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罰跪

罰跪

她的嘴巴霎時被捂住了, 沈月微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捂着她的嘴,朝上面的人請罪:“陛下, 臣妹腦子不好, 方才說的話都是無心之過,還請陛下恕罪!”

四周的人無不在驚訝,這傻子竟然敢在陛下面前說這樣難登大雅之堂的話,真是傻得沒救了。

允華郡主捏緊手裏的酒杯,骨節發白,唇齒裏溢出一句怒罵:“厚顏無恥!”

然而, 上面的昭平帝卻沒有治她的罪,反而笑着挑眉問一邊的衛紀黎:“愛卿,你意下如何呢?”

衛紀黎站起來,他這一起身,四面的目光都向他望了來, 尤其是對面杜德英的眼神,那是充滿了警告意味的眼神。

他走到了大殿中央, 在沈青杏旁邊跪下,垂首道:“臣……惶恐!”

杜德英對他的态度很滿意。

龍椅上的男人不悅道:“你惶恐什麽惶恐?朕是問你想不想娶沈小姐?”

大殿內的氣憤變得緊張起來,沈青杏知道上一世,允華郡主也是這樣請陛下賜過婚,當時陛下也是詢問過衛紀黎的意見的,但衛紀黎給了拒絕的回答。

今日, 陛下也一定會問。

這是一場心計的較量, 但凡他答應得太快, 都會引來猜疑和殺身之禍。

沈家武将世家,手握重兵, 若非她是個傻子,長安城裏想要攀上這門親事的人多得去了。

加之衛紀黎的身世,無父無母,最需要的就是一個體面的門楣,這門親事對他來說,絕對是錦上添花,攀上将軍府這棵大樹,往後誰還敢說他是下等的賤民?

這樣的誘餌抛在他面前,他若是接得太快,陛下必會懷疑他的用心。

畢竟,陛下喜歡的是純臣,只忠心于他的純臣,這就是為什麽上一世衛紀黎雖拒絕了與允華郡主的婚事,卻還能深受陛下喜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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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陛下本就不想他們成親。

允華郡主代表的是允安王府,而允安王府又是太子一黨,若是衛紀黎與允華郡主成了親,那麽便成為了太子的人,到那時,他便不只是為陛下辦事了。

其實,今天她也是在賭。

将軍府與東宮聯姻是最好的選擇,這樣有利于穩固江山,但若陛下真有易儲的打算,他就不會想要兩方聯姻了。

皇後一族近些年勢力很大,郎家、太子、允安王府幾乎占據着大半個朝堂,而六皇子這些年也籠絡了不少人,朝裏真正屬于昭平帝的人,已經少之又少。

衛紀黎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他不會輕易放棄,從上一世衛紀黎推倒郎丞相坐上樞密使的位置就知道。

而沈家,爹爹自從受傷之後,就不愛出門結交世家了,哥哥又常年征戰,并不拉幫結派,所以沈家也算是置身于世外的純臣。

現在,就要看陛下如何抉擇了,同不同意都只在他一念之間。

衛紀黎沉吟片刻,啓唇道:“陛下,沈小姐天之嬌女,金枝玉葉,臣一介賤民,恐配不上小姐。”

“誰說配不上?”

沈青杏推開沈月微的手,朝着旁邊的少年郎撲去,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親上了他的臉頰。

“??!!”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

就連衛紀黎本人,都露出了驚色來。

他臉頰慢慢漲出一絲紅暈來,這在衆人眼裏,便是害羞的神情了。

沈青杏親了一口後就退開,看到他臉上的變化,心想:大人的演技真是一流!這抹紅可演得太妙了!

“哈哈哈哈。”上面傳來了昭平帝的爽朗大笑。

“愛卿,朕只問你,喜不喜歡沈小姐?”

衛紀黎垂着腦袋,一副窘迫的模樣:“沈小姐天真爛漫,無邪可愛,臣……臣……自是……”喜歡。

沈青杏見他半天都憋不出“喜歡”那兩個字,索性替他回答:“他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下面,程佑安發出了一聲驚嘆:“這世上竟有如此大膽之女子!”

“好!朕便為你們賜婚!來人,拟旨!”

随着昭平帝的聲音落下,沈青杏一顆高懸的心也終于落了下去。

成功了!

她賭贏了!

