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屋子
屋子
圍觀的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沈青杏,她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個拿來賭!
要是輸了,那他今天可就白來了。
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一點錢。
那人看到金元寶也驚了, 要是此局贏了, 那元寶就歸他了。
他一時被金錢迷惑,壓下心底的那一絲恐懼,安慰自己:那就是一個小小的侍衛而已,怕他做什麽?況且他出千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人發現過,他也看不出來的。
他鎮定地搖晃桌上的盅, 裏面的三顆骰子發出叮叮當當的響,對面少年的眼睛一直注視着他,這讓他備感緊張。
“開!”
“快開!”
周圍的人激動澎湃。
他打開蓋子,開出的點位是7點。
“啊……”
在場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跟着衛紀黎買了大,現在開出來是小, 全都在洩氣。
沈青杏探着腦袋看了眼盅裏的三顆骰子,她有些心痛地看着那個金元寶被劃入對面, 走過去想安慰一下衛紀黎,誰知他卻突然站了起來,長劍“嘩”地指向對面。
她面色大變,以為他是輸了錢不開心,要殺人洩憤,忙不疊拽住他的手臂:“阿黎, 別沖動……”
賭坊內的護衛立即趕了過來, 抽出了劍, 一人道:“賭坊有賭坊的規矩,沈小姐莫不是玩不起?”
Advertisement
衛紀黎卻在這時将劍尖點在了桌上的那個盅上, 把盅勾了過來,倒出裏面的三顆骰子來,随後長劍一轉,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劍柄落在他手中,他用力往下一砸,砸碎了其中一顆骰子。
接着兩顆,三顆,全都砸碎。
“你做什麽?真是好大的膽子,輸了就是輸了,哪有你們這麽玩不起的?”
衛紀黎長指撚起桌上碎成小渣的黑色石子,擡起長眸道:“郡主的賭坊就是這樣開的麽?拿磁石來玩樂大家。”
“磁石?”
在場有人明白,有人卻不解。
衛紀黎翻身一躍,便落到了賭桌對面,抓起了那個早就在顫顫發抖的人,在他身上搜出了另外一塊黑色磁石。
有人立即道:“這人出老千!這三顆骰子早就被他動了手腳,裏面是裝了磁石的,剛剛他搖骰子時一直在桌下悄悄用身上的磁石吸引骰子,搖出他要的點位。”
此話一出,四周一片嘩然。
衛紀黎亮聲道:“去請允華郡主,讓她來給我家小姐一個交代。”
立刻有人照辦了,那人自己都沒明白,他幹嘛要聽一個侍衛的話?
不消多時,朱芸就走了來,她走到出千那人的面前,踢了他一腳,罵道:“混賬東西!”
她表情很生氣,似乎并不知情,罵完人後才向沈青杏道歉:“沈小姐,今日之事實在抱歉,我也不知自己招回來了這樣的人,本郡主立馬就将其驅逐出山莊,絕不會讓他再來騙人。”
“今晚桌上的這些銀錢全都歸小姐所有,就當作給小姐賠罪,可好?”
沈青杏不信這件事與她無關,她點點頭,擡袖打了個哈欠:“不玩了不玩了,我困了,要回去睡覺了。”
“好,我這就讓人送小姐去客房。”
随後又命人将銀子打包起來。
沈青杏趴在桌子上,拿起那個金元寶,走到衛紀黎身邊,笑吟吟地塞到了他的懷裏:“阿黎,收好。”
衛紀黎收下了那枚元寶,兩人跟着侍女走出了這座賭坊。沈青杏抱着沉甸甸的一口袋銀子,她擡首去瞅衛紀黎,心想這人真是個活菩薩,她剛剛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那人是怎麽出老千的。
衛紀黎一低頭,就看到她用崇拜極了的眼神看着自己,像……兔子看到了嫩草。
“怎麽?錢要分我一半?”
“好啊。”她大方地點頭,沒有半分猶豫。
“全送你都行。”
侍女走在前面引路,衛紀黎趁着夜色昏暗,用手指杵了一下她腦袋:“留着吧你。”
“你剛剛是怎麽看出來的?”她問。
“沒看。小時候去過賭坊,這種事見得多了。他是個老江湖了,你看不出來很正常。”
賭坊?
