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奚明亞不是忘, 是根本沒注意。
原諒她第一次做家長,很多地方都很随意,只有遇到事了才會想解決的辦法, 而沒有提前“照顧”孩子的意識。
不僅她沒注意,譚樂生也一樣。
相處久了, 夫妻倆在這方面非常默契。
當着幾個孩子, 誰也沒掃興,甚至還裝得早有安排的樣子, 等回到屋裏,二人不約而同盯上了戶口本。
等翻開戶口本,看到簡單粗暴的父親、母親,小兩口不約而同沉默了。
“……呃,好像确實是後天。”
他摸摸鼻子,眼神心虛。
奚明亞立刻抱住他的腰:“沒事兒, 我也不知道,吶, 既然允許孩子犯錯, 當然也要允許自己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寬以待人,也要寬以待己嘛, 不然多累啊。”
譚樂生經常聽人講寬以待人, 嚴以律己。
還是第一次聽有人把對自己放低要求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但不得不說,這話太能撫慰人了。
壓在肩膀上的重擔仿佛被人搬空了。
他确實不懂如何教養孩子, 甚至不夠上心。
第一次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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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做丈夫。
第一次成為長輩。
很多東西他沒了解過,也沒有做“好”的意識。
就像做人丈夫這件事上,除了交錢、幹家務這種明顯應該他幹的他沒推脫過。對妻子的工作、平時有沒有遇到麻煩這些額外的關懷, 該他提供情緒價值的地方他無意識忽略了。
不是不願,是腦子裏沒那個概念。
反倒是妻子提供給他的情緒價值更多。
她比自己小, 但在對別人好這件事上委實優秀太多。
“媳婦兒。”
“嗯?”
“媳婦兒……”
“有話就說啊。”
“就是想多喊你幾聲,忽然發現,我好像當叔叔舅舅不合格,當丈夫也不太合格。”
他語氣跟平日差不多,夾雜着淡淡的自省。
奚明亞沒順着他的話講。
也沒安慰他做得不錯,沉默片刻反問了一句:“什麽是合格?”
這話把譚樂生問住了。
奚明亞就笑。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英氣、冷淡禁欲的面龐一下變得生動起來。
她得意地眨眨眼:“看吧,沒有固定的标準。”
“對需要錢的家庭來說,能掙錢就是合格的;對需要很多關心很多愛的家庭來說,體貼溫柔是第一位。不過對我來說嘛,你一直在合格線之上啊,不,應該說絕對能給高分!”
她沒有瞎誇,是真心實意這樣覺得。
譚樂生哪裏不好?
外形優越,工作不錯,工資上交,沒有不良癖好,你讓他幹活,他絕對二話不說。
或許不會制造驚喜,沒那麽多轟轟烈烈,大開大合的愛恨,但人很可靠。
而且,當你釋放出你的想法時他會迎合你,而不是第一時間否決。
他也不打罵人,情緒極其穩定,更不會毫無界限的在你的世界橫沖直撞。
別人喜不喜歡這樣的伴侶奚明亞不知道,但她覺得很舒服,她喜歡。
“至于幾個孩子的想法……你得問他們了。”
奚明亞聳肩。
安撫地拍拍他後背:“不過,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喜歡你的。”
譚樂生微微有些詫異。
奚明亞點頭。
她這會兒正抱着男人,點頭時額頭就輕輕撞在對方鼻尖上,發絲柔軟存在感卻極強,譚樂生鼻頭癢癢的,他沒躲開。
飄忽游移的小眼神慢慢凝聚堅定,唇角微微上揚,反手回抱:“謝謝。”
“不客氣,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咱們忘了。”
奚明亞嘿嘿笑。
被她帶動着,譚樂生嘴角也越揚越高,彷佛在進行一場只屬于兩人的惡作劇。
站得有些累了。
奚明亞輕輕把他推到椅子坐下,自己跟猴兒似的,一點不客氣爬到他懷裏坐好。
小聲念叨:“每年過生日我媽會做一大桌子菜,還會給我一個紅包,我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明年,你一定不能忘嗷。”
“不忘。”
他知道,她是五月十五的生日。
“你以前怎麽過生日?可以學我一樣提前說,這樣咱們都能獲得很開心的一天。”
免得禮物送錯、安排搞錯,明明是開心的日子最後被弄得一地雞毛,苦大仇深。
“我的生日啊……”
譚樂生頓了頓,斟酌了一會兒,感嘆道:“七歲前是大操大辦,七歲後我媽偶爾記起了會煮兩個雞蛋,想不起來就算了。到部隊嘛,有時候會有戰友拉着喝酒,或者讓食堂幫忙多做一個菜,有時候我也忘了。”
別人記不起,他亦不會主動說。
他已經很多年沒期待過生日了。
“那……明年就随便我安排,你不能挑刺哦。”
“我很期待。”
說着,譚樂生低頭,想尋摸那抹紅唇。奚明亞沒拒絕,她喜歡跟譚樂生交換呼吸。
可等戰況即将升級時,她立馬箍着對方脖子很堅決地把人逼退了。
“??”
