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嫁妝

嫁妝

“戰死沙場, 英雄無畏。這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麽?”劉禀唇色發白,“當年蠻子再次進犯我國邊境,是長平侯領兵去戰, 永川那場戰打得太激烈了, 長平侯……哎……終究是随先帝去了。”

“你的回答我不滿意。你可以下去見閻王爺了。還有……我知道你不是幕後指使。”衛紀黎手指用力,他的脖子就那樣被他硬生生擰斷了。

他神情冰冷地站了起來,俯視着地上那具屍體,像是在看一只惡臭的蟲。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擡起腳從屍體身上邁過去,拉開門走了出去。

頭頂的陽光太盛, 他眯起了雙眼,看到不遠處有一少女坐在廊下的臺階上,似乎等了他許久了。

而她身邊還站着一人,是府上的管家,臉色惶恐地道:“大人, 沈小姐她非要坐這兒等您……”

管家想拉她走,可是卻拉不動, 他又不敢用強,怕傷了她。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情後,管家一看到她來府上就高度警惕,一刻也不敢離開她身邊,生怕她又走錯了地方,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見到什麽不該看的。

今日她非要往後院走, 還直接在地上坐下了, 看架勢,就是要賴在這裏。

衛紀黎揮揮手:“叫人去把房間打掃幹淨。”

管家如獲大赦地走了:“是。”

衛紀黎走到了沈青杏的身邊, 斂眉低目,問:“怎麽又來了?”

沈青杏擡起小臉來,眼睛紅紅的,剛才房間裏的話,她只聽到了劉禀大吼的那兩句,後面關于長平侯的秘辛她并沒有聽到。

“他們在背後都說你是俏梨花……壓在床上的感覺一定很妙……可惜那杜德英是個太監……”

“你當年第一次上朝的時候,老子就想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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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話在她頭頂反複萦繞,聽得她氣血上湧,眼睛通紅。

衛紀黎被她這樣的雙眼刺中心髒,試探地問:“你聽到什麽了?”

少女站了起來,将懷裏一個黃花梨箱奁塞到了他懷中,鼓足勇氣道:“大人,我嫁給你吧!”

這些都是她娘親的陪嫁品,娘親走後,全部給了她,裏面的首飾珠寶價值連城,這兩日她一直在家裏忙這件事,将它們翻出來,一一清點。既然下定了決心,便要正式一點,她要讓衛紀黎知道,她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面前的人受驚過度,好半晌,才開口:“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有些抖,不知是吓的,還是緊張的。

少女眼睛明亮,一字一頓地道:“我說,我要嫁給大人!這些都是我的嫁妝!”

衛紀黎還是一副怔然的模樣,仿若被驚走了一縷魂,手裏的箱奁沉甸甸的,裏面定是裝了不少東西,他捧着那個箱奁,頭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你,再說一遍?”

沈青杏仰起臻首,拔高了音量,亮得可以穿透薄雲:“我要嫁給大人!我要給你當娘子!你聽見了嗎?”

衛紀黎美玉一般的臉終于有了一絲裂痕,擡手觸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你今日沒吃藥麽?”

沈青杏:“……”

她裝傻的時候他不信她,現在她不裝傻了,他卻說她有病。

“大人,我說的是真的!”

他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

“那你知道嫁人是什麽意思麽?”

“我當然知道!”

他還是不信,問:“是什麽?”

她給了一個最通俗的回答:“就是兩個人結發為夫妻,相濡以沫,孕育孩子。”

“你……”衛紀黎那張百毒不侵的臉終于泛出了一絲紅意,怎麽可以有人把生孩子這種事挂在嘴邊說的?

他道:“你到底是不是傻子?”

她不開心地擰眉:“你嫌棄我是傻子麽?”

傻子不是更好麽?更容易掌控。他的秘密,她一個字都不會洩露。

“你擔心我們的孩子生出來也是傻子麽?你放心,我這種病是不會遺傳的。”

衛紀黎被孩子二字吓得後退,恍恍惚惚地道:“我沒有擔心這個。”

沈青杏秀眉越擰越緊:“那你擔心什麽?兩年前在揚州,不是你說讓我離你近一點嗎?我嫁給你,這樣夠不夠近?”

衛紀黎卻仍在後退,他着實是被眼前的少女吓住了,他亂了,腦子亂成一團,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沈青杏今日來,就是要說服他與自己成親的,所以不管是什麽理由什麽招數,她都得用上。

她觀他表情,以為他是不喜歡孩子。是呢,他喜歡她哥哥,就算成親的話,應該也不會想跟她有孩子吧。

她道:“孩子也不一定非要生的,咱們以後就不養孩子了,多養幾只兔子吧。”

“??”衛紀黎驚訝不已。

沈青杏拉住他的手問:“大人,同意嗎?”

