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瘋初戀

瘋初戀

巨大的暈眩感如登雲梯,郁理緩了幾秒,才續上嗆出來的煙。

那一下真狠。她絲毫不懷疑,周敬航有可能讓她血濺當場。

她吃痛的表情很美,是當下娛樂圈小花們演不出的破碎感,但下一秒,睚眦必較的女人恨恨地瞪過來,比例逆天的小腿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踹上他的腰腹。

周敬航擡手格擋,肩肘一曲,郁理被他壓制得向後折腰,她氣憤地捂着淤腫傷口,一雙多情明眸噴出洶洶怒火。

他漫不經心地冷笑,比起和她虛張聲勢地接吻,徹底撕開她故作清高的面具更令人痛快。

誠然,周敬航沒打算報複郁理,卻也不準備讓她太好過。

和宋斂那個狗東西結婚?她最好是想都別想。

手指遽然一空,長杆奶白的香煙被他截去,周敬航一眼不看,輕飄飄地丢入她剛剛為自己準備的高腳杯。

火星遇水而熄,寂靜對峙中一聲醒目輕響。

疼是真疼,氣也是真氣,但郁理看着他,幾秒鐘後,慢慢地挑唇輕笑。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周敬航看着是朵高嶺之花,不宜遠觀也不可近望,但剖開了心,根本是個蔫黑蔫黑的黑心蓮。

什麽狗屁清冷孤傲、淡漠不羁,根本是這人愛好詭異的僞裝。

他骨子裏有種藏得很好的瘋勁兒,狼心狗肺,刻薄寡恩,但就是這種随時随地會在胸口上挨一刀、表裏不一的特質徹底迷住了郁理。

當年追他,郁理費盡心思,被他罵過“滾開”,也被當衆下了面兒拒絕。

郁理不喜歡周敬航,但他越對自己露出嫌惡的表情,她越是不知死活的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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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盡手段追了大半年,期間沒想過放棄,但游戲總有結局。

無論是HE、BE還是OE。郁理要打出自己結局。

她自問沒有自虐傾向,對周敬航這種軟硬不吃的态度逐漸感到疲倦,就在她宣告放棄的當天晚上,這人渾身濕淋,将她從紙醉金迷的club掐出來,狠狠抵在路燈失效的後街親吻。

那不是郁理第一次嘗到屬于別人的鮮血。

一點點甜,如潮澀海浪的腥。

真奇怪。無論主動被動,他們之間所有親密,似乎都離不開催心剝骨的鮮血和疼痛。

她在掙紮間咬破對方探進來的舌尖,但下一秒,她雙手環着他,兩人幕天席地暴露在臺風來臨前的疾風驟雨,吻如久旱逢甘霖。

如果說她對周敬航有過那麽一絲的真心,一定是這一刻交雜了雨水和血水的夜晚。

郁理對濫.交不感興趣,也沒集郵男友的習慣,她和周敬航那始于年輕氣盛賭注的一段感情,實打實是彼此初戀。

初戀,初吻,初夜,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但她一顆心要分給那麽多人,愛情算得了什麽。

她胡亂抽了幾張紙巾,摁住傷口,力道重得仿佛要不計後果二次撕裂。

“瘋子。”

周敬航挑眉,彬彬有禮地回敬:“彼此彼此。”

郁理不會後悔今夜的主動招惹,但她從小就記仇。

記得周敬航對自己引以為傲的美貌不屑一顧,記得他那張薄情寡義的嘴唇吐出來傷人的詞語。

當然也記得,她對他說:“玩膩了,分手吧”時冷酷到仿佛沒聽見她在說什麽的神情。

郁理氣悶片刻,不知想到什麽,意氣嬌媚地扶額笑開。

“拍賣會要開始了,我得走了。”

宋斂的耐心不比郁理多,電話至多打三通,每一通十秒,掐點精準到恐怖。

郁理行事作風荒唐任性,但宋、郁兩家顏面,由此關乎這樁死死捆綁互惠利益的聯姻,她不能缺席,宋斂同樣不能沒有女伴。

哪怕她和前男友擦槍走火,哪怕宋斂外頭養着個女大學生。

對郁理來說,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她可以和無數個聲色犬馬的男人戀愛,但必須和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在不鬧上經濟頭條或社會熱點的前提下,她甚至可以在婚後自由戀愛。

宋家算是看着她長大的長輩,和這樣的家族成為一根線上的利益共同體,不會很輕松,但會很安心。

這世上,什麽都能被放棄,但利益不會。

起碼不像感情,不會輕易被放棄。

她輕盈地跳下吧臺,蹬上高跟鞋,還剩七支煙的英國貨砸給周敬航,附贈一個打火機和吻。

周敬航避身閃開,打火機滾入手工精織地毯,片刻,他擡起眼,深冷眸光不斂任何情.欲。

他倒空浮了一層薄灰的品酒杯,煙蒂随之掉入瓷白水槽。他淡淡地俯視兩秒,最終面無表情地觸動感應式水龍頭,将杯子洗淨倒扣。

而屬于郁理施舍般的香煙和打火機,他看也不看。

而是走回魚缸前,思考這個空曠到可以開辟三室一廳的魚缸,究竟要養什麽魚。

他手指慢慢滑過玻璃,在某個閃爍着微弱紅點的地方停下。

.

