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說起三個孫子, 吳母臉色微微動容。

但李紅霞逼迫的姿态着實叫人反感,吳母覺得作為婆婆的權威被挑釁了。

她本就更偏疼吳慶年,更覺得李紅霞跟個攪事精似的。

遂不滿道:“你別拿這态度嚷嚷, 老三是花了家裏的錢,那也是我和你爸的。老大你自己說, 你打零工賺的錢夠養老婆孩子沒?你家三個小子不也是靠我跟你爸補貼?”

李紅霞表情倏變。

吳家老大吳喜年捏着筷子的手微頓, 擡頭很是憨厚老實的樣子,“媽, 紅霞脾氣急躁,你別為她生氣。”

李紅霞還要說,手腕就被吳喜年拽了拽。

旁邊陳愛娣看着兩口子一條心、慣愛唱紅白臉的大房,再看看自己身邊五大三粗,一心幹飯的真老實人吳海年。

輕輕摸着肚子。

怨念不已:自己怎麽就不争氣呢。

吳母觑見李紅霞臉上的不服氣,重重哼了聲:“我不跟她生氣, 我跟她氣什麽?既然你們心裏都計較,今天就把家裏的東西分一分, 省得以後這個怪我偏心, 那個怪我不公平。”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吳老頭詫異地看了眼老婆子, 夾起鹹菜, 沒滋沒味吃着。

李紅霞更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她就想逼着公婆讓老三簽欠條,沒想着分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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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工作, 男人也只能打零工,三個孩子還全是男娃,不靠公婆幫襯怎麽養?

一旦分家, 舒坦的是有工資的老三和沒孩子的老二。

大房損失慘重。

“媽,這家咋能說分就分啊, 喜年,你說對不?”

吳喜年忙站出來勸吳母:“媽,爸,這……紅霞沒那個意思的,分家多叫人笑話啊。”

吳老頭不說話。

吳母全權代他發言,“她沒那個意思,我有。這些年幫你們帶孩子都快帶出仇了,你們倆只記虧,不記便宜。”

吳喜年:“爸——”

吳老頭擺手:“聽你媽的。”

吳喜年語氣中帶了些許哀求:“媽……”

吳母态度堅決:“樹大分枝,結了婚你們都有各自的小心思,我和你爸不想管,管來管去讓你們幾兄弟結仇。”

李紅霞知道這事沒轉圜餘地了。

索性态度一改:“媽,要分就得把老三那筆賬算上,你和爸給他多少,不能虧了我們和老二吧。”

陳愛娣小心翼翼瞅了眼吳母。

沒吱聲,默認了。

吳母掃了幾人一眼。

大兒子焦急,二兒子走神,三兒子滿眼放光,心裏五味雜陳,着實不是滋味。

但凡幾個孩子順着她,哄哄她,這事就罷了,結果……

罷了,分了也好。

“你放心,缺不了你。”

一家子來回拉扯近一個小時,吳慶年還是寫了欠條。

吳家存款不多。

吳喜年、吳海年每家分五十現錢,吳慶年不分,還欠下大房二房各自一百五。

未來一年,他工資的大頭都得拿來還債。

吳家這場分家來得突然,也結束得突然。

事成定局,李紅霞心裏還是存了氣,知道婆婆反感裴玉梅就故意諷刺道,“媽,老三為了弟媳婦兒,挺舍得哩。”

吳母黑臉。

陳愛娣今天得了分家好處。

想着自己結婚七八年也沒孩子,大抵兩人中有一個不能生,萬一以後需要抱養肯定抱養老三家的比較好。

她有意跟吳慶年搞好關系。

便道:“玉梅人長得俏又溫柔,好姑娘彩禮高點很正常。”

吳母瞥了懦弱寡言的老二媳婦一眼,道:“再俏再溫柔,有那麽個吸血螞蟥的老娘和弟弟,就不是良配。”

吳慶年反感:“媽是她能選的嗎?玉梅已經很可憐了,媽你不心疼她就算了,還奚落她?”

吳母原本沒大動肝火。

見吳慶年徹底有了媳婦沒了老娘,惱恨得厲害。但她沒揪着裴玉梅講,而是問:“你知道跨院譚公安娶的媳婦是誰不?”

吳慶年怔住。

不解怎麽突然跳這上頭。

吳母淡淡一瞥:“排先你相的那個,棉紡廠奚家的閨女。”

吳慶年:???

“你相不中人家,光死心眼了,心裏就只有對面那裴玉梅,人家扭頭嫁到咱們院子,見了面尴不尴尬啊?”

