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被雨淋過的衣服即使烘幹了穿着也不太舒服, 從酒店出來後,二人進了商場。
虞卿辭其實不太去商場買衣服,她傾好的品牌每季都有專門的經理人送來當季的新款, 只要在家裏衣櫃挑一挑就行。
挑挑揀揀逛了半小時, 虞卿辭也沒進一趟試衣間, 她們誰都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各自看着衣架上的衣服,直到虞卿辭遞了件絲絨的魚尾長裙給溫硯笙:“試試?”
溫硯笙在試衣間裏待了半分鐘, 出來時虞卿辭正坐在沙發裏喝店員泡的奶咖,察覺到溫硯笙看過來的視線,她擡了眼,看到長裙的搖擺勾勒出曲線, 将溫硯笙襯得婀娜搖曳, 滿意的勾了下唇。
“過來替我拉個拉鏈好嗎?”溫硯笙側過身, 示意背後繁複的鎖鏈。
高奢品牌的店員知道給虞卿辭送上點心,卻不知道要幫溫硯笙拉拉鏈。虞卿辭看破不說破,抿着笑起身幫忙。
拉鏈帶了點交扣的設計,憑溫硯笙一人确實難以做到。虞卿辭撥開溫硯笙後背的長發, 耐心的低頭撥弄,微微凹陷的背脊被封在拉鏈之下,體溫順着衣服蔓延到掌心。
以前虞卿辭覺得溫硯笙冷,最急卻越來越能體會到跟溫硯笙相處時, 自心頭湧現的燥熱,分不清是被溫硯笙影響,還是她本就如此。
“好了。”拉鏈拉到頂, 虞卿辭後退一步, 站到旁邊。
“還不錯。”溫硯笙看了眼鏡中的自己, 對旁邊的店員說,“剛剛那件配套的大衣,拿個我的尺碼吧。”
虞卿辭看着她走向店員,目光落回到衣架上,突然也就沒那麽挑剔了,就近拿了條裙子,慢悠悠的晃進試衣間。
後背的拉鏈确實很難拉,出去時,虞卿辭也沖溫硯笙招了下手,指指後肩:“幫個忙吧。”
溫硯笙微微一愣,沒有說什麽,自然的重新走回落地鏡前。
虞卿辭欣賞着鏡子中的她們,眼瞳裏勾出深深淺淺的笑意,溫硯笙幾次擡眸,看到的都是她的眼睛。
“不會系嗎?要不要叫店員來幫忙?”再一次對上雙眼,虞卿辭也不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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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拿了跟我一樣的?”溫硯笙問。
虞卿辭慢慢調整了一下腰線,眼睛落回鏡面:“只剩下最後一件了,買走了就沒人會跟你買一樣的。”
“只是因為這個?”溫硯笙又問。
“不。”虞卿辭的目光掃了一眼鏡面中的自己,手指輕輕敲着自己的胳膊,“我也想試試你的穿衣風格。”
溫硯笙挽過虞卿辭頰邊的一縷碎發:“那你試出什麽了嗎?”
虞卿辭側了側身,評價說:“發現我還挺喜歡的。”
虞卿辭說得模棱兩可,不知道是喜歡這類風格,還是人。
“但是外套只剩這一件。”她說着忽然笑了笑,“就不能完全跟你穿一樣的了。”
說這一句時,她重新看向了溫硯笙:“就不能跟你穿情侶裝了。”
溫硯笙眸光微動:“你是打的這個主意?”