譚樂生眼尾泛紅,素來淡定的眼神波光潋滟,茫然又急切地望着奚明亞。
奚明亞食指抵在他唇瓣。
“噓。”
她笑眯眯的,彷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月經沒來,我懷疑懷孕了,咱們得悠着點。”
譚樂生思緒一片空白,腦子裏空洞洞的,心髒激烈跳動着。
我是誰,我在哪,我剛聽到什麽了?
“懷孕?”
譚樂生懵逼呢喃。
過了約莫兩分鐘,他好像終于反應過來了,猛地低頭往她腹部看了看,樓在後腰的一只手松開,緩緩地,試探地摸向奚明亞尚且平坦纖細的小腹。
近鄉情怯的樣子。
“真的嗎?”感覺好不真實。
奚明亞嘻嘻笑了兩聲,按住他的手,一點包袱都沒有地說道:“不知道呀,等抽空去醫院檢查一下,沒準是這兩個月太忙,經期紊亂。”
“明天下午我請假陪你——”
“不着急,禮拜天你休假,那天下午我們再去。”
就算懷了,又不是生病,何必單獨請假呢?
這時候就顯出圖書館的好了。
就算一年到頭只有國定假日才放,不放禮拜天,但只需要上半天班,留給自己支配的時間可太多了。
生孩子也不耽誤什麽。
顧忌到可能懷上了,兩人難得清心寡欲起來。
摟着聊了些亂七八糟的廢話,很早就睡了。
次日下班。
奚明亞本來只打算帶雙胞胎出門挑生日禮物,但小文明粘着也要去。
“舅媽,舅媽。”
“歡歡,陽陽,你們不帶我,嗚嗚嗚……”
不帶他,他就蹲原地抹淚。
不像別的小孩撒潑打滾,哭得一把鼻涕滿身抹的邋遢,小吃貨不鬧騰,就是默默流淚。
哭一會兒又擡頭可憐巴巴的看着哥哥姐姐,舅媽。
奚明亞心裏怪有罪惡感的,但這不是偏心的問題,而是——
“明明,舅媽也想帶着你一塊。”
小家夥雖然還差幾個月到四歲,但不是不能溝通,奚明亞語速放得很慢,語氣也很溫柔,甚至有點夾。
“可是啊,外面人很多,就會有壞人看你可愛,偷偷摸摸把你抱走。”
小家夥圓潤的肩膀抽了抽,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圓,嘴巴微張着,還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奚明亞身體半蹲,抱着他拍拍。
“到時候你就不能跟哥哥歡歡陽陽一塊玩了,也不能吃肉肉吃蛋蛋哦,人販子可壞了。”
“不要,不要,不要人房子!”
“對呀,不能被人販子抱走,萬一你被弄丢了,舅媽會很傷心的。”
“舅媽,明明不丢。”
小家夥很貼心,努力伸着胖胖的胳膊要回抱奚明亞。
“嗯嗯,明明最棒了。所以,今天跟鍋鍋在家裏玩好不好呀?”