李紅霞吃飯吧唧嘴。

剛鬧了一場,正是又累又餓的時候,趁婆婆被小叔子轉移注意力,迅速将冷掉的菜夾進自己碗裏。

随後又給男人夾菜。

注意到她小動作的陳愛娣也趕緊給自家男人夾,妯娌倆你瞪我、我瞪你,暗戳戳鬥得跟烏雞眼似的。

吳母捏着筷子,一人手背敲了一下。

李紅霞“哎喲”一聲,不滿道:“媽,嫁就嫁呗,她想嫁哪兒就嫁哪兒,反正是老三沒瞧上她,她如果要面子肯定躲着我們走,我們有什麽好尴尬的。”

陳愛娣悶葫蘆,不打算發表意見。反正她在婆婆面前從來都沒李紅霞有底氣。

沒辦法,誰叫人家肚子争氣,她卻不出貨呢?

別看婆婆也罵老三,其實心裏最重視老三。老三的事她可以随意罵随意抱怨,別人說就不行。

比起婆婆看好的那姑娘,陳愛娣寧願老三媳婦是裴玉梅。

就一個原因,婆婆不喜歡裴玉梅。

裴玉梅嫁過來,以後婆婆就不會盯着她一個人找茬了。

想到這兒,她一改往日沉默的性子。

順着李紅霞的話說:“對啊,反正是老三沒看上她,譚公安撿了咱家不要的女人當媳婦兒。”

不曾想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山。

“不會說話就別開口。”

“少在外頭說這種得罪人的話。”

陳愛娣讷讷不說了。

而當事人吳慶年則眼神游移閃躲,心虛的垂下眼睑。

“媽,你嫌她膈應你不跟她打交道就是了,咱們住一進,她住跨院,平時本來就不怎麽見得着,玉梅介意這樁事,你別……”

“玉梅玉梅,你腦子裏就只有玉梅。老三我再跟你講一遍,人,你可以娶進來,反正分家了你愛怎麽着就怎麽着,但以後她如果再向着娘家,繼續養她弟她妹,你可別找我和你爸訴苦。”

“媽,玉梅不會的。”

“別用嘴說,我等着看她表現。”

吳母眼角吊起,法令紋深陷,整個人顯得格外刻薄。她冷嗤一聲,并不怎麽信裴玉梅的保證。

說句難聽話,從小被父母拎着耳朵教育要為弟弟付出一切的姑娘,想法早定型了。

以為嫁人就能脫胎換骨呢?

壓根不可能。

要不是老三為了娶她要死要活,吵吵着家裏不同意他就申請宿舍搬出去,吳母根本不會妥協。

剛剛又忽然知道奚明亞嫁了譚公安,她心裏的不痛快到達了頂峰。

哦,對嘞。

本來今晚她是要說譚公安和奚明亞結婚的事,叫三兒以後避着點。

結果被老三拱火,老大媳婦又一點就燃,争着争着,莫名其妙弄成了分家。

吳母想到這兒,狠狠剮了李紅霞一眼,才跟吳慶年說:“反正鄰裏鄰外,她如果主動糾纏你你千萬甭搭理,免得把自己名聲搞臭了。”

李紅霞暗暗嗤了聲。

她就這麽随口一說,哄哄公婆,免得以後真不幫襯她們這房。

結果婆婆還當真了。

以為她兒子是人人都想争的香饽饽呢?心态怪好笑的。

人家沒進老吳家大家,就盼着人進個更差的,最好天天不如意。但凡過得不錯,她就不舒坦,覺得吃了天大的虧。

換她是奚明亞,嫁了譚公安,住的大院子,她得天天嘎嘎笑,哪有心思來糾纏老三?

李紅霞也就腹诽兩句,面上倒是一副“媽你說得真有道理”的樣子,“是啊,老三,你可別糊塗啊。”

吳慶年沒理她,只看着吳母虛應着,“知道了,我不搭理她。”

吳慶年才不敢說出真相嘞。

其實相看那次他對奚明亞很滿意,反正無法跟喜歡的玉梅在一起,跟誰結不是結?

況且奚明亞的确很漂亮。

就算态度冷淡,拖幾天不給答複,他依然想娶。

沒想到玉梅被他相看的事激了一把,終于接受了他對她的感情。

吳慶年左右為難啊。

還不等他糾結出結論,就被奚明亞撞破……

被打總歸不光彩。

他就更不能讓人知道這事了,索性對家裏說他沒相中對方,心裏還是只想要玉梅。

誰能想到,相親的事還有後續?

奚明亞嫁哪兒不好,竟嫁了自家同一個院子,住的還是當初他吹噓要住的跨院。

不會真的像媽和大嫂說的那樣她心裏其實惦記着自己,不服自己跟玉梅在一起,故意嫁到61號膈應人吧?

想起上回落自己身上的鐵拳,罵自己和玉梅那些難聽話,吳慶年不确定地想,這難道是因愛生恨?

