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對別人工資占有欲強的不只有61號院的住戶們。

棉紡廠瞧見奚明亞回家的也在嘀咕。

尤其是楊南媽和歐陽眉。

簡直共腦了一樣, 同一時間跟家裏念叨奚明亞。

主題就一個:

還好她沒進咱家門,不然這作派,不出幾天家裏就被搬空了。

奚明亞若是知道肯定要翻個大白眼。

誰想進你們家了?

自作多情。

回到家裏, 譚樂生剛刷完碗,正打算出門。“又要到附近走訪?”

譚樂生搖頭:“不是, 是另一樁。”

奚明亞嘟囔。

一天天的, 案子還挺多,關陽市這麽不太平嗎?

譚樂生整理了下衣服。

戴上帽子, 囑咐道:“最近晚上少出門,濱市監獄的一個連環殺人犯越獄了,下午收到濱市電話,人可能往咱們關陽方向逃竄,我回局裏開會,晚上你留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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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牆不難, 但老翻牆也不好。

“哦,知道了。”

奚明亞推着車到雨棚停好。

雨棚裏的幹柴多了兩捆, 煤球多了至少兩百多個, 應該是譚樂生下班拉回來的。

她滿意地點點頭。

覺得自己運氣确實不錯,一不留神就抓了個眼裏有活兒的。

“……那個, 陽陽他們要跟大壯打豆腐幹去, 我去盯着。”譚文宣別別扭扭。

奚明亞嗯了聲。

四人鬧哄哄往外跑,高陽手裏還滾着鐵環, 吭哧叮當的。

奚明亞拿着水瓢,扯着嗓子吼:“不許出院子,天黑了就回來, 聽到沒?”

“知道了,羅裏吧嗦。”就算不叮囑, 他也不會帶着弟弟妹妹出院子大門,當他傻啊。

他們平時都在二進院和大壯、虎頭幾個玩。

61號院是三進大院子。

住戶多,孩子也多,什麽年齡段的都有,這些小孩拉一塊能組好幾支游擊隊。

小孩子能玩的多了。

滾鐵環、扇紙殼、翻豆腐塊、打彈珠、捉迷藏,甚至在牆根刨地滾牛都能玩好幾個小時。

不過今天一大三小剛沖過去,大壯就眼睛一亮,撅着屁股挪啊挪,賤嗖嗖湊到譚文宣旁邊:“你嬸子欺負你們沒?”

譚文宣眼神飄忽。

暗罵哪壺不開提哪壺,面上卻在死鴨子嘴硬,下巴擡得可高可驕傲了:“沒有,她怕我們趕她出門,才不敢欺負我們呢。”

不過說這話時,他還記得壓低聲音,免得被弟弟妹妹們拆臺。

大壯眨眨眼。

有點懷疑:“真的?”

“咱們是兄弟,你不要覺得丢臉,說出來大家幫你出氣去。”

譚文宣磨牙。

表情堅定得下一秒就要入黨宣誓了:“真的,她敢才怪。我小叔是公安,她敢欺負我們,小叔第一個把她抓去關了。”

他擡頭挺胸語氣篤定,分外傲嬌。

大壯呆了呆,“那咋跟我媽說得不一樣啊,我媽說你嬸嬸比隔壁金子媽還要厲害,不好惹呢。”

具體怎麽個不好惹,大壯不清楚。

但金子媽,也就是吳慶年大嫂李紅霞,那可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潑辣貨。

三天兩頭跟人為雞毛蒜皮的事吵架。

還每次都能吵贏。

牛玉芬吃過幾回虧,經常跟家裏人叨叨,大壯就記住了。

一聽她媽拿奚明亞跟金子媽比較,立馬擔心起好兄弟來。

譚文宣才不承認呢。

“沒有的事,壞……我嬸嬸她長得特別溫柔,你別看她跟你爸一樣高,但是她瘦啊,她胳膊沒比我粗多少,我小叔聲音稍微大點聲她就吓得瑟瑟發抖,一點兒也不厲害,真的!”

“哦。”

“你不信嗎?我說的都是真的。”

“信信信,咱能扇紙殼了不?”确定好兄弟沒被欺負,大壯就對奚明亞不感興趣了。

“我說的是真的。”

譚文宣再次強調。

察覺好兄弟很“着急”的樣子,大壯狐疑:“譚文宣你今天好奇怪呀。”

譚文宣:“……”

算了,不說了。

“哪裏奇怪了,快來扇紙殼,今天我先。”

所謂扇紙殼呢,就是煙盒拆開成紙片,分正反面扔地上,手指并攏微微彎曲,手背拱出弧度,往地上一拍,拍的時候帶起的風扇動地上的紙殼,讓它翻身,就算贏了。

下到幾歲上到十幾歲,都逃不掉它的魅力。

譚文宣和大壯幾個玩了沒一會兒,一進院的金子、銀子兄弟倆也來了。

一群孩子很快玩成一團。

奚明亞洗完澡出來,屋頂瓦片開始傳來雨水落下的啪嗒聲。

很大顆,不密集。

天邊,夕陽落下了十分之九,只剩下天際線那一圈被暈黃染透,夜幕即将降臨。

她擦幹頭發,目光落在院子裏被雨水打“黑”的石板上。

想了想,随手撈起頭繩把長發紮腦後,到堂屋拿了傘去二進院逮幾個不知道回家的小崽子。

這場雨來得突然,大家都沒有防備。

進入二進院,各家嘈雜的聲音猛地灌入耳中。嚷着收衣服的、喊孩子回屋的、頂着雨從外頭跑進來的……

跟獨門獨戶的安靜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奚明亞撐着傘,眼神迅速掃過四周,一邊集中注意力聽哪兒有家裏幾個孩子的聲音。

很快,她朝一進院走。

七八個小孩在兩個院子中間小門那兒各玩各的。

奚明亞:“譚文宣,高陽高歡譚文明,下雨了不回家,等着我來請你們嗎?”