雖說民風還算淳樸,可哪兒都有壞人,奚明亞不敢存僥幸心理。
不出事還好。
這要真把孩子弄丢,她死了算求。
譚文宣也幫腔:“對啊明明,哭什麽啊,你是小男子漢,小男子漢要講道理。小嬸又不是故意不帶你,明天是陽陽歡歡生日所以才帶他們倆出門。等你過生日,小嬸肯定就帶你一個。”
“舅媽,鍋鍋說的真的嗎?”
小孩兒眼巴巴看着。
哭過的眼睛像剛被水洗過的寶石,清淩淩的漂亮極了。
“當然是真的。現在9月,還有3個月就輪到我們明明過生日了,到時候舅媽就帶你一個人玩,想到哪兒玩都行。”
她邊說,邊掰着小家夥胖嘟嘟的手指數。
小家夥沒有時間概念。
分不清三個月是多久,只看到手指被掰了三根,覺得很快就能輪到他了。
“好,我乖乖,我跟鍋鍋玩~~~~”
奶呼呼地答應了。
奚明亞揉揉他腦袋:“真棒。”
帶兩個孩子的好處是可以騎腳踏車。
她的自行車是沒有橫杠的26式,後座小小改造過。
硌屁股的镂空鋼架子上綁了一塊木板,背後焊了一小塊擋板,免得路上颠一下孩子就掉了。
又用海綿和棉布做了軟墊把整個後座包起來,雙胞胎擠歸擠,其實比坐小叔車的橫杠舒服多了。
“噢耶,出發咯~~~”
“高歡你口水噴我臉上了!”
“才沒有,你瞎說。”
“吶,你看,你快道歉。”
“不是我的,我在你前面,口水才不會到你臉上。”
“……”
一個生氣,一個委屈,雙胞胎好的時候能好成一個人,吵起來比夏天的知了還吵。
一路上叽叽喳喳,沒個消停。
奚明亞腦袋被吵得嗡嗡的,但她還是任由他們吵。
反正他倆情緒跟一陣風似的,上一秒吵得拳頭都握起來了,下一秒立馬和好,黏黏糊糊抱一塊。
勸不勸都這樣。
除非兩人拉着她當裁判,不然一般情況下她基本不插手孩子們的紛争。
“到了。”
“小嘴叭叭這麽久,渴不渴?渴的話,買汽水去。”
聽到有汽水喝,兩小只霸王龍秒變小貓咪,大膽提起要求來了。
“舅媽,我想喝綠色的。”
“我要黃色的。”
“今天誰去買?”雙胞胎看看對方,同時出聲。
“歡歡”
“我我。”
“行,那今天輪到歡歡買。一瓶綠的,兩瓶黃的。”
“我會噠~~~~”
小丫頭接過錢,像模像樣數了數,“舅媽,多了八分。”
暑假時家裏隔幾天就會買汽水。
每次都是譚文宣帶着他們一塊去,所以雙胞胎知道汽水五角一瓶,高歡是三小只裏加減法學得最好最快的,立馬算出多了八分。
奚明亞驚喜接過錢,表情稍有些浮誇:“哇,歡歡好厲害,居然這麽快就算出價格了。”
小丫頭咯咯笑。
如果身後有尾巴,這會兒肯定得意得揮來舞去了。
“我買好啦~~~”
“謝謝歡歡。”
高陽也脆聲道謝:“謝謝妹妹!”
一大兩下抱着汽水瓶沒走,站在小賣鋪門口咕嘟咕嘟喝了個痛快,喝完雙胞胎流程熟練地跑去還瓶子。
“舅媽,還回來的錢錢。”
汽水五角,還瓶退三角。
“好嘞,走,逛商場去。”
奚明亞把車鎖好,一手牽一個,三人直奔二樓。如果大人做選擇,肯定是給孩子買新衣服新褲子。
但讓孩子自己選,百分百選玩具。
兩小只一到玩具櫃臺就走不動道,看哪個都眼睛發綠。
鐵皮青蛙喜歡,竹蜻蜓也不錯……
哪個都難以割舍。
兩人還記得舅媽的話,每人只能挑一個!