衛紀黎根本不在狀态,說:“還是不要養那麽多兔子吧……”

“我說的是兔子的事嗎?!”沈青杏氣得頓足,“我說的是你同不同意跟我成親?”

他這次卻沒有很快回答。

他垂下了烏黑的睫毛,看着手中的箱奁,手指用力摳緊雕着合歡花的盒面。

沈青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見他神情嚴肅,看起來像是真的在仔細思考人生大事一般。

她也不着急,他這麽聰明,相信一點就透,他肯定能明白這樣做對他是有益處的。

她相信他會同意的。

“大人,你慢慢想吧,我去看看你養的兔子。”她笑着轉身跑走了。

在她走後,衛紀黎捧着手裏的箱奁,在這棵木棉樹下站了許久。

落英缤紛,繁花似錦,可他卻心緒繁雜。

*

沈青杏跑去了旁邊的院子,随便拉着一個小厮一問,便問到了那只兔子所在。

衛紀黎把兔子喂得很好,幾天過去,它看起來好像圓潤了不少,正窩在籠子裏吃草,她走過去,蹲在籠子邊,拿起一根青草去逗它。

“小兔子,你家主人一定會同意的,對嗎?”

“他剛剛看起來思考得好認真哦,這件事有那麽令他頭疼麽?”

“他喜歡哥哥,我主動來給他當替身,他有什麽好想不通的?應該趕緊答應才對啊。”

“是吧?等以後我們成親了,我就天天來喂你好不好?”

“到時候我把小狐貍抱過來,一起養。”

……

一個時辰過去,衛紀黎還是沒有給她答複。

沈青杏不理解,有那麽難想嗎?

她沒再見到衛紀黎,天黑前,他派人送她回了家,也沒有說什麽時候會給她答複。

*

是夜

衛紀黎出了府門,坐上了馬車,去了城中的另外一座大宅,杜府。

他像往常一樣去給杜德英請安,杜德英臉色不好,透着幾分白,吊梢眼往上挑,尖細的嗓音比黃鹂還要細:“來啦。”

衛紀黎站在他面前行禮問安:“義父。”

“小黎。”杜德英蓋上茶蓋,一聲清脆的碰撞音在室內響起,“我聽說沈家那傻子最近總往你那兒跑。”

衛紀黎面色不改,他的府中有他的眼線,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

“是,義父。”

“她來做什麽?”杜德英問。

“小孩兒貪玩吧。”衛紀黎這樣回道。

杜德英注視着他,看了一會兒,才說:“小黎,離那傻子遠些,陛下早有意向,将她許配給太子,別又惹些閑話來讓別人說。”

城中的流言還未斷,再不能添新的了。

衛紀黎指節捏緊,咬牙應道:“是。”

杜德英最近一直疲憊不堪,他揉了揉額角:“兩年前,你要是繼續做殺手,就不會有這些事了,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衛紀黎垂頭道:“是。無論怎樣,我都會走下去。”

*

長安城又下起了雨,這次不是春雨,而是夏雨了。

雨水滴滴答答,順着檐角落下闌幹,再彙入青石磚的溝渠裏。

将軍府內,少女趴在床上,靜聽着外面的雨聲,了無困意。

她被雨困住了,本想去找衛紀黎的,但是臨出門時卻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

今日是去不了了,只能待明日雨停。

兩天了,衛紀黎還是沒有給她答複,他怎麽比個女子還墨跡,別人上門提親也不用等這麽久啊。

她正趴在玉瓷枕上發呆,窗外就跳進來了一個人,落地的響聲驚擾了她,她轉過頭去,看到腦子裏面想的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她的房間裏。

“衛紀黎?”

她吃驚地坐起來,激動得直接喚了他全名。

她着急忙慌地跳下床榻,奔到他身邊,見他滿身濕意,額前的發絲上還滴着雨珠,這番模樣,竟是冒雨而來。

“你……怎麽不打傘?”

衛紀黎那張被雨水淋過的俊臉白淨無暇,像是一朵出水芙蓉,清絕的同時又透着一絲淡淡的哀傷。

沈青杏又想起他上次淋雨受風寒的事情,忙不疊跑去拿了一條幹淨帕子,走回來替他擦拭雨漬。

她踮起腳尖,去擦他的臉與頭發,而他一動不動地站着,任由她擦拭,乖得不像是他了。

“你明明知道自己身體很弱,為什麽不打傘?”

