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壽宴
壽宴
她摸了摸發上的珠花, 瞄到他的臉色，心想沒必要吃她的醋吧！她是哥哥的親妹妹，又不是什麽別的女子！
他占有欲這麽強, 莫不是還想把哥哥身邊的人全殺光？
他閉眸假寐, 她也不再打擾他，兩人就這樣随着搖搖晃晃的馬車來到了雲府。
雲府乃雲州的首富，雲家的生意遍布江南，可以說是在江南占了半邊天。
今日是雲府大當家雲沐端四十歲的大壽，雲州的商賈們皆想與雲家攀上關系，是以今日的這場壽宴, 不少人擠破腦袋想來參加。
衛紀黎扮演的是永月館的琴女，在雲州這樣靠近邊陲的地方，魚龍混雜，彙聚了不少外族之人，而這位琴女荼幽, 就是一個流落于此地的南越女子，為了生計, 去了永月館當琴女。
她的琴技出衆，吸引了不少聽衆，每回彈琴都是坐在垂幔後，即使露面，也是戴着面紗。
今日她被雲府大當家邀請來，是為了在壽宴上給他彈琴祝壽的, 這樣的機會, 城裏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嫉妒。
衛紀黎今日扮演這位琴女, 必定是要彈琴的，可是他……能行嗎？
上次在春風樓, 他不是說他不會彈琴麽？
“永月館荼幽姑娘到！”
小厮拉長的唱喝聲在雲府門口響起，衛紀黎睜開眼，将耳邊的藍色面紗提了起來，勾在了另外一只耳上，覆住了這張絕世無雙的臉。
“抱琴。”他吩咐她。
“是，大……”她立即改了口，“姑娘。”
他經過她身邊時，威脅道:“再讓我聽到你說錯一個字，甭想見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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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她抱着琴趕緊跟上他走下了馬車。
雲府作為雲州首富，府邸有三個州府衙門那麽大，府內假山流水，亭臺峥嵘，既有貴氣莊嚴，又有江南雅致，聽說雲府在雲州屹立了百年，門族聲望影響頗大，就連州府衙門也要給他們幾分薄面。
“荼幽姑娘，快快裏面請。”小厮熱情帶路，雲州城不乏美人兒，但琴彈得好的，卻寥寥無幾，這荼幽姑娘當選上乘。
雲府大當家喜歡聽琴聽曲，正是因為他經常去永月館聽琴，所以這荼幽姑娘才能以一個外族人的身份在雲州立足，否則早就和那妓館裏的妓女沒區別了。
背後不少人議論過荼幽姑娘的長相，今日小厮能有幸見到，雖然隔着面紗，但也算飽眼福了。
僅僅是荼幽姑娘那雙深邃的桃花眼，就已經把他迷得七葷八素了。
宴席間已經來了不少貴客，見他們到來，全都望了過來，在場不少男子聽過荼幽彈琴，對她琴技贊不絕口，今日看到美人走出紗幔，來到光下，紛紛驚嘆：“世間當真有如此美人麽？”
外族女子個子皆高，是以沒人懷疑衛紀黎，沈青杏抱着三尺琴，小碎步跟在他身後，盡力垂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荼幽姑娘，快請坐到我身側來。”一名男子走過來拉住了衛紀黎的手。
沈青杏在後面睜大眼睛，心道:你小子的手還想不想要了？！小心等會兒宴會結束，衛紀黎就給你剁掉！
又有一風流公子說:“憑什麽荼幽姑娘要挨着你坐？”他迎上前，對衛紀黎笑臉說道:“荼幽姑娘，早知道你會來，我特意将我新尋到的琴譜帶了來，還請姑娘品鑒品鑒。”
“荼幽姑娘，還是來我這兒吧。我這裏最靠近戲臺子，你不是喜歡聽戲麽？來我這兒坐。”
幾人争搶不下，席間因為“荼幽”的到來而變得熱鬧起來。
就在這時，後面響起一聲唱喝，“喬二公子到。”
喬家是做藥材生意的，在雲州也算是個富商，不過引起沈青杏注意的卻不是那位喬二公子，而是他身邊的男人。
哥哥！！！
沈月微是跟着喬二公子一起來的，并沒有易容。
“喬二公子，你身邊這位玉人是誰啊？”有人問道。
喬鳳義道:“這是喬某好友，沈清，沈公子。沈公子最近也想做點小生意，想着今日恰逢雲大當家壽宴，就帶他來結識結識大家。”
沈月微也看見了沈青杏，眼裏的震驚要溢出來，雖然衛紀黎幫她易容過，但是他作為她的哥哥，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在他沖上去之前，他看見了她身旁戴着面紗的異域女子。
