩只空碗疊在一起，緩步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望着對方的身影，頓時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也沒什麽錯，秦清霧好像真的，挺……
過了有兩分鐘，沈知言已經擦幹淨了桌子。
“秦清霧。”
一擡眼，見秦清霧從廚房出來，她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斂下眉，問她：“你……你考慮洗個澡嗎？”
果不其然。
她話音剛落，便看到秦清霧腳步一頓，微妙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呃——”
秦清霧望着沈知言，片刻，還是有些無奈的問她：“你是怎麽做到，這麽心安理得，讓別人在你家用浴室的？”
“……”沈知言臉上有點發熱，立刻解釋：“因為你愛幹淨啊，那我想西裝是新幹洗過的，你洗了澡穿幹淨衣服能舒服點……我是這麽認為的。”
秦清霧沒應聲，眼見着她越解釋越緊張。
她又說：“那這樣你回去可以直接睡啊，雖然看樣子天快亮了，也睡不了多久……”
她說着，不禁又有點自責。
“秦清霧，”望向她的眼睛，真誠的語氣道：“我今天對你說的是真的，你以後如果遇到什麽事情，盡管可以找我幫忙，但凡我能力範圍之內，任何事都可以。”
秦清霧聞言，眸子裏染了幾分笑意來。
挑眉望她，問：“任何事？”
“對，任何事。”沈知言見她笑了，也跟着笑起來，十分爽快的應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清霧見她這副義氣爽朗的模樣，莞爾笑道：“你對你所有朋友都這樣嗎？”
“是吧？”沈知言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毫不謙虛：“主打的就是一個江湖兒女，兩肋插刀。”
秦清霧默而不語。
望着她眸子裏濃重的笑意，又想到了什麽。
“既然是這樣。”她走近了她一些，望向沈知言的眼睛問道：“我東西有點多，你待會兒可以送我下樓嗎？”
“啊——”沈知言理所當然的笑，依舊是方才那副義氣模樣：“這不是應該的嗎，我本來就打算送你下樓的。”
秦清霧笑了笑：“好。”
“對了，沐浴露和洗發用品都在裏面。”沈知言指着洗手間關緊的房門，主動說着：“浴巾也是新洗的，昨天曬過，你可以直接用。”
秦清霧聞言，眸光微動。
沈知言見她站在原地，只打量着她，頓時有點摸不清她到底要不要留下來洗澡。
——但其實也沒什麽吧？
房門可以上鎖不是？
可是她臉上微妙的表情怎麽回事兒？
秦清霧是有點尴尬嗎？
默了會兒。
沈知言眸光一瞥，看到了她纖白如玉的手指上還挂着水珠。
順手抽出餐巾紙遞給她。
秦清霧眸色微頓，順勢接過，斂下眸，道了聲謝。
沈知言笑笑：“客氣……”
随後，秦清霧徑直走向了牆邊離着的書架旁的矮櫃旁，拿出了西裝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在客廳裏等她洗完，嘩啦的水流聲在耳邊響起來，沈知言有點不太自在，索性拆了行李箱，把床笠和被罩拿出來，回卧室把床鋪好。
等她整理好床鋪，聽着浴室裏的動靜似乎水流聲已經停了，傳來了吹風機吹幹頭發的聲音，她便打開卧室的房門出去，坐在椅子上等秦清霧出來。
目光随意的往浴室房門打量一眼。
下一刻，啪嗒一聲，門把手在裏面被人輕輕轉動。
緊接着，氤氲濕潤的霧氣中，一道優雅美麗的女人身影映入眼簾。
女人身形窈窕，眉目冷肅，身上一襲得體的霧藍色西裝，西裝長褲包裹着她柔軟纖細的腰身，轉瞬間便恢複成了幹練優雅的姿态，卻又透着幾分冷淡到不近人情的氣質。
沈知言下意識有些覺得這樣的秦清霧若是自己初見，必然會極為難相處。