蹲角落玩蟲子的高陽三兄妹不約而同扭頭,看到奚明亞面無表情,三小只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站起來朝奚明亞走去。

小丫頭小心翼翼觑着舅媽。

看看手裏的綠色毛毛蟲,猶猶豫豫,滿眼不舍遞了過去。笑容讨好:“舅媽~~~~給你玩。”

“舅媽不喜歡小蟲子,你自己玩就好。”奚明亞果斷拒絕。

開玩笑,誰家大人愛玩蟲子啊,反正她不愛。

小丫頭用力呼了口氣。

手咻一下收回去了,還寶貝地摸了摸她的毛毛蟲,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一口小白牙,“舅媽,那你喜歡什麽蟲咧?明天我們幫你捉呀~~~”

“別,我什麽蟲都不喜歡。”

奚明亞拒絕得非常徹底。

她可不想幾個小的隔三岔五捧着亂七八糟的蟲子來獻寶呢。

那場面,想想就頭皮發麻。

“走了,回家。”

“嗷~~~舅媽,要牽手手。”高歡撒嬌。

大壯看到突然出現的奚明亞,小孩呆住了。

眼睛睜得老大。

愣了好一會兒,第一句話竟然是:“譚文宣你沒騙我啊,你嬸嬸真的有我爸那麽高。”

譚文宣不禁腹诽。

所以剛才你全是敷衍,壓根沒信我的話?

譚文宣将贏到手的紙殼往兜裏一揣,扭頭跟大壯告別:“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你等我。”

大壯:“行。”

吳母來喊大孫子二孫子回家吃飯,擡眼間,正好見着拐往跨院走道的背影。

那道高挑的身形實在太有辨識度,幾乎一眼,她就認出是誰了。

不就是前頭媒人介紹給老三那姑娘嗎?

難道譚公安娶的就是她?

前腳跟老三相看不成,後腳就嫁人,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吳母心情有些微妙。

總覺得三兒子被比下去了。

吳家飯桌上。

吳母隔一會又瞪一眼老三吳慶年。

吳慶年皺眉,以為她又要開始罵裴玉梅了,忍耐着問道:“媽,你又看我做什麽?”

“給玉梅的彩禮從我自己工資裏扣,不礙着你們什麽事,你們——”

他這話一出,吳母還沒開腔,李紅霞先不幹了,“什麽從你工資裏扣。老三,咱家可是沒分家的,憑什麽你哥娶媳婦,一袋糧食、一袋紅薯就行,到你這兒,她就要150彩禮?”

吳慶年皺眉:“那怎麽一樣?大嫂,你別胡攪蠻纏。”

李紅霞更氣了。

筷子一摔,潑辣道:“怎麽不一樣,我們是便宜貨,就她一個珍貴,是吧?”

三個孩子對親媽的突然發作習以為常,熟練地端起碗跑出去了。

吳慶年臉色黑了黑。

看了兩個哥哥一眼,他們埋着頭吃飯一點不管,就知彩禮在他們心裏也是疙瘩。

他煩得不行。

嘴上也毫不客氣,“十年前什麽光景,現在什麽光景?鬧饑荒後能給出一袋糧食的有幾家?總扯着這個說有什麽意思?”

“憑什麽不能說,一家子妯娌,她來了就壓我們一頭,憑什麽呀,對不對,愛娣?”

陳愛娣是吳老二的媳婦,平時寡言少語,就一直被李紅霞壓着。

她才不想給李紅霞當槍使呢。

被點名後立馬慌慌張張擺手:“我,我沒意見呀。”

說完沖公婆讨好地笑了笑。

調過頭勸李紅霞:“大嫂,老三說得對,現在情況跟以前不一樣,老三進了廠後是給家裏拿了錢的。”

李紅霞咬牙怒瞪。

要不是白日裏聽裴玉梅媽跟人炫耀,她還不知道老三結個婚要花這麽多錢。

難怪昨晚老三跟公婆吵架沒讓他們在場。

李紅霞心裏恨呢。

自己可是老吳家的大功臣,一進門就生了三個帶把的,公婆不想着三個孫子,盡顧着老三。

她能服氣才怪。

李紅霞板着一張夜叉臉,沒好氣地擰了身旁丈夫腰肉一記,陰陽怪氣道:“我命不好,攤上沒出息的男人,但老三你甭忘了,你進食品廠花的錢裏可是有我和你大哥的一份。”

陳愛娣嘴角微不可查抿了下。

老三買工作的錢,也有她男人的一份。

陳愛娣手緊握成拳放在腿上,面上還挂着笑,仔細一看,多少有些勉強,說出來的話也別別扭扭,“一家人,應該的。”

“應該什麽應該?當初說好的家裏出錢買工作,老三上班後每個月工資拿一半出來,他才上兩年班,去年臨時工拿18,今年轉正才拿28,買工作的錢還沒還到200,一下子又要拿150娶媳婦,當錢是大風刮來的?這是花的他自個兒的錢嗎,明明花的是全家人的。”

“等裴玉梅進門,你倆萬一立馬要了孩子,養孩子也得花錢,這錢究竟什麽時候還得上?”

“爸、媽,你們也替我們兩房想想,我們大人苦點累點受委屈沒什麽,但幾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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