那雙眼睛……
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青青，咱們走。”衛紀黎輕飄飄地出聲提醒，沈青杏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跟着他走去了一邊的席位上。
她走到席位上時，才後知後覺，衛紀黎剛剛叫她什麽來着？
輕輕？
她貼近他，小聲問：“姑娘怎知我的小名？”
“小名？”
“是啊，我的小名，輕輕。”
衛紀黎與她交頭接耳：“哪個青？”
“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
他輕哦了一聲，唇角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沈青杏說完後，注意力回到沈月微身上，她餘光看見他跟着喬二公子去了斜對面的坐席，她知道哥哥現在肯定很着急，有很多話想問她，但是這時候她不能暴露，必須得繼續扮演侍女。
沈月微撩袍坐下後，目光盯着那邊的女子，低聲詢問喬鳳義：“那邊的藍衣女子是什麽人？”
“那是永月館的琴女，名喚荼幽。怎麽？你也喜歡？”
“那她旁邊那位呢？”
“那當然是她侍女了。清逸兄，你平常不會打探別人姑娘家的，是有什麽問題嗎？”
“無事。”沈月微不信這天底下有長得這麽相似的人，那人剛才看見自己時，眼裏也有震驚，分明就是自己的妹妹。
而她旁邊那妖嬈女子越看越熟悉，那雙桃花眼……
桃花眼！
衛紀黎！
他的妹妹怎麽會跟衛紀黎在一起？
這廂，衛紀黎正在被一位公子獻殷勤，沈青杏作為侍女是沒有資格入座的，只能站在他身後伺候。
席間有人高聲道:“喬二公子今日還有心情參加宴會，看來那批藥材虧得不算多吧。”
這話裏話外的幸災樂禍，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喬鳳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前些日子他從藥商那裏買了一批藥材，藥從雲州城外的安縣運來，卻沒想到途經鳳凰山時竟然被劫了。
被劫後，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那位巡撫大人身上，可是沒想到，巡撫大人前幾日去剿匪，匪沒剿到，自己還帶了一身傷。
這讓他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有人又說:“那朝廷派下來的巡撫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厲害嘛，我看吶，那些威風凜凜的名聲都是他派人散出來的吧。”
“說起來今日雲大當家壽宴，也邀請了巡撫大人來吧？”
“這我曉得，他婉拒了。哈哈哈哈，說是傷得下不了床了，連帶着州府大人也不來了。”
座席間一片嘩然，就連衛紀黎也在掩嘴輕笑。
“你們在說什麽有趣的？”雲府大當家雲沐端被一群侍妾丫鬟簇擁着走了出來。
沈青杏擡眼向來人看去，這人便是雲府的大當家了，四十歲正值壯年，不似別的富商一樣大腹便便，這人身材高大，龍章鳳姿，依稀可以看到年輕時候的風采。
他身着朱紅色的錦緞華服，腰佩寶玉，走到了上面的主座上坐下，身邊一左一右兩名年輕美妾在服侍他。
下面有人回道:“在說那巡撫大人剿匪的事呢。”
“哦？”雲沐端挑起眉頭，眼睛掃過下面一圈，看到了座中一位藍裙女子，眸光泛亮。
“聽說那巡撫大人，自從來了咱們雲州後就接連遇刺，這麽多天下來，愣是沒出過府衙啊。”
衆人你一嘴我一句地說着，晚宴的氣氛漸漸高漲，自雲沐端到了後，婢女們便魚貫而出開始上菜，沈青杏看戲看得認真，突然被衛紀黎扯了一下裙擺，“輕輕，為我布菜。”
沈青杏實在不适應衛紀黎用這樣細柔的女音喊她輕輕，她被他拉了下去，跪坐在他身邊的軟墊上。
“姑娘，你想吃什麽？”
衛紀黎掐着嗓音說:“本姑娘最近要保持身材，素食就好。”
沈青杏一陣頭皮發麻:“……”
