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賭桌
賭桌
旁邊的人起哄了起來, 那些人想看孫不韋當靶子,嚷嚷着趕緊進行下一場比試。
有人不信衛紀黎能夠常勝,站了出來挑釁, 于是下一輪的比試就又開始了。
孫不韋從射箭人成了人靶子, 他不情不願地走到了靶子下面去,手裏舉着一個蘋果,大聲道:“喂!你要是傷了小爺我一根汗毛,我爹饒不了你。”
衛紀黎握着弓箭,左右移動,看似在認真地瞄靶, 實則在逗他玩耍。孫不韋見狀,舉着蘋果跟随着他的箭移動,面如菜色:“喂!看準一點!你別晃了,再晃老子要腿軟了。”
“哈哈哈哈哈哈。”四周的人跟看戲一樣,大笑了起來。
“誰敢笑?!”孫不韋大喝一聲。
就在此時, 利箭“嗖”地一聲飛了過來,從他頭頂穿過, 吓得他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蘋果被射穿了。
衛紀黎又贏了。
孫不韋被人扶起來時,臉色蒼白,魂兒像是沒了一般,滑稽極了。
接下來的比試仿佛成了衛紀黎一個人的擂臺,衆人接連上去挑戰他, 但是都輸了。
王曦瑤看沈青杏出盡了風頭, 氣得跺腳, 拉着朱芸不開心地說:“這傻子當真是來這兒玩起來了。那個侍衛看着讨厭,晚上得想辦法把他支走。”
朱芸兩只眼睛卻釘在了衛紀黎身上, 絞着手帕,柳眉倒豎:“阿黎?”
那邊,沈青杏耀武揚威地問:“還有人要比嗎?”
園子裏有一半的人都上去比過,但都輸了,剩下的人不打算去丢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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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比賽就要拉上序幕,可是一道亮麗的女音卻突然響了起來,“本郡主想來試試。”
“什麽?”
“郡主也要上場?”
朱芸提着緋色長裙走到了比賽場上,餘光瞥過衛紀黎,紅唇輕啓,對沈青杏說:“待會兒就算我射中蘋果,那咱們也頂多是打個平手,沈小姐已經贏了這麽多場,這次若我射中,就算我贏可好?我也不要沈小姐去當靶子,只要你的侍衛晚上陪我喝一杯酒,怎麽樣?”
“啊???”
不止是沈青杏震驚,周圍所有人都在震驚。
她瞅了一眼衛紀黎,見他沒有什麽反應,點頭答應道:“好吧。”
朱芸笑意盈盈,接過侍從遞來的弓箭,轉頭又看了眼衛紀黎,然後自信滿滿地走到了一邊去。
在她走後,衛紀黎眼風掃過來,不虞地看向沈青杏。
她眨了眨眼,用眼神說:你自己剛剛沒說話的。
這場比試,允華郡主還真的射中了蘋果,贏得了全場人的喝彩,“郡主不愧是女中豪傑!”
朱芸放下弓箭,走到衛紀黎的身邊,昂起臻首,笑得肆意張揚:“晚上,等你。”
她開心地從他身邊走過,紅裙豔麗,輕紗在他身上掃過,飄起一陣暗香。
他眉心一擰,這股香味令他厭煩。
“郡主這是看上沈小姐的侍衛了,哈哈哈哈。”
有人的議論聲傳入沈青杏的耳朵,她走到衛紀黎身邊去,見他臉色難看,小心翼翼地問:“你不高興啦?”
“哼。”衛紀黎悶哼一聲。
沈青杏暗嘆一聲,這人當真是讨厭女人得很吶。允華郡主那麽一個大美人請他喝酒,他都不高興。
她還是小心一點,不要再惹惱他了。
“你還想玩什麽?我帶你去玩。”
“累了,不想動。”
“那我帶你去休息?”
沈青杏卑微得像個婢女。
她帶着他去了供客人休息的亭子,亭子裏有瓜果點心,她剛坐下,拿起一個果子給他,就聽見他道:“別動。”
他回過身,目光掃視四周,眸子微眯,方才他明顯感覺到有人在監視他,可是四周空曠,一個人也沒有。
他将她拉了起來:“換個地方。”
*
與此同時,一個侍從跑回了一間屋子裏,裏面坐着一個身着錦衣的年輕公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在禁足期的朱順裕。
陛下讓他禁足于王府,但是王府裏實在無趣,他便偷偷來到了朱芸的這座莊園,只要他不露面,沒人會知道此事。
侍從進來将今日外面發生的事情一一彙報給他聽,他鳳眸一挑:“那傻子的侍衛這麽厲害?”
“是。而且他剛剛還差點發現了屬下在監視他。”
朱順裕手裏把玩着一串瑪瑙珠子:“上次,沈月微害我被衛紀黎抓住,這筆賬,本世子還沒跟他們算呢。既然沈三小姐跑上門來了,那咱們是不是該給她點禮物?”