虞卿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目光重新掃向店內,拿了件淡色的外套,找店員刷了卡。
走出門店時,溫硯笙接過她手中被抱起來的舊衣服,說:“一眼就讓人看出來的關系太過張揚,現在這樣能看出來的才能理解。”
虞卿辭有些意外,溫硯笙像是随口一說,又像是在感概。虞卿辭心裏那個念頭重新冒了出來,她盯着溫硯笙的眼睛多看了片刻。
“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溫硯笙問她。
“溫硯笙,你這是在教我如何偷情嗎?”虞卿辭忽然笑了一聲,提議說,“那你過幾天穿這身衣服來我家拜年吧。”
溫硯笙哭笑不得:“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你知道我是這個意思就行。”虞卿辭哼笑,“裝模作樣。”
下午看的是一部勵志喜劇片,她們的位置靠後,影廳準點暗了下來,屏幕上出現标志性的公映許可畫面。
裏面有條感情支線,講的是兩個曾經的老同學中年再度相遇的故事。男二曾經是富家少爺,父母離世後他把公司交給了職業經理人打理,重新背起學生時代喜愛的相機,在一個無比平常的午後,拍到了已經成為影後的女二。
她們的位置在最後一排,是開放式的兩人沙發。影片中的男二為了求證女主是他記憶中的老同學,鬧出不少烏龍,虞卿辭笑倒溫硯笙的肩頭,跟着滿場的觀衆有耗不盡的笑意。
溫硯笙的手隔着新買的長裙在她腰上按了一下:“有那麽好笑嗎?”
虞卿辭又笑了兩下,看着摔進蛋糕中的男二,勉強停住笑意:“你不覺得這個男的很蠢嗎?明明早就對女二抱有不可說的心思,偏偏死不承認,就連女二生日宴都能誤以為是要訂婚,鬧了這麽大一個烏龍。”
影廳內燈光暧昧昏暗,她說話時吐息直往耳裏鑽,溫硯笙側過頭:“嗯,是有點。”
黑暗中,虞卿辭只能看到溫硯笙眼瞳深處的那一點微不可查的波動,她笑着反問:“只是有點?”
呼吸交錯,虞卿辭摸索上了溫硯笙的手,将手指強硬的一根根交攏進溫硯笙的掌心去相扣。溫硯笙的目光望了過來:“當局者迷,也許他并沒有意識到吧。”
“當局者迷。”虞卿辭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笑了笑,沒再說話。
等到電影散場時,虞卿辭若無其事的松開了手,整理包率先站起來。
溫硯笙沒表現出什麽,問她打算什麽時候回虞家那邊。
“現在就回去吧。”虞卿辭手裏轉着車鑰匙,搶在溫硯笙前面進了駕駛位,“你應該不打算今天拜訪我爸媽吧?那就不用送我回去了,你現在是回溫家還是回你自己那?”
溫硯笙:“那就送我回溫家。”
虞卿辭有些意外:“你不都拒絕你爺爺了,還要回去?”
溫硯笙解釋:“有人給我發消息,說老爺子血壓偏高,讓我別那麽狠心,回去看看他。”
“血壓偏高關你什麽事,沒準是你那個弟弟氣出來的。”
虞卿辭一路上都沒什麽好臉色,一邊盤問溫硯笙這個年是如何過的,一邊又挨個盤查她的那些親戚,惹得溫硯笙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查戶口呢?”
“你不想說就算了。”虞卿辭故意打了個大轉向,引得車身往她那邊大傾斜,又猛地回了正,拿車發洩着不滿。
溫硯笙沒辦法,只好有問必答。虞卿辭聽了會兒也沒聽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所以你回去,真就是去看看你爺爺?”
溫硯笙的手指輕輕叩了兩下扶手箱:“也許就是呢。”
虞卿辭懶得管了,趕着黃昏把人送到溫家後,溫硯笙說是有東西給她,讓她在外面多等會兒。
這不是她第一回來溫家老宅,沒了上回溫老爺子過壽時的熱鬧,撇開高門大院的風光,這座宅院看起來寂寥又壓抑。
虞卿辭沒有欣賞的興致,索性将車掉了個頭,趴在方向盤上欣賞天邊的晚霞。
另一邊,溫硯笙去見了溫老爺子一面,老爺子的狀況并沒有親戚說的那樣糟糕,此刻還能在書房練字,旁邊陪着幾個小輩。
溫硯笙頓時有些無力,她什麽也沒問,跟溫老爺子問完好後,轉身就打算離開。
老爺子卻把她叫住,挨個給她介紹身邊的兄弟姐妹,明裏暗裏都是想讓她處好關系,以後也有所照應。
溫硯笙疲于應對,直接把溫煜風推了出去:“如今明嘉主事的不是我,爺爺您帶着他們去找溫煜風更合适。”
溫老爺子被下了臉,面色一沉:“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不願意回家我也能理解,你們年輕人嘛,有更大的志向,博鑫确實挺不錯的。不過這幾個都是你親兄弟,也是你自己人,只要你牽線幫他們跟博鑫搭上關系,以後博鑫也離不了你。”
溫硯笙莫名:“博鑫為什麽要離不了我?”