所以就算眉毛都快糾結得并一塊了,最後還是乖乖挑了一樣最想要的。
“舅媽,我要彈珠。”
高歡指着貨架的彈珠。
葡萄眼快盯成鬥雞眼了,她正聚精會神,數一盒有多少顆。
院裏別的小朋友只有幾顆,一盒有二十顆呢,過完生日,她就是院裏彈珠最多的小朋友。
比那些男的還多。
高歡眼睛彎成月牙,笑得小米牙全咧出來。
奚明亞見她小小聲數,數完還用力呼了口氣,美滋滋好像賺到了的模樣,會心一笑:“好啊。”
高陽見妹妹挑了彈珠,開始着急了。
只是小木槍和溜溜球都是他的心頭肉,哪個他都舍不得。
看他一直選不出來。
小丫頭急得跺腳,她想趕快回家找燕子他們彈彈珠。她眼珠兒轉了轉,古靈精怪的樣子,猛虎撲食般摟住同胞哥哥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大哥會做紙槍,@*&……!”
奚明亞沒聽清。
只看見左右為難的小高陽連連點了幾下腦袋,眼神還在依依不舍,行動卻很果斷地放開了小木槍。
“舅媽,我要這個。”
奚明亞點頭,沖售貨員笑笑:“同志,我買這兩樣。”
買完承諾的生日禮物,奚明亞立馬拉着一步三回頭,磨磨蹭蹭的雙胞胎回家。
說挑禮物就是挑禮物。
別的她什麽都不想買,主要還是不劃算,比如衣服鞋子商場裏的價格不便宜。
可系統需要的積分卻不高。
等入秋需要添置衣服時,直接到系統兌換商城裏換布料或者成衣。
最近除了每個月給龍水灣寄一次包裹,積分消耗不大,孩子們生日正好是買衣服褲子的好時機。
奚明亞馱着雙胞胎回家。
她走的順化街側門,剛到家,兩個孩子就抱着玩具找小夥伴們炫耀去了。
正納悶文宣兩兄弟跑哪兒玩去了。
牛玉芬焦急的聲音忽然響起,随之而來的是急促淩亂的腳步聲。
“小奚,小奚。”
“你家文宣文明在家嗎?”
奚明亞一臉懵逼:“不在,怎麽了?”
林春嘴唇哆嗦,急切問:“那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不?”
奚明亞搖頭,“我剛到家。”
看眼前三人神色焦急,六神無主的樣子,她心裏不由得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出什麽事了?”
“大壯、亮亮,俊俊他們不見了。”
牛玉芬心急如焚:“我本來沒覺得哪兒不對勁,你們知道的,我兒子就是蠻牛倔牛,一天不見人都正常,我——”
“我來說。”
林春看她啰嗦半天沒講到重點,趕緊截斷話道:“俊俊到外頭玩,我再三叮囑他,中午回他外婆那兒,他應了。結果到現在還沒回來,我猜可能跟你們家孩子在一塊,就來問問文宣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平時都到哪兒玩?”
“他們平日不出院子。”
譚文宣不是調皮孩子。
他心思比同齡人敏感成熟,不會主動将弟弟妹妹置于危險中,大多數時候他在小夥伴裏充當的是“軍師”角色。
所以,若不是同伴找他,他不會帶着弟弟單獨出去玩。
若同伴應了要早回來,就算對方忘了他也會提醒。現在該回的沒回,那指定出事了。
奚明亞眼皮跳了跳。
心裏陡然往下沉,她大腦飛速轉動着,眨眼間冒出了一堆問題。
“張嫂子,你們跟我說說孩子幾點出的門,有沒有提到哪玩,找誰,都要玩什麽?”