殿內的人幾乎都傻眼了,這一場變故始料未及,誰都沒想到,一場鬧劇竟然成了喜事結緣。

沈青杏沉浸在喜悅中,直到內侍官拟好了聖旨,又當着衆人的面宣讀,兩人領旨謝恩,她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的哥哥全程一語不發,眉頭緊緊皺着,像是在思索什麽極其苦惱的大事一樣。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任性,必定讓哥哥不悅,除了哥哥外,爹爹肯定也要罰她。

晚宴很快結束,皇後随着陛下離開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在說: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太子趙韞呆坐在坐席上,好似一棵入定的樹,直到允華郡主摔了案上的酒杯玉盤,他才靈魂回歸。

允華郡主站了起來,沖到了衛紀黎身邊,拉着他大吼:“為什麽不拒絕她?為什麽不?”

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允華郡主喜歡衛紀黎,殿內的人存着看戲的心态,全都停下不走了。

“郡主喝醉了,來人,送郡主回府!”衛紀黎一聲令下,立即沖進來了兩名缇春司侍衛,将允華郡主拉開了。

沈青杏見狀,趕緊拉着哥哥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

沈府

“給我跪下!”

沈振南得知了今夜宮裏發生的事情,氣得連晚飯都沒吃兩口,待沈青杏一回來,就命人把她帶來了正廳。

沈青杏還是有些憷她這個爹爹的,沈振南前半生都是在軍中度過的,向來說一不二,治軍嚴明,他長着一張闊氣的方塊臉,不說話的時候很兇,平常不愛管教她,大多的心思都放在了怎麽育兒上面。

他從前追随的主将是長平侯,所以,立志也想培養出下一個長平侯,她的兩位哥哥就是他的試驗品。

自從大哥戰死後,他就退了下來,整個人蒼老了許多,頭上也長出了不少白發,對二哥倒是管得不是太多了。

因為他怕再失去一個兒子。

唯一的女兒是個白癡傻子,他不知道該怎麽跟女孩兒相處,平常都是讓二夫人來照顧她的。

二夫人畢竟不是親生母親,總有些隔閡,所以多年下來,沈青杏與爹爹、姨娘都不親,只親哥哥。

如今他讓跪,她吓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沈青杏,是不是我太久沒有管教你,才讓你這樣無法無天任性妄為?那個衛紀黎是神仙下的凡,還是妖精化的身,把你三魂七魄全都勾走了?”

沈青杏被吓住了,道:“女兒被山匪擄走的時候,是大人來救的我,若不是他,女兒早就死在那座山上了。”

“救命之恩,我怎會不知?但是,也沒有讓你這樣去還呀!”沈振南走到了她的面前來,彎腰問:“阿杏,你告訴我,今日這些話,是不是他教你的?”

她瞳孔放大:“爹爹?”

“他一個宦官收養的義子,卻能夠爬到缇春司掌司的位置,可見心機深沉,阿杏,你這麽單純,人家三兩句話就能把你賣了,并讓你為他數錢。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在雲州的那段日子,他有沒有刻意接近過你?”

她恍惚地搖頭。

沈振南并不将希望寄托于她身上,而是擡頭問:“清逸,你來說。把你在雲州看到的全都說出來。”

沈月微回想了一下在雲州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講述了一遍:“衛紀黎對阿杏有恩,那天晚上,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阿杏恐怕……早就被奸人辱了。可能,阿杏就是在那時候,對他産生的仰慕之情吧。”

“至于這其中有沒有衛紀黎故意設計的成分,孩兒也無法确定。”

沈青杏聽見他們二人的話,很想告訴他們,衛紀黎其實一點也不想娶她的,更沒有什麽故意設計。

她仰頭道:“爹爹,哥哥,是我先喜歡大人的,在雲州府衙時,我每天去找大人,他都不理我的。”

“既不理你,今日為何又露出那副神态?他要是真不願,今日就應該拒絕得狠一點。”沈振南跌坐在椅子上,“好一招欲擒故縱!”

沈青杏:“……”

沈振南又說:“那小子長得俊美,就連允華郡主都能被他勾去神魂,阿杏啊,你還太年輕,人家沖你笑一下,你就當人家喜歡你,哎……”

她悶悶地道:“爹爹,我哪有那麽花癡?”