這念頭一出,他心裏忍不住波瀾起伏。

眼中閃過訝異恍然糾結,還有一絲絲隐秘不易被發現的竊喜得意。

但很快,一盆冷水潑醒了他的矛盾。

——萬一她當着別人面,把自己相看時說的話,還有自己和玉梅說的那些抖出來……

不行。

得找個機會跟她說個明白。

他已經有玉梅了,是絕對不可能跟她扯上關系的。

奚明亞如果知道吳慶年是這樣想的,肯定雞皮疙瘩起一身,直呼“髒了”。

再連夜爬牆揍他個半身不遂。

她跟譚樂生結婚跟別人可沒半毛錢關系。

主要還是系統給得多,事又少,讓她看到了躺着就能贏的曙光。

跟誰結婚不是結。

何況譚樂生還完美契合了她的需求。唔,除了娃娃臉她是真的不大喜歡。

太顯小了。

明明比自己大了六七歲,站一塊跟同齡似的。

他那類相貌晚熟。

二十五還青澀稚氣跟高中生一樣。估計十年後勉強跟其他人二十五六的狀态差不多。越往後,顯年齡大的越有可能是自己。

哎,還沒到那個階段,奚明亞已經開始冒酸泡泡了。

她晃晃腦袋,趕忙讓自己轉換思路。

幹嘛跟他比呢?

他是公安,平時運動量大,長得又年輕。不出意外內心穩定、眼神不變渾濁的話,十幾二十年後同齡人都步入禿頭中年,他還處于青年巅峰。而有了閱歷沉澱的“年輕”只會更加有魅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男人來說,妻子的美貌是他們的炫耀資本。

那丈夫的美貌憑啥不能是妻子的榮耀啊?

等二十年後,別人帶着禿頂肚兒圓的愛人出門,就她挽着四十俊俏一枝花的譚樂生,想想那場面的酸爽度,奚明亞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翹起。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一會皺眉深思,一會咯咯輕笑。

一只胳膊枕在腦後,二郎腿翹得高高的晃來晃去,另一只手拿着蒲扇慢悠悠地扇着。

很快就昏昏欲睡。

只是心裏還記着給譚樂生開門,才時不時睜眼醒醒神。

譚樂生十點左右回來,剛敲了三下,奚明亞就很警覺地醒了。

“嘎吱——”

木門被拉開半邊。

“咦,你抱的是什麽?”奚明亞看着他懷裏兜着的幾張紙,好奇。

譚樂生将東西遞給奚明亞。

回身推車,邊走邊回她:“專家按頭骨複原的其中一個死者的相貌和濱市越獄逃犯的畫像。”

“還能這樣?照着骨頭就能還原出生前面貌?”奚明亞第一次聽說,眼睛眨巴眨巴,一不留神就露出了土包子樣兒。

她眼睛随了董桂花。

很大很亮,眼尾有點上翹,像杏仁兒,可又沒那麽純良圓潤,說像狐貍呢,又少了幾分狹長,但總體是很漂亮很吸引人的一雙眼睛。

當她眼裏滿是好奇、佩服,眼睛就格外明亮,像是黑夜中突然出現一顆星星。

譚樂生感覺那雙眼睛像有魔力似的,快把自己整個人都吸進去;呃。

他恨不得自己是個百曉生,把所有能知道的通通告訴她,滿足她的好奇心,讓那雙眼睛裏的星光繼續璀璨不滅。

“能,不過能做到這個程度的,全省就一個。”

他豎起食指晃了晃。

“哇!那實在厲害啊。”

“是很厲害,她的個人經歷更是傳奇。”

聽出譚樂生話裏的欽佩,奚明亞愈發好奇,“怎麽個傳奇法,說說呢。”

“對了,這畫像算不算機密,我能看嗎?”

她捏着畫紙,亦步亦趨跟在譚樂生身後。

她對越獄的連環兇手有點感興趣。

對摸着骨頭能畫出人活着時的面貌的人更感興趣。

譚樂生把車推到雨棚下停好,轉身時差點撞上緊跟在他身後的姑娘。

他上半身下意識往後一仰。

旋即失笑。

眼前的人是不是別人,是他自個兒的老婆,實在沒必要講究距離,這般一想,譚樂生迅速扭正身形,放任兩人挨緊。

“不是什麽機密,你先看着。我去洗個澡,回頭跟你講講她的事跡。”

這兩張人像本就是走訪街坊調查用的。

譚樂生倒想就這樣跟媳婦兒回房聊聊天。

但在外頭跑大半天,身上汗味兒有些重,奚明亞不管什麽時候身上都帶着淡淡的花香,一看就是個愛幹淨的。

自己一身汗臭靠過去,萬一被她嫌棄怎麽辦?

奚明亞确實欣賞不了這種“男人味”。

聞言忙伸出兩根手指,虛虛推他胳膊,“快去快去,我回屋裏等你嗷。”

她說的時候沒帶旖思,純粹抱着聽睡前故事的心态。

可聽在譚樂生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他耳尖偷偷泛紅,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我會動作快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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