溫老爺子:“那你整天待在別人家公司替人家白做事?”
溫硯笙糾正他:“不是白幹活,人家給的不少。”
“能不好嗎?好到博鑫的那位大小姐正月初四都能給你當司機。”旁邊一位堂弟往窗外示意了一眼,說着風涼話,“上回我想約她見一面,她秘書告訴我預約都排到三個月後了。”
有一個就有另一個,這群人今天也不知道受了誰的煽風點火,給溫硯笙演了這麽一出大戲。明面上是在溫硯笙和溫煜風之間選擇了溫硯笙站隊,實則那點貪婪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都不知道遮一遮。
溫硯笙面色平靜的聽了有七八分鐘,才将視線落到溫老爺子身上:“爺爺,這是您的主意,還是他們的主意?”
溫老爺子不答反問:“家裏的股份你不要,博鑫的財富你也不算計,你到底想要什麽?”
溫老爺子盯了溫硯笙好一會,似乎在判斷他這位孫女的真實想法,他不至于覺得溫硯笙會無欲無求,她跟博鑫的關系越好,就越是讓人生疑。
但溫硯笙向來都擅長用冰冷的臉色掩飾自己,她不想讓人看出來的東西,誰也別想看出來。
溫硯笙平靜的收回視線:“如果您叫我回來是為了說這個,那我就先告辭了,再會,爺爺。”
直到她的腳步邁過門檻,溫老爺子突然開口,中氣十足:“你以為虞柏洲會輕易把他手裏的股份送給你嗎?”
溫硯笙停了腳步。
“你連自己家人都不信,你覺得他一個外人會這麽輕易的跟你做交易?他手裏一天握着你想要的明嘉股份,他就有一天牽制你的理由,先是讓你去教導他的女兒,然後呢?卸磨殺驢的事情你以為他就不會做?你以為他會這麽輕易的把股份都給你?”
溫老爺子的氣得怄火:“外界傳言虞柏洲給了你五個點的博鑫股份,股份真的在你手裏嗎?我看不是吧。你就寧可被一個外人算計,也不願意跟家裏人合作?”
“要給你的股份文件一直都會作數,只要你點頭,整個溫家都會是你的,這不比你從外人那裏拿的更有保障?”
氣氛一片死寂,書房其他的小輩皆低着頭,唯恐卷進這祖孫兩之間。
溫硯笙握着門把手,輕輕嘆出一口長氣,面色看起來有些疲憊:“您現在想要拉攏我,無非就是覺得于女士不可控了,挑釁到您的地位了。”
話已至此,無需所言。溫硯笙搖了搖頭,心中有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她知道溫老爺子不會輕易放棄,一如她早已無法跟溫家重修舊好。她跟溫家之間,早已沒了親情,只剩下彼此之間的算計,沒有盡頭。
她重新按下門把手,走了出去。
溫硯笙出來的時候,夕陽收于地平線之下,只剩下一片金黃的餘晖仍映大地。
虞卿辭趴在方向盤上,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車旁站着幾個溫家的親戚,關系遠得溫硯笙一時半會記不起來,見她往車的方向走,那幾個人猶猶豫豫的散開。
溫硯笙站在車邊看了會兒,胸口的郁氣随着虞卿辭沉靜的睡顏散開,沒來由的輕松。她輕敲了兩下車窗,虞卿辭被驚醒,迷迷糊糊的看過來:“你回來了。”
溫硯笙撥開她臉上的碎發,柔聲問:“嗯,等很久了吧。”
“還好,就是快到飯點了,回去後也許會被我爸說上幾句。”虞卿辭打着哈欠,已經不記得自己等在這裏的目的。她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已經過去大半個鐘頭,“你又被溫家的人纏上了?”