牛玉芬三人很懵啊。
“……沒說呀,早上吃完飯,街道辦垃圾車來時他們還在,後面就沒見着人了,大概九點多的樣子,哎喲你問這些有啥用……”
人越着急,能提供的信息越有限。
奚明亞索性不浪費時間了,擡手示意大家別嚷嚷,迅速做好安排:“這樣,我到公安局報案,說咱院裏幾個孩子丢了。張大姐許大姐,你們找何大爺、葛嬢嬢說一下情況,再跟街道辦打聲招呼,讓大夥兒幫忙找找孩子……”
一聽到公安局,牛玉芬又遲疑了:“真、真要報公安嗎?萬一孩子只是貪玩——”
“沒有萬一,咱們賭不起那個萬一。”
奚明亞聲音冷凝,無情打碎她的幻想:“如果真出了事,咱們多拖一分鐘他們就多一分危險。”
“對對對。”
“春兒,你找何大爺和葛嬢嬢,我去問街坊鄰居,小奚找譚公安去。”
許妮兒此刻腦子裏一片漿糊,誰給解決辦法她就聽誰的。
“嗯,距離孩子不見已經過去兩個多鐘頭,咱們動作得快一點,我騎車去。”
孩子失蹤,必須讓更加專業的公安幫忙尋找。否則瞎子過河似的慢慢來,拖太久,沒事也變有事。
奚明亞沒想到孩子在家裏還能丢。
早知道,出門時就帶上文宣文明了。
不能騎車就不騎呗,走路坐公交有的是辦法,自己做什麽要嫌麻煩呢?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她心裏急得半死,推着車子就往外跑,走了兩步想起正院裏的雙胞胎。
遲疑了一秒。
立刻掉轉車頭把側門鎖上,往正門走,二話不說把兩孩子往後座一放,帶着他們就往公安局跑。
“舅媽,去哪兒啊?”小丫頭玩得正開心呢。突然被拎走有情緒了,小嘴噘得能挂好幾個油壺。
“到公安局找你舅舅,先別吵吵,那邊多的是小朋友陪你們玩。”
就算心急如焚,面對啥也不懂的雙胞胎奚明亞還是盡可能的保持情緒穩定。
一路風馳電掣。
十五分鐘的距離愣是被縮短成了八分鐘。
兩個小的坐後頭被風吹得開心壞了,前面蹬車轱辘的奚明亞早已大汗淋漓。
她顧不得喘勻。
一只胳膊夾一個孩子,飛速沖進公安局。
“嫂子,你咋來了?”
還是上回跟她說過話的值班公安。
“我找譚樂生,槐花街幾個孩子不見了,其中有我家兩個。”
刑偵一隊辦公室離大廳近。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譚樂生就聽到動靜出來了,“文宣文明不見了?”
“對。”
“我帶雙胞胎出門給他們買生日禮物,回到家牛玉芬說他們家大壯和許妮兒家的亮亮不見了,然後文宣文明也不在,我懷疑他們出事了。”
“弟妹,孩子一時半會見不着人很正常,你別太緊張。”
馬鳴笑了笑,安慰。
其他人也覺得有點小題大做,笑她太過緊張。
這年頭有孩子的家庭基本都養得野,只要能跑能跳,別說兩三個小時不見人,有時候一整天在外頭瞎玩都很常見。
但譚樂生相信奚明亞的判斷。
當即喊馬鳴幾人出警,前往槐花街搜集線索。
“你帶他們回家等消息。”
“好。”
那頭大院裏一聽丢了孩子,還一丢好幾個,也是急得不行,到處吆喝人幫着找。
街道辦也動了起來。
大家平時為根蔥為粒蒜争得面紅耳赤,真出事都很熱心,一個個義不容辭赴湯蹈火。
大概是人多力量大。
又或許是公安介入及時,普通民衆面對公安基本有問必答。很快就有人提到了孩子們最後的蹤跡。
“五個孩子吧,有一個最小,大概三四歲的樣子,胖嘟嘟的,我看他們往富安橋方向跑了,兩個男娃子拿着釣魚竿。”
富安橋側面往下是東江支流。
水面寬中心深,岸淺多巨石,夏天大人孩子很愛跑到江邊游泳摸魚蝦。
也有不少釣魚佬。
公安一聽幾個孩子往江邊去了,身邊沒大人陪着,趕忙朝富安橋跑。
林春幾個邊哭邊跟着跑。
奚明亞沒來得及跟上去。
兩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什麽,但似乎從大家的态度中意識到出現了不好的事,黏她黏得厲害。
奚明亞費了好一番口水,才哄得雙胞胎願意留在正屋聽收音機,玩彈珠。
随後她将廚房門,正門,側門都鎖好,确保家裏安全後,騎着自行車往富安橋追去。
她到那兒時,公安已散開到橋的兩岸街道問周邊住戶。
江邊搜羅一圈,半點影子沒見着。
在水邊玩的別人家孩子倒是被跟過來看熱鬧的家長逮個正着,屁股挨了一頓大的。
奚明亞幾人提心吊膽,生怕聽到溺水噩耗。
直到幾個光屁股小孩說譚文宣那隊因為釣不到魚,十一點多就走了。
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氣才敢籲出來。
這一緊繃一松懈,許妮兒直接腿軟跌地上了。
她拍着胸口。
慶幸地喃喃自語,沒溺水就好,沒淹死就好啊!肯定在哪個角落玩得太高興忘記時間了。
強忍了一路的害怕剎那間宣洩出來。
最後全化為了怒罵:“亮亮你個死娃子,等老娘找到你,讓你屁股開花。”
牛玉芬還是不放心,抓着林春的手:“還有哪些地方沒找啊?”