秦清霧停下腳步，遠遠望着她。
眉梢微挑，莞爾笑問：“怎麽了？”
“……”
她一笑，便是轉瞬間便是冰雪消融、春風拂面之感。
沈知言頓時又覺得，方才她的冷淡疏離感或許只是她的錯覺。
秦清霧望過來的目光頗有些耐人尋味：“沈知言。”
沈知言有點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但對方還在看她，她只能避開對方的視線。
她直接站起身來，主動拎起了秦清霧裝着馬術服的包裝袋，來到近前。
“就是單純覺得，西裝和你很配，你穿西裝就給人感覺酷酷的……”她眨了眨眼，笑着說：“不過，長得好看的人，似乎穿什麽都好看。”
秦清霧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沈知言有點打怵，又面不改色的補充：“真心話。”
女孩眼中的狡黠明顯，顯然是在說假話。
“哦。”秦清霧輕飄飄應了一聲：“你長得也不錯。”
“……”沈知言無奈的瞥了瞥嘴：“所以——”
所以現在又成了商業互吹局？
不過其實她也沒說假話，秦清霧的眼睛長得極有誘惑力，不笑時仿若一汪深不見底的深邃寒潭，若是她彎着眉眼笑起來，又給人以溫暖如春暖陽和煦之感。
算了。
“我們走吧。”
沈知言回過神，收回打量在秦清霧眼睛上的視線，又走向玄關拿起了秦清霧的那把黑色雨傘。
等秦清霧換好鞋子，她這才拿起了挂在門後的鑰匙，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門，一路來到電梯前。
進了電梯，按下按鍵，電梯門緩緩合上。
秦清霧微一側身，望着她問道：“你是導演系畢業的，為什麽沒有從事相關的工作？”
沈知言微怔。
她沒想到秦清霧會問這個。
“那我們這一行，也不是全都當導演嘛，畢業轉行的有的是。”她斂下眉眼笑了笑，又解釋道：“至于我為什麽轉行，這個事兒說來話長，除了兩年前我身體一直反複不好，其實不太适合導演這種高強度日夜颠倒，以及統籌能力極強廢心神的工作，這是一方面。”
秦清霧淡聲問她：“其他原因呢？”
沈知言糊弄道：“還因為我發生了一堆事兒，總之就是一堆爛賬……”
秦清霧思索片刻，頓了頓，眼中閃過幾分莫名的神色：“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嗯，對我來說不太好。”沈知言不太想多說，畢竟說的越多越有點賣慘的嫌疑，便委婉道：“也不是什麽太嚴重的事兒，而且後來都暫時解決了。”
秦清霧收回視線，目光定格在電梯牆的某處，淡聲重複了她的話：“只是暫時。”
沈知言猶豫的應了一聲：“……對，暫時。”
秦清霧“嗯”了一聲，見她不想主動多說，也便不再多問。
電梯緩緩下落。
不過一會兒，便已然來到一樓。
沈知言把她送出了單元樓門，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盡是霧蒙蒙的一片，濃郁的潮濕氣息充斥着整個黑夜。
她拎着紙袋送秦清霧上了車，順手為她把車門關上。
“沈知言。”
秦清霧坐在駕駛座，車窗緩緩滑下。
沈知言正打算走，聽了對方喊她，又轉過身來：“啊？是有東西忘了拿嗎？”
秦清霧從車窗中遞出來一個小禮盒，莞爾笑道：“剛在車裏發現了這個。”
沈知言微怔，那是個十分精致的小盒子，而且是個禮品盒。
“這是……”她不禁眼前一亮：“生日禮物嗎？”
秦清霧手指握着禮品盒，淡應了一聲：“嗯。”
“……”
其實不用那麽鄭重，她都不在乎這個生日的。
沈知言眼上染了點笑來，問道：“裏面是什麽？”
秦清霧溫聲回答：“一款水晶擺件，暫時沒有名字，如果你喜歡，可以為它取一個名字。”
“哇，命名權嗎？”她說着，又看了眼禮品盒的包裝，一頓，眼睛又不自覺緩緩睜大：“不不不，它——”