“至于那衛紀黎……”他眸光變得陰鸷,“一個閹狗養的畜生,也敢抓本世子!還想來問迷煙的來源,呵,我會告訴他嗎?慢慢去找呗。”
“他不是很讨陛下歡心麽?等我把那些消息放出去,看他怎麽讨陛下的歡心。”
“切記,這事做的時候小心點,別留下尾巴。”
*
晚宴是設在院子裏的,今日來的人多,皆是一些與允華郡主交好的公子小姐,因着此地與皇城有些距離,所以郡主便安排了住宿,讓大家晚上不必着急回去。
宴會上觥籌交錯,華燈璀璨,沈青杏入座後,發現對面的那些人都在看她身後的衛紀黎。
今日他大出風頭,所有的人都記住了他,尤其是郡主最後的那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浮想翩翩了起來。
“今日大家玩得可還盡興?”朱芸坐在上座,優雅地舉起高腳杯,目光有意無意瞟向一邊的黑衣少年。
“盡興盡興。郡主這裏實在是好,太适合春日游園了。”
朱芸紅袖掩唇,嫣然一笑:“大家可別醉了,晚上還有更好玩的呢。”
“郡主還有什麽驚喜在等着我們?”
“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朱芸一雙丹鳳眼風情上挑,金光步搖閃閃發光,眼睛直勾勾看向右邊的少年:“沈小姐,可以讓你的侍衛上來陪我喝酒了嗎?”
沈青杏回頭去看衛紀黎,只見他面無表情地邁步走上了地毯,三兩步便走到了朱芸的桌邊。
朱芸紅裙曳地,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她玉手輕擡,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仰頭望他,香腮如桃,水眸湛湛:“你坐下喝可好?”
她的聲音比夜莺還嬌,在場的男人聽了都不由一酥。
可偏偏衛紀黎沒什麽反應,他站了一會兒,才有所動作,在她身邊的墊子上坐下。
朱芸豔唇上翹,将酒杯遞給他,自己端着酒與他碰杯,衛紀黎一口便飲盡了杯中酒,像是急着走一樣。
朱芸如何願意放他走?她嬌軟的身子朝他身上靠了過去,嬌滴滴道:“郎君箭術一絕,本郡主心生佩服,不知郎君可否願意陪我多喝幾杯?”
在她靠上的那一刻,衛紀黎驀然起身,言辭清冷:“說了一杯便是一杯,郡主怎能言而無信?”
他将酒杯還給了一旁的婢女,然後就走了下去。
孫不韋很無語地說:“哎喲,我說你小子莫不是跟着沈小姐這個主子,人也變傻了?郡主那是看上你了,想讓你做入幕之賓,你怎麽這麽蠢啊?”
“就是,給他機會都不知道把握。”
……
沈青杏知道衛紀黎定是生氣了,她悄悄塞了兩顆草莓到他手心:“阿黎,你吃。”
衛紀黎陰郁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點,他使勁在她手心上掐了一下,仿佛在說:都怪你。
上座的朱芸将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染了丹蔻的指甲狠狠嵌入裙擺。
*
晚宴結束後,沈青杏還沒站起來,就被朱芸叫住了。
“沈小姐,等會兒還有好玩的游戲,一起去玩吧。”
“什麽游戲?”
朱芸走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帶着她往一處走:“去了就知道了。”
後面的公子小姐們也跟了上來,他們進入了一間巨大的閣樓,進去後才知道,朱芸竟然在這山莊內開了一家賭坊!
這就是她今晚的重頭戲吧。
朱芸将她帶到了一張賭桌前:“沈小姐,這個游戲可比白天的那些游戲好玩多了。”
沈青杏狀若新奇地問道“真的嗎?”
“是的,特別好玩,我教你。”
這是比較常見的搖骰子押大小的游戲,朱芸很快就教會了她,然後讓她坐在了桌前。
沈青杏就這樣開始了第一局。
對面搖骰子的那位是東家,在開始之前,世子已經派人來同他交代過,今晚要“好好伺候”這位傻子小姐。
他搖晃着桌上裝着三顆骰子的盅:“小姐押大還是押小?”
今日出來,她沒有帶多少銀錢,她從荷包內取出一錠銀子,往前推,擺放到一個位置,二選一:“押大。”
旁邊有人也開始了押注,盅開了,點數是小,她輸了。
一連好幾局下去,她竟然都是輸。
“再來!”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賭了,這玩意是有瘾的,仿佛打了雞血一般,輸了想要贏回來,贏了還想繼續贏。
她荷包裏的銀子已經輸完了,頭上的首飾也輸掉了,心想這骰子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
怎麽她就一直輸?
允華郡主就只是為了贏她點錢?