“不是什麽大事。”溫硯笙不太願意多說,簡單的提了一下,“老爺子覺得我不要溫家,是盯上了博鑫,想着法子給我出謀劃策呢。”
虞卿辭:“啊,他教你怎麽坑我家?”
溫硯笙:“是啊。”
虞卿辭:“那你怎麽回的?”
溫硯笙:“白送的人,不要白不要。”
虞卿辭愣住,溫硯笙一聲笑,把茫然看她的虞卿辭拉下車,塞進副駕駛:“看來還沒睡醒,你這副樣子開車可不安全。”
天邊蕩下的一縷光線折進車窗,落在溫硯笙清冷的側臉上:“我晚上約了人談事,跟虞家同個方向,順路。”
虞卿辭這才慢慢琢磨過味來:“行吧,那等會兒你把車開走。”
一小時後,天邊的最後一絲光線收攏于地平線,馬路兩旁都暗沉下來,唯有路燈發着幽黃的光,風聲漸息,在車玻璃上結出一層薄霧。
車停在虞家莊園門口,虞卿辭解開安全帶,轉頭跟溫硯笙道別:“路上注意安全。”
“這個給你。”溫硯笙左手撥開車內燈鍵,從中控倉中拿了個巴掌大的絲絨禮盒。
虞卿辭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開笑的道:“溫硯笙,不是吧,剛跟我談戀愛你就要求婚啊?”
溫硯笙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都讓你平時少看點沒營養的劇了。”
虞卿辭拍開她的手,不滿道:“你別亂碰我頭發,多少回了,小心我翻臉啊。”
溫硯笙笑笑沒說話,低頭解開卡扣,‘啪’一聲打開,黑色的天鵝絨上躺着一枚锃亮金屬質感的車鑰匙,上面的車标極亮。
察覺到虞卿辭的目光,溫硯笙解釋:“車還停在我那兒,等過幾天春假結束再給你。”
虞卿辭屏住呼吸,稍稍退開一點,看向溫硯笙的眼睛:“……你認真的?”
法拉利拉法,普通款的售價便在兩千萬往上,而這個不出意外,就是虞卿辭曾經跟溫硯笙提過的那輛限量版。
絲絨蓋重新叩上,三千萬的跑車被随意扔進虞卿辭手裏,溫硯笙拖着悠然的語調:“挺适合你。”
虞卿辭摩挲着絲絨外盒,握在掌心嘲笑她:“溫硯笙,你談個戀愛也太費錢了吧,早晚傾家蕩産。”
溫硯笙并不介意,目光從絲絨盒轉到虞卿辭臉上:“所以這麽多年也就遇到你一個。”
虞卿辭笑着把玩心念已久的車鑰匙,矜驕道:“我爸要是再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我可得告訴他,送不起這車的我都看不上。”
溫硯笙反問:“送得起你就要跟人約會了?”
虞卿辭:“唔,我可以考慮考慮。”
溫硯笙把車鑰匙從她手中勾回來,重新裝進盒子裏:“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空氣很安靜,車內的燈光很缱绻,虞卿辭勾過溫硯笙的脖子,正要湊過去索吻,一聲手機鈴聲先打破車內的氣氛。
是卿意打來的電話,虞卿辭接起:“我已經到家門口了,嗯這就進來,你們先吃吧。”
挂斷息屏,虞卿辭把禮盒放進包裏,發出一聲嘆:“給了車鑰匙見不着車,你就是存心勾我的吧。”
“是你自己沒空,車我已經停在你的車位上了。”溫硯笙關了車內燈,低笑了一聲說,“快進去吧,我可擔不起誘騙你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