看着就很貴……
禮品盒上，正印着某個大牌珠寶的logo，這個牌子，據她所知，是賣鑽石的，其他東西也貴的吓人。
“并不是這個牌子的。”秦清霧顯然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嗓音裏帶了兒笑，對她解釋道：“只是用了包裝而已，裏面的東西也并不昂貴。”
沈知言頓時松了一口氣，她也就不再矯情。
伸手把禮盒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裏，打量着手中這個精致的小盒子：“我現在可以打開看看嗎？”
秦清霧淡然颔首：“當然。”
沈知言輕輕打開，只見裏面放着一個巴掌大小的水晶擺件。
圓球形狀，水晶的中央位置有幾個光環環繞，在燈光的映襯下，從水晶中似乎能散發出璀璨明亮的光芒。
水晶下方是黑木的底盤，底盤後方的小孔裏連接着一條白色的細線，整個球形水晶似乎被制作者精心打磨過，外表刻意做了磨砂處理，格外精致。
秦清霧唇角略微揚起一抹弧度，提醒她道：“回去之後，你可以關了燈，再打開試試。”
“需要連接電源嗎？”她問。
“現在需要。”秦清霧解釋：“也可以用太陽能，只是太久沒拿出來了，所以——暫時需要連接電源。”
“這麽先進？”沈知言有點驚訝，又好奇的問她：“那會看到什麽？”
“大概是你喜歡的吧。”秦清霧望着她的眼睛，莞爾笑道：“保留一下驚喜，不好嗎？”
“似乎……”沈知言笑起來：“是這樣的，那我自己回去看。”
秦清霧應了一聲，想到什麽，提醒她道：“今晚見。”
“當然。”沈知言笑了笑：“我記得的，我們的晚餐。”
秦清霧沒應。
沈知言說：“一路平安。”
她說完，車窗玻璃緩緩升上去。
不過片刻，朦胧的夜色裏，她只能看到那輛車逐漸消失在視野盡頭。
沈知言轉身回了家。
她把水晶擺件的小禮盒放到了卧室的木桌上。
腦海中不自覺想起了秦清霧的話，關了燈——
試試嗎？
她小心翼翼的重新打開盒子，連帶着底座一起把那個通透的水晶拿出來，随後接通了電源。
水晶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也沒有亮。
她站起身來，來到卧室的落地窗前，手臂用力關上窗簾。
随後，她走到牆邊，按下了卧室燈光的開關。
下一刻，原本黑暗的卧室中驟然被一片璀璨的光芒所籠罩住。
緊接着。
整個房間的狹小空間似乎被拉伸成的廣袤無垠的宇宙空間，眼前被滿目的繁星所點綴，璀璨的銀河緩緩流淌，而浩瀚的夜空中，一顆顆的星辰在她眼前冉冉升起。
這些星辰像是能捕捉到她的存在一樣，紛紛主動在她眼前劃過，經過她身前時，會刻意停留幾秒，她甚至看到了藍色的星球在自己眼前逐漸放大，每一片海洋的輪廓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沈知言有些失神。
這副美輪美奂的景象。
是獨屬于宇宙的浪漫，是獨屬于星辰的浪漫。
沈知言沒想到，秦清霧送她的，竟然是這樣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
她明明只和對方聊過一次星辰，對方竟然就這樣記住了。
恰在此時——
床頭邊上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
她緩步走過去，随着她前行的動作。
那些星辰果然開始紛紛主動避開她，自動給她讓出了一條道路。
一條，由璀璨的銀河鋪就的通道。
她猜測的果然沒錯，這款看似普通的水晶工藝品，裏面果然有人工智能科技的加持。
來到床邊，拿起手機。
點開那條消息。
是秦清霧發來的一條生辰祝福。
——[願你前路平安順遂，所願皆可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