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獻妻

獻妻

“太子妃,不好了!那狗官帶人來抄家了!”

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斥着沈青杏的耳膜,她從床上驚坐而起,一本話本從床上滑落,她左手撫着心口,大口喘着粗氣,久久都未回過神來。

她剛才又做噩夢了。

自從看了那個話本子後,她就老是做噩夢。

話本裏的男主是她哥哥,而另外一個男主是那個權傾朝野的大奸臣衛紀黎。

他多年不娶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愛慕她的哥哥!

而在哥哥死後,他将她囚禁于府中,對着她這張與哥哥相似的臉日夜折磨,好不可怕……

剛才她夢見的,就是被他折磨的畫面。

一想到這兒,她就渾身打了個哆嗦。

“太子妃,你可總算是醒了!”

面前的少女是她的陪嫁丫鬟,名喚書雲,她拿起濕帕為她擦汗,紅着雙眼說:“你這是又夢魇了嗎?”

沈青杏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神恢複清明,問:“你剛剛說誰來了?”

“就是那狗官啊,樞密使大人,衛紀黎,聽說還是帶了聖旨來的。”

沈青杏垂下手,如墜冰窖,此時來的聖旨不用猜都知道是什麽。

太子謀反一事已是板上釘釘,等待他們太子府的,不過就是一通罪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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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了她的哥哥,已經死在朱雀大街了。

她眸光陰寒,掀被下床,拿起牆上挂着的一把劍,寒氣逼人地走了出去。

“太子妃,接聖旨怎麽能拿劍?快把劍放下。”書雲跟在她後頭一路追。

沈青杏一言不發,死死咬着唇瓣,哥哥已經死了,沈家還被扣上了謀逆的罪名,這一切,怪誰?

都怪她的那個好夫君!

他害他們沈家至此,她一定要殺了他。

*

前院

一身金色蟒袍的男人頭發淩亂,發冠在風裏顫顫搖晃,他用手指着對面的男人,怒罵:“衛紀黎,你不得好死!”

對面的男人置若罔聞,高高在上的模樣仿佛他才是王者,這邊的太子只是一具蝼蟻。

他涼薄的嗓音發了話:“陛下有令,即刻押解廢太子出京,永世不得回京。”

随後,一群士兵便朝着太子府裏沖了去。

太子推開一旁的人,瘋瘋癫癫地往後院跑了去,迎面正好碰上沈青杏,他驀然勾起唇角:“阿杏啊,你來得正好,看見了嗎?來宣旨的人是誰。他不僅來宣旨,還要押送我們去苦寒之地呢。”

“你知道他是為了誰來的嗎?為了你哥啊!”他看着她這張臉笑了起來,笑得越發詭異,“你跟你哥長得這樣像,不如去伺候伺候他,說不定他高興了,能讓我們在路上好過一點呢。”

沈青杏瞪大眼睛:“趙韞,你瘋了!”

她又想起了那個話本,還有曾經做過的夢,她不能讓那樣的事情應驗。

她早知道太子對她無情,可沒想到他竟然能夠說出這種話來。

再怎樣,她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她揚起手臂,長劍朝他砍去,劍刃在陽光中破開一道光,耀眼刺目。

她的劍在趙韞手臂上劃過,但是卻沒能殺了他。她被趙韞推倒,往後摔了去,腦袋磕在了院子裏的一顆石頭上。

她痛苦地倒在地上,絕望地望着天際上的一抹白,徹底暈了過去。

昏昏沉沉之中,她好似聽見了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阿杏,我記得你只有成婚那天穿過紅衣吧,今日這件紅衣穿在你身上可真好看,像極了你哥哥請纓出戰的那天,相信衛紀黎看了一定會移不開眼的。”

“太子府……沒了,舅舅……也沒了,我只剩下你了,阿杏,你不幫我誰幫我啊?”

“那衛紀黎算個什麽東西?一個閹人養大的野種,在孤面前他連提鞋都不配!他還對你哥哥有那種龌龊心思,你說他惡不惡心啊?”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斷袖,你說……他要是和一個女人發生了什麽,心裏會是什麽感受啊?”

“哈哈哈哈哈,他一定會很想死!”

“我可太期待看到他臉上絕望悲戚的表情了。”

……

沈青杏再次醒來時,是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裏的。

她從榻上撐坐而起,發現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火紅潋滟的裙子,那裙子只有兩層輕紗,輕薄得可以看見裏面完美的曲線。

她怔了片刻,随即便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如此形态在此處。

矮榻的正對面便是房門,此刻,雕花的門上映出了一道颀長清瘦的身影。

木門被推了開,她下意識地想躲,可是這榻上連一床被子都沒有,她實在避無可避。

來人正是衛紀黎。

那個權傾朝野的奸臣,書中的大反派。

他看到她的時候,似乎沒什麽驚訝,提步走了進來。

沈青杏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些可怕的夢境,她突然覺得有些可悲,原來她不是被他強行帶走的,而是被自己的夫君親自送來的。

屋子裏很暗,他走到案臺邊,挑亮了一盞燭燈,端着燈盞向她走來。

他一身黑裳,步态輕盈,似鬼魅般,很快,他就來到了榻前,微微彎下腰,舉着燭燈看她。

忽明忽滅的燭光在他臉上變化莫測,那張冷白的臉顯得有些陰森,忽地,上面綻開了一個春花般的笑容:“唔,你是送來給我玩的?”