允安王府不缺這點銀子,應該是還有什麽大招吧。
她道:“那什麽……我還是不來了。”
對面的人見狀:“小姐,沒關系的,寫欠條也是可以的,堂堂将軍府總不至于給不起錢吧?”
“我們将軍府當然給得起錢!”
對面的人勾唇笑:“那好,我們繼續。”
之後,她又輸了三輪。
一名小厮拿着一張紙與筆走到了她的面前:“小姐,現在賭局還沒結束,一時統計不出來具體金額,你先把名字簽上,等會兒我們把每一局欠的銀兩添上去。”
沈青杏看着這張空白紙若有所思,這就是允華郡主的圈套嗎?
等她簽下名字後,他們再在這紙上随便動手腳。
具體輸了多少銀兩,她也記不清,要是他到時候寫自己欠他們一座将軍府,那豈不是還得把府邸給他們,爹爹和哥哥知道了會打斷她的腿的。
她接過筆懶洋洋寫下了一個沈字,之後就故意不再寫了,擡頭讪讪地笑:“不會寫了呢。”
衆人:“???”
不可能吧?傻成這樣?
連名字都寫不完整?
她回頭去喊阿黎,可是卻發現衛紀黎根本沒在她身後。
她登時一慌,抓着人問:“我侍衛呢?”
“不知道,好像早就不在了。”
她将那張寫了沈字的紙丢下:“我要去找阿黎。”
“沈小姐,這賭局你不繼續了?你不想逆風翻盤?”
她是想贏回來的,可是衛紀黎都不在了,她哪還有心思玩?
“我不玩了,我要去找阿黎。”
桌上那人怎麽肯放她走,兩人攔住她的去路,“小姐,你還沒簽完字呢。”
沈青杏回頭,裝傻充愣,道:“後面的字我不會寫了,賭局我也不玩了,欠多少銀子你告訴我,将軍府不會差你這點錢。”
“沒關系的,我可以讓人幫你。”
他遞了一個眼色,面前的小厮便抓住了她的手,想強行“幫”她寫字。
“你大膽!”她登時耍起了潑來,“哥哥說不能讓陌生男人摸手,你敢摸我,我讓我哥哥剁了你!”
衛紀黎回來的時候,剛好就聽到這句話,他快步沖過去,揪起她面前那名小厮,怒吼:“瞎了你的狗眼了,看清楚這是沈家三小姐,護國大将軍的親妹妹!”
他問少女:“他摸哪兒了?”
沈青杏見到他回來了,眸光喜悅,綻出亮晶晶的光,回道:“手……”
話音剛落,那名小厮的手腕就被他擰斷了,痛到面容扭曲,“饒命……”
“阿黎,你方才去哪兒了?”
衛紀黎将那名小厮丢開,擡起濃睫,目似朗星:“人有三急,我的小姐。”
此話當然是騙她的,方才他離開是因為在賭坊內看見了一個胡商,那人身材高大,頭戴褐色布巾,允華郡主廣交天下之客,這座賭坊內出現一兩個胡商沒什麽稀奇,只是他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金剛戒,這吸引了他。
他知道南越有一個部落的人很喜歡在手指上戴金剛戒,他擔心這人是南越人,所以就跟了出去。
不過,他跟出去後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他四處找了找,這才花了些時間。
沈青杏輕咳一聲,有點招架不住他說“我的小姐”,她道:“我還擔心你呢,怕你被美人勾跑了!”
那允華郡主不加掩飾的喜愛,實在是很讓人擔憂他會被打暈,然後再拖進她的房間裏去。
到時候,堂堂缇春司大人就要成為郡主的裙下之臣了。
衛紀黎唇角揚起,道:“跑不了。”
對面的東家道:“沈小姐,既然你的侍衛回來了,不若就讓他幫你把名字簽上吧。”
衛紀黎拿起桌上的那張紙,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輕彈了彈,并未簽字,而是放在了一邊,扭頭問:“輸了多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沒輸多少。”
衛紀黎看見她頭上的青玉步搖沒了:“……”
他沒好氣道:“讓開,我來。”
她趕緊給他讓開了位置,往着桌子中央的位置挪,衛紀黎沉聲道:“跑哪兒去?”
“我離你遠點,別把黴運傳給你了。”
“……”
其實她是為了近距離去觀察那位搖骰子的東家。
賭桌對面的那人與衛紀黎對視了一眼,竟然生出一絲寒戰,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位少年的眸光充滿犀利,仿佛洞穿了他的一切。
在他面前,他有些不敢動手腳了。
少年桃花目冷豔,語氣傷感:“我家小姐只是想贏點錢,怎麽就這麽難呢?”
少年擁有天生強大的氣場,往賭桌上一坐,倒像是個天潢貴胄。
他賠笑了一聲,寬慰道:“輸贏乃常事,小姐莫要氣惱。”
衛紀黎從懷中取出一塊金元寶來,放在了桌上,挑眉道:“我替我家小姐,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