他還去賭坊?
後面不遠處,朱芸将他的動作看在了眼裏,攥緊裙子,怒目如電,大步走了上去。
沈青杏與衛紀黎的房間不在同一處,兩人在岔路口分開,朱芸跟着衛紀黎,走去了他那邊。
“大人!”
她突然叫住了他。
衛紀黎回過頭來,沒有慌亂也沒有驚訝,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
她其實在與他喝酒時就懷疑了,當時她湊近到他身邊去,是為了看他耳後的人皮面具。
他的易容術爐火純青,若非是她也曾研究過易容術,是看不出來端倪的。
“大人想來我的莊子上玩,為何不直接告訴我?我必定盛情歡迎,為何要冒用身份,跟在一個傻子身邊?”
她本來內心是驚喜的,想到他雖拒了邀請,但是人卻來了這裏,是不是後悔了?但拉不下面子,所以戴了人皮面具。
但是剛剛看到他那麽維護那個傻子,她心底醋意滔天,不停地安慰自己,衛紀黎不可能喜歡一個傻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冷漠地開口:“本官不這樣來,怎麽知道郡主莊裏的賭坊還有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朱芸朝他走近,竭力解釋,“是那個人他擅自做主,他見沈小姐單純好騙,所以想多撈點銀子。”
她走到了衛紀黎面前,仰頭說:“大人,請你相信我。”
衛紀黎直視向她,眼睫微眨:“本官相信你,不過今日我到訪之事,還請郡主不要聲張。”
朱芸紅唇卷起一個笑:“那是自然。放心大人,只有我一人知道。”
“大人下次還想來,直說就好,我會替大人安排,保證神不知鬼不覺的。”
衛紀黎但笑不語。
朱芸大着膽子向他走近,語調嬌柔似水,眼裏暗送秋波:“知道大人來,芸兒心裏欣喜萬分,大人要不要跟我再去小酌幾杯?”
衛紀黎退後一步:“本官今日有些乏了,郡主去叫其他人陪你喝吧。”
他行了一個告退禮,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後,他突然回過頭來,輕飄飄問了句:“郡主見過鬼嗎?”
“鬼?”
他唇角上翹:“我瞧着郡主這莊子陰氣重,像是易招鬼。”
朱芸打了個冷戰,一陣冷風吹來,她生出了幾絲懼意,她張了張口,還想再說話,可衛紀黎已經消失在了小路盡頭。
不知為何,她覺得四處都陰森了起來,趕緊轉身跑了。
*
山莊內東側的一間屋子裏,朱順裕聽了來人的彙報,怒得将茶盞摔去了地上:“飯桶!”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一個傻子都忽悠不了,本世子養他有何用?”
下人擦了擦汗,回禀:“本來計劃都要成功了,都怪沈小姐身邊那個侍衛,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骰子的問題。”
“什麽人物這麽厲害?當一個将軍府的侍衛真是屈才了。”
“那人壞了我們的事,世子要不要……”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朱順裕卻搖頭:“這個時候莊子上鬧出人命,豈不是把缇春司那幫狗招來了嗎?”
“本世子就放他們一馬,等我解了禁足,再去好好會會他們。”
*
沈青杏跟着一位侍女去客房,可是走到半路時,那女子突然說肚子疼,指着一個方向說:“沈小姐,前面就是你的房間了,閣樓上挂着有牌子,名叫南湘,湘夫人的湘,我肚子突然抽痛,小姐可以自己過去嗎?”