沈振南縱使太多氣,也不能撒在一個智力不健全的傻子身上。

“要早知道這樣,前幾年就該早點讓你與太子定親,也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了。” 他連嘆了好幾聲氣,“改日,我去拜見丞相,看看這事還有沒有轉圜餘地。”

沈青杏身子一怔,她的爹爹一直是很滿意她與太子這門婚事的。她往前膝行,抓住他的衣袖,說:“爹爹,不要去!”

沈振南甩開她的手,大怒:“給我跪好!”

她恹恹地退了回去。

沈月微走上前:“爹,別吓着阿杏了。”

沈振南氣得火冒三丈:“我看她不被吓一吓,是不知道收斂的。今日敢跑到陛下面前去讓賜婚,來日說不定還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呢。”

“爹,如今聖旨已下,您再去找丞相大人,可能已經沒用了,陛下他自己下的旨意,又怎麽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呢?”

沈振南揉了揉眉心,頭疼難耐,越想越氣,指着地上的少女道:“你給我在這兒好好跪着,等你什麽時候知道錯了再起來!”

*

另外一邊,杜宅內,少年也同樣在罰跪。

“噼裏啪啦”的聲響在夜裏綻開,杜德英背對着少年,廣袖掃過桌案上的白玉茶盞,碎片飛到了少年的身邊與腳下,有兩塊還從他的左臂劃過。

杜德英一掌拍下桌案,勃然大怒:“千算萬算,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傻子!”

“我早叫你離她遠點你不聽,現在好了,那傻子竟這樣賴上你了!”

衛紀黎跪在地板上,忍着臂上的痛意,道:“是孩兒的錯。”

杜德英轉過身來,眸色狠戾:“小黎,我幫你入缇春司不是讓你來兒女情長的!你今日為何不拒絕得徹底一點?”

衛紀黎垂眸道:“孩兒以為,這樁婚事是利大于弊的。”

“城中謠言不斷,即使過去了半年,也堵不住那些惡毒的嘴巴。這時候陛下賜婚,不正是壓制那些流言的最好手段嗎?況且對方還是将軍府,以孩兒的身份,攀上将軍府這樣的世家,往後在京中豈不更容易站穩腳跟?”

杜德英眯眸,盯着他仔細端詳:“你是這樣想的?你對那個傻子小姐,沒有半點私情?”

衛紀黎面不改色:“沒有。”

“沒有最好。只是那傻子……”他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衛紀黎又道:“傻子不挺好的麽?孩兒只需要略施手段,就能讓她言聽計從,這可比那些高門小姐好控制多了。”

“說得也是……只是這樣一來,太子那邊便算是徹底得罪了。”

衛紀黎長睫垂落,掩下裏面的一絲笑。

*

允安王府

朱順裕得知了這個驚天的消息後,笑得嘴角合不攏,沒想到這個傻子一頓鬧,竟是解決了他的兩件煩心事。

他本就不想太子娶一個傻子為妃,更不想自己的妹妹跑去衛紀黎那裏倒貼,現在好了,傻子嫁給了衛紀黎,這一下,直接省了他好多事。

他能不高興麽?

只是,他的那個妹妹現在倒是不太好了。

他往着朱芸的院子走去,遠遠的,就聽見了裏面傳出的怒罵與摔東西聲。

“沈青杏,我要殺了你!”

“叫你搶我的人!叫你搶我的人!”

“不要臉的傻子!”

朱順裕見一群婢女們跪在院子裏,都不敢靠近屋子,他走了門口去,險些被朱芸砸出來的一個青瓷花瓶誤傷。

他生氣地斥道:“妹妹!你這是發什麽病?”

朱芸從回來後,就像個瘋婆子一樣,在屋子裏又摔又罵,現在地上滿是碎屑,下腳都要萬分小心。

朱順裕将院子裏的婢女全部揮退,朝着屋裏走去,朱芸坐在地上恸哭,頭發散亂,金簪搖搖欲墜,哪裏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芸兒,那不過是一個替身,值得你這樣大動肝火嗎?”

“替身……”朱芸仰起頭來,珠淚滑落,神色迷惘。

“難道不是替身麽?”朱順裕在她面前蹲下,将她手裏的花瓶奪走,“你是真的喜歡衛紀黎麽?難道不是把他當那人的替身麽?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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