她看不慣他這種不愛惜自己身體的行為,小嘴一個勁地嘟囔:“你看看你,現在像不像一朵被打恹兒了的梨花?”

她見他一語不發,更加大膽地戳了一下他的臉頰:“也難怪那些人對你想入非非!”

看到他這麽俊俏如花的一張臉,她都有點忍不住想欺負他了。

真不知道親一口會是什麽滋味。

兩人隔得近,能夠聽到彼此傳來的心跳聲,她有些心猿意馬,腦海裏亂七八糟想了一大通,耳畔卻突然響起了他的聲音,“你喜歡我嗎?”

她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後退,險些跌倒在地上,腦子嗡嗡嗡地響,剛才他那句話問的是什麽來着?

你喜歡我嗎?

她脫口而出:“當然……”不喜歡了。

她戛然而止,咬住了下唇,擡眼去觑他,有些捉摸不透他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她肯定不喜歡他啊。

鬼才喜歡他呢。

他的神情她讀不懂,她看着那涼薄的唇一開一合:“你那天說嫁給我,是在……可憐我麽?”

“我……”面對他的質問,她嘴巴一下子變得笨了起來,笨拙地解釋:“我不是……”

看見他冷眼刺骨,如一柄寒光幽幽的劍,她索性說道:“我不是可憐大人,我是想堵住那些人的嘴,他們的話太難聽了,我不喜歡聽。”

“怎麽難聽了?”

“他們說把你壓在身下的感覺一定很妙,可明明不是這樣的!”她有些氣憤,說起這話的時候,胸膛都在劇烈起伏。

“你怎麽知道不是?”他冷冷反問。

她與他對視,心尖一顫,喃喃開口:“難道……是真的麽?可是那杜公公是個太監啊……”

再說了,你不都從春風樓逃出去了嗎?為什麽還要去做男寵?難道真如哥哥所言,是為了高官厚祿嗎?

這些話,沈青杏沒有說出口。

衛紀黎向她逼近,攥住了她的臂膀,寒氣渡到她的身上,陰冷地道:“太監又怎麽了?太監說不定比你想的正常人還要髒污呢。況且兩年前你在春風樓看到的我是什麽樣子,都忘了嗎?我全身上下到處都髒得要命,這樣你也要嫁?嗯?”

沈青杏被他陰鸷的模樣吓到了,他發絲上的雨珠滴落進她衣領,涼得她打了個寒戰:“我……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他譏諷地笑了起來,“那為何兩年前我親了你後,你會那麽生氣呢?你不就是嫌我髒嗎?”

“我住進章府,不過就與你哥哥說了兩句話,你就讓我離他遠一點,不也是嫌我玷污了你那金枝玉葉的哥哥嗎?”

沈青杏被他戳中心事,心慌意亂,費力解釋:“我真的沒有嫌你髒……”

我只是不喜歡你靠近哥哥罷了。

“好。”他殷紅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将她推倒在了床榻上,膝蓋壓住她的裙擺,“那我們今晚就洞房,證明給我看你是真的不介意。”

“你說……什麽?”沈青杏徹底懵了。

為什麽要證明這個啊?而且他不是一碰到女人就會惡心麽?怎麽會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啊?

衛紀黎雙手摁住她的肩,面部呈現一絲病态的扭曲,問:“嗯?不是你要嫁給我嗎?”

沈青杏臉頰微紅,伸手去推他:“大人,你是不是……瘋了?”

“對!一碰上你,我就瘋了!”他俊臉陰沉,像外面烏雲壓城的天,“我早就想把你藏進府裏,日日夜夜關着,每天親上你百遍,看你還敢不敢嫌我髒,看你還敢不敢跑。”

沈青杏目光大駭,這不是那話本上的內容麽?

原來他真的想把她偷藏進府中,日夜折磨。

“我真的沒有嫌你……”

他拉起了她的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腰間:“來,證明一下。”

她驚愕滿臉,用力去抽回自己的手,臉紅到了脖子去:“大人……不要這樣……”

他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不是你想嫁給我麽?成親後,夫妻敦倫之事每天都要做,你難道每次都說不要麽?”

“每……天?”

沈青杏震驚得想打退堂鼓了。

“是啊,每天。你不同意,我就會逼迫你。”他俯身下來,貼着她耳根說:“而且,我悄悄告訴你,我還喜歡玩男人,你要是惹我不高興了,我就讓你跟他們一起……”

“大人!別再說了。”

她垂下了眼簾,已經感到害怕了。

“怕了麽?惡心麽?”衛紀黎目的達到,笑得邪魅,“怕的話,就離我遠些。”

可誰知少女突然坐起來,捧起他的臉頰,對着他的唇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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