“好的。你快去吧。”
潇湘山莊占了快半片山,裏面的閣樓亭臺數不勝數,為了更好的區分每座閣樓與房間,門上都是寫了名字的。
此處幽靜,唯有檐下風燈輕輕晃動,她朝前直走,很快便找到了名叫“南湘”的小閣樓。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打量裏面的布置,不得不說,允華郡主是個會享受的人,這小閣樓獨樓獨棟,遠離喧嘩,住起來甚是清淨。
她往床上舒服地一躺,不知道衛紀黎住的是什麽樣的房間,他肯定就沒有她這麽好的待遇了。別人家的小姐,帶的都是婢女丫鬟,還可以安排住在一起,可他一個男子,她想帶他過來也不行啊。
今日玩得盡興,她有些累了,躺在床上便有了困意,房間裏燃着好聞的香,不知名的花香,她看見裏面的簾子後備好了浴桶與熱水,冒着白煙熱氣,心說允華郡主安排得真周到,既然如此,那先泡個澡再睡也不遲。
她步入了紗簾後,看到浴桶中還灑了玫瑰花瓣,她用纖指試了下水溫,正好合适,于是褪下了衣裙,長腿邁入浴桶裏,阖上雙眸,悠閑舒适地泡澡。
時間似水流淌,直到閣樓外面響起兩道人聲,她才睜開眼睛來。
“孫少爺,你小心點,馬上就到了。”
“小爺不要你攙,你滾開。”
小厮見反正也送到門口了,他可以回去交差了,于是點頭應道:“是是是。奴婢這就滾。”
沈青杏聽外面的對話和腳步聲,那孫不韋好似要進她這間閣樓!
眼看着他就要推門而入,她心中大駭,撚起水面上的一片花瓣,便掃向了案上的蠟燭,火光熄滅,屋子頓時就暗了下來。
孫不韋怎麽會來這裏?
莫非……
她心裏又驚又氣,這一世的允華郡主比上一世狠多了。
她全身緊張地盯着對面那扇門,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孫不韋似是喝醉了,踉踉跄跄地走了進來。
月光透進來,照在地板上,她斂神屏息,不敢動彈,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讓簾子外的人發現她。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孫不韋不要走過來。
她見他倒在了那張床上,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些什麽,像是在說醉話。
等了一會兒,她見他像是睡過去了,于是單手撐着木桶,打算從水裏站起來。
“喝!再喝!”
孫不韋突然擡起了手臂,發出了一聲很大的聲音,吓得她全身一抖,立馬又坐了回去。
幸好他只是在說醉話,并沒有起來。
就在此時,後面的窗戶開了,一道黑影闖了進來,落在了她身後的木桶下。
那人輕靈敏捷,擡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輕語:“是我。”
衛紀黎?!
他怎麽來了?
沈青杏聽見自己的心在狂跳,衛紀黎此刻就在她的身後,與她一桶之隔,而她全身赤裸,一件衣裳都沒穿。
好在她滅掉了蠟燭,屋子裏昏昏暗暗,只有點點月光綴在地上。
可是兩人離得近,只要他垂眸往水裏看,總能看到些什麽。
一想到這兒,她的身子又不自覺地往水下滑了幾分。
風吹輕紗,如雲如霧,少年半蹲于她身後,剛剛闖進來時的驚鴻一瞥,印刻在腦子裏,雖只是一個朦胧的倩影,卻在他心中攪動起了千層浪。
屋子裏,萦繞着一股濃郁的香煙,這個香他再熟悉不過了,在杜府內每回罰跪時,點的就是這種香。
可以将他折磨到褪去一層皮的香。
床榻上的人翻動了起來,脫了一件外衣,往床下扔了去,罵罵咧咧着:“娘的,怎麽這麽熱……”
沈青杏一顆心高高懸着,她現在看到孫不韋那模樣,腦中開始思考今夜之事,孫不韋是出了名的風流纨绔,而她又是個傻子,兩人要是進了同一個屋子,再發生點什麽,那麽……後果可想而知。
她本以為賭坊便是今夜的重頭戲,可沒想到還有陰招在等着她。
上一世,允華郡主也只是設計讓她看到趙韞與王曦瑤的奸情而已,這一世竟然這麽狠,她想毀了她的清白,讓她嫁不成太子。
雖說這最後的結果是幫她避免了嫁給太子,但是,這孫不韋……
她們可真會為她選夫婿啊。
不過,她們敢如此光明正大帶孫不韋進來,就真的不怕得罪将軍府嗎?
她扭過頭去看後面的人,卻發現少年微弓着身子,腦袋垂下,眼眸緊閉,單手握緊劍柄,指節攥緊,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不會吧?!!!
她腦中警鈴大作,這模樣怎麽那麽像是也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