她拿起玉箸，掃了一眼矮幾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作為侍女，她是沒有資格吃東西的。
她按着順序給他夾菜，衛紀黎戴着面紗，吃相斯文，邊吃還邊滿意地點頭:“這豆腐羹白裏透黃，入口即化，吃完後唇齒留香……”
“……”
她咬牙提醒道:“姑娘，我們大昭的習俗是食不言寝不語。”
宴席間的祝壽聲此起彼伏，舞臺上歌舞不斷，曲音疊疊，而對面有一雙眼睛，穿過身姿婀娜體态輕盈的舞女，正直直盯着他們兩人看。
衛紀黎端起一杯美酒，撩開面紗輕啜了一口，笑道:“你哥哥的眼睛快要把我剜死了。”
沈青杏看了一眼對面，低頭回答:“哥哥剜你，你還開心？”
她吃驚地說:“你不會是……”在對他抛媚眼吧？
她在腦海裏幻想了一下他抛媚眼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
衛紀黎道:“你說……他會不會以為是我把你給拐出來的？他……會不會以為咱們在私奔啊？”
沈青杏朝衛紀黎看去，什麽？私奔？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地道。
“為什麽不可能？”
“哥哥在感情方面是榆木腦袋，不可能想那麽多。”
“你說你哥是榆木腦袋？”衛紀黎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低頭貼近她耳邊， “那我待會兒當着他的面親你一口，看他什麽反應。”
“你……”
沈青杏噎住，咬牙切齒:“你也不用這樣去引起他的注意力吧！小心他會越來越讨厭你！”
“我不在意，這天底下讨厭我的人多得去了。”
“勸你慎行！”她鼓着腮幫子道。
衛紀黎瞧見她這副氣呼呼的模樣，并未收斂，笑意濃濃地說:“我親一口，看他會不會打死我？”
沈青杏将頭一扭，氣得不再看他，恰時婢女捧來了一盤瓜果，她拿起裏面的一塊木瓜，放在了他面前，“姑娘，你最愛吃的木瓜來了，吃了可以豐滿身材哦。”
說話間，她目光有意無意地瞄過他略平坦的胸脯。
衛紀黎冷眸藏刀，紅唇上翹:“本姑娘賞你吃了！你若不吃完，就等着領罰吧！”
他這話說得大聲，旁邊的公子也聽見了，湊過來說:“荼幽姑娘，對婢女不要這麽兇嘛。她哪裏伺候得不好？我來伺候你。”
男子撚起一顆紫葡萄，撥了皮，喂到他的唇邊：“荼幽姑娘，我來喂你可好？”
沈青杏盯着那顆葡萄看，想看看衛紀黎會不會張嘴吃，結果就被他瞥了一眼，“看什麽看？真想領罰？”
她急忙拿起盤子裏的木瓜，大口咬進了嘴裏，心裏暗道:記仇的男人！
衛紀黎沒有給那人面子，嬌滴滴地說:“奴家不喜歡吃葡萄。”
這聲音聽得沈青杏差點把嘴裏的木瓜吐出來。
舞臺上一曲舞畢，雲沐端舉着酒杯道:“荼幽姑娘，也該讓大家欣賞欣賞你的琴藝了。”
衛紀黎站起身，理了理衣裙，沈青杏抱起琴跟了出去，院中有一亭臺，是專門用來彈琴的雅地，沈青杏走進去替他把琴在琴臺上擺好，然後就退了出去。
衛紀黎施施然步了進去，細腰扭得比女子還妖嬈，他一襲绫羅綢緞似湖中的水，藍得透亮。
他在琴臺前坐下，十根玉指撫上琴弦，試了兩下音，對對面的雲沐端颔首微笑：“奴家這就開始了。”
琴音絲絲縷縷地從亭子裏傳出，這是一首頗具異域風情的邊塞曲，潺潺流水裏似有劍氣激流，真正沉入進去時，又仿佛感受到了超凡脫俗的仙氣，猶如仙樂一般，在場的人無不驚嘆。
沈青杏站在外面，雙目炯炯地望着他，他果然是騙她的，原來他這麽會彈琴。
在衆人沉醉于他的琴音中時，小厮領着兩個異族男子走了進來。
為首的異族男子被琴音吸引，朝着亭子裏看了來，衛紀黎在他看過來時，揚起了眼尾，迎上了他的目光。
異族男子被他的美色與琴聲驚豔到，愣在了那裏。
衛紀黎垂下眼簾，無人看到裏面暗藏的殺機。
而與此同時，沈月微同樣攥緊了拳頭，南越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雲州城靠近邊陲，出現幾個南越人也不算稀奇，且兩國最近休戰，南越正在與大昭議和，南越人來到雲州就更不稀奇了。
但是，那個南越人拇指上戴着一枚金剛戒，那是南越其中一個部落的象征，那個部落的人是出了名的殘暴兇惡，他們出現的地方，必有殺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