“……”
奚明亞的擔心不比她們少。
但她告訴自己,哭罵都是找到人後的事,沒在江邊出事并不意味着人現在是安全的。
她仔細觀察周邊環境,裸|露在外的石頭和亂草一點也沒放過。
很快,目光定在幾十米外的橋洞下,裏面有個小腦袋不斷往外探。
“張大嫂,你家大壯在那邊。”
“哪呢,哪呢?”
牛玉芬雙眼紅腫,聞言猛地擡起頭,跟無頭蒼蠅似的四處搜尋。
奚明亞擡手指向橋洞。
那孩子縮得快,奚明亞仍舊一眼就認出他來,指完她第一次往那兒跑。
富安橋下是一條內城小溪溝。
沒名字,橋洞到東江支流的入江處有淺灘,淺灘周邊全是亂糟糟的碎石。
奚明亞顧不了腳踩空卡石塊的巨痛。
飛奔到橋洞下,掃視一圈,只有大壯一人。她一把揪住雙手緊扣邊緣大石的大壯,聲音急切:“他們人呢?”
大壯低着頭,瑟縮着不敢開口。奚明亞看他這窩囊逃避的樣子就生氣啊。
她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保持溫柔,循循善誘,先安撫大壯的情緒再問其他孩子。
但知道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好歹跟文宣文明相處快三個月,不說感情多深厚,豈能一點沒有?
如何保持得了冷靜?
“大壯,文宣他們究竟跑哪兒去了?”
“……”
大壯埋着頭,屁股又往裏縮了縮,好一會,嗫喏道:“我,我不知道……”
“撒謊!”
奚明亞厲聲呵斥:“你跟文宣是好兄弟,你是大哥,他們去哪了你能不知道?”
“如果他們被壞蛋抓走你卻不說出,那你就是沒擔當的膽小鬼,以後院裏哪個小朋友敢跟你玩?”
牛玉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進來就看到奚明亞兇她兒子。
腦子一熱,氣血上湧。
護犢子的她上前就把奚明亞往旁邊掀。
“噗通——”毫無防備的奚明亞落入河裏。
牛玉芬母子倆吓傻了。
“哇——”
大壯被吓得一嗓子嚎出聲,橋洞下聲音回蕩擴散,殺豬般的哭法叫水裏的奚明亞愈發暴躁,“別哭了,亮亮、文宣文明究竟在哪裏?你不說半夜我就變水鬼來找你和你媽。”
牛玉芬回神,聽懂了。
她焦急地看向緊跟在她身後的許妮兒林春,心裏止不住發虛。
兒子如果知情不報,人孩子出了事,自家咋賠得起?一家子以後怎麽有臉在槐花街呆?
牛玉芬胸悶得厲害,氣得咬牙切齒。
真是個讨債鬼啊!
伸手狠狠擰大壯耳朵:“張家豪,你知道亮亮他們在哪是不是?趕緊告訴大家,臨陣脫逃不知道喊大人,看到公安也不出來,你偷摸往這兒躲着,信不信我打死你!”
大壯抖若篩糠。
親媽在這兒,他似乎終于有勇氣說了:“亮亮他們被壞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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