他皓白的手腕一轉,燭燈往她身上照去,那一身紅豔的長裙逶迤拖地,像是一朵盛開到極致的曼珠沙華。

他低聲一笑:“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玩女人啊?”

沈青杏怎麽會不知道?

她聽過很多關于他的傳言,聽說他很喜歡淩虐男子,時不時就會從他府中傳出一些凄慘的叫聲。

但是,他的身邊從來沒有女人。

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斷袖。

他勾唇淺笑,低下頭來,在她耳邊吐氣如蘭:“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我也中藥了。”

沈青杏瞳孔放大,她早就覺得自己身體很不對勁,軟弱無力,又燥熱難耐,她知曉自己定是被趙韞下藥了,可沒想到衛紀黎竟然也中藥了。

趙韞說得對,衛紀黎是個斷袖,他一碰到女子就會感到惡心,若是他們二人發生了什麽,他肯定會恨死她。

到時候她的下場,恐怕比書上寫的還要慘。

衛紀黎捧起了她的腦袋,貼着她發燙的耳根說:“三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這張臉跟你哥哥很像?”

沈青杏渾身發抖,陌生的氣息企圖将她淹沒,男人的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她害怕地喚了一聲:“大……大人……”

他的手慢慢撫摸上了她的臉頰,冰涼的指尖令她不住戰栗,“你哥哥他……死得冤吶。”

沈青杏緊緊咬着紅唇,他這是在怪她嗎?

太子利用她,誘騙哥哥帶兵進城,最後害得哥哥死在了朱雀大街。

哥哥可是陛下親封的護國大将軍,一生忠肝義膽,最後卻落得個謀逆的罪名,如何不冤?

沈青杏落下了兩行珠淚,她恨不得代替哥哥去死,她才是沈家的罪人。

衛紀黎的指腹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淚:“三小姐,你還記不記得,你成婚那天,我也替你擦過淚?”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若非是他提起,沈青杏都快忘了。那一天,是她出嫁給太子的日子,可是卻遇上匪寇作亂,她被山匪擄走,那天晚上,是恰好在附近辦公務的衛紀黎将她救走的。

那時,他将衣衫不整的她抱了起來,擦幹了她臉上的淚。

他于她,算恩人,但後來她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他道謝。

她點了點頭:“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說要怎麽感謝我?”

這個,沈青杏還真不記得了。

那晚的事情如噩夢一般,是她不願去回想的一幕,被他救起後,她糊裏糊塗說的話,她一句都不記得了。

總不可能是……以身相許吧?

她不可能這樣說的。

衛紀黎卻在這時吻上了她的耳垂,沈青杏如遭雷劈,耳畔邊是他粗重的呼吸,她雙手用力握緊,中了猛藥的她此刻已經是在沖破界限的邊緣,而他,似乎也快堅持不住了?

他只吻了一下,便松開了她:“等我。”

他丢下這句話,就轉身步了出去,那盞燭燈被他遺落在了榻上,她低垂着頭,看着那裏面跳動的火苗,像極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努力地掙紮。

可是它不知道,它越是掙紮,越是渺無希望。

她擡眸望向了屋外,天上無星無月,深夜孤獨寂寥,她慢慢擡起手臂,取下了頭上的一支簪子,銀簪鋒利,她用足了力氣,将它刺入自己胸口。

“哥哥,阿杏來找你了,要等我啊……”

她該去贖罪,而不該這樣活着。

夜風凄凄,寒鴉飛渡。

少女脫力地朝着榻上倒了去。

衛紀黎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凄涼的一幕。

他步子微頓,許久,才向榻邊走去,垂下的袖口在風裏幽幽飄蕩,而他藏于寬大袖口中的右手裏,正握着一串新摘下來的青梅。

青梅果子碩大,上面沾着幾顆雨珠,雨滴向下滾落,如同少女眼角的淚。

青梅墜地,滿室凄涼。

他發出一聲涼薄的冷笑:“沈小姐可真會耍賴呵。”

“說好了要請我吃青梅的,卻獨自去飲了孟婆湯。”

他走到她的身邊,捧起她微涼的身軀,眼裏漫上一層濃濃的陰鸷:“寧願死,也不願意跟我啊?”

“那怎麽辦呢?”

“往後就留在這府裏陪我吧……”

“陪我一輩子好不好?”

“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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