郁理光芒四射地回到明亮奢華的宴會大廳,舞會剛過兩輪。

作為耀京首屈一指的黃金單身漢,宋總身邊向來無數狂蜂浪蝶,但有郁理這麽一朵食人級別的霸王花挽着,任誰都歇了上前制造浪漫的心思。

她補過妝,口紅重新卸了又上。在龌龊心思無處可藏的鏡子前,郁理認認真真地,擦去屬于周敬航的血跡。

但她左脖頸輕飄飄地飾了一條煙灰白的紗巾,掩住郁家的珍品之一的寶石項鏈,也掩住她形容可憎的傷口。

宋斂禮貌地對燈源地産龍頭的董事長微笑,三分歉意七分敷衍,年過半百的男人牽着個年輕小演員,擡手拍拍他肩膀,說年輕人就是感情好。

他對此未置一詞,走向郁理的同時舉了兩杯需要品鑒年份的紅酒,晶瑩透亮的玻璃半空交碰,極清脆的聲響,像鑽石。

作為兩家年輕一輩的後生,宋斂還好,算是子承父業,次子宋愈就顯得離經叛道一些。如果按照性格中的頑劣程度做劃分,那麽該和郁理聯姻的人是宋愈才對。

她看着眼前男人。無論是裁縫街定制的手工西裝,還是仿佛刻入骨血的疏離禮貌,以及那張長得可以用完美來形容的臉。

都,很,無,趣。

宋斂目光放低,眉目沉冷,幾步距離不妨礙他游刃有餘地應酬。

郁理抿了口酒,借着夜風撥攏長發。

宋斂,他不笑的時候,給人遙遠如月的距離感,或許會有不少小女生很吃他若即若離這一套,但他完全不是郁理的type。

半弧形的露天花園只有兩個躲懶的人,郁理視線掃過去,精心培植的奧斯汀玫瑰沒有半分頹靡,清冽空氣中細細充盈着一股既近非遠的花香。

高腳杯的透明托底穩穩停在花盆邊緣,郁理屈指輕彈,酒液沿着莖稈傾倒。

宋斂替她整理長發。她發質很好,水潤亮滑,是常年在高級美發沙龍保養的結果。

郁理由着他動作,他手指染了一點點玫瑰香氣,拂過紗巾,忽然笑了。

“剛剛去做什麽了?”

郁理挑眉,不避開他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手指,嫣紅動人的唇角彎得張揚高調:“味道這麽明顯。難道你聞不出來嗎?”

宋斂分不清她身上的香水味和半個小時前有什麽區別,但他樂于詐魚。

“誰能進郁大小姐法眼。介紹我認識?”

郁理驕矜十足地擡擡下巴,“就那位啊。怎麽樣,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宋斂想了幾秒,竟然點頭。

“你久不回國,大概不知道,那位近兩年勢頭很猛。”

但“很猛”,猛到什麽程度,宋斂不認為自己有必要為她答疑解惑的程度。

可惜向來算無遺策的宋大總裁也有陰溝翻船的一天,因為郁理微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誰說我不知道啊,他國外打比賽我去看了。”

雖然只有一場。

雖然這是意外。

郁理懶得和宋斂解釋前因後果,相信對方對這種陳腔濫調的情節也不感興趣,他掃看她一眼,目光清淺得像她故意碰灑的透明酒液。

宋斂仔細盯着這個女人。他見過很多漂亮到可以當标本陳設在美貌博物館的女人,但郁理存在和她們泾渭分明的地方。

她很冷漠,冷漠到某些時刻,宋斂看着她,就像看自己。

“你們這關系......舊情複燃?需要我讓位?”

郁理和周敬航談過這一段,沒怎麽掐頭去尾,有心人真想打探,也就搭上幾個人情的功夫。

“沒必要。”

她頓了頓,細致的眉輕輕斂壓,像是想起什麽好笑的事情,唇邊漾開漂亮弧度。

“聽說他為我發過瘋,ICU住了幾個月。所以我很好奇,他究竟是瘋到了什麽程度。”

宋斂薄唇一動,說了什麽,但郁理沒聽清。

如果代入他,大概會說“無聊”。

她不知道今晚風向有變,迎着末日廢墟般的刮骨寒風,她手指點着被風掀得微微飄動的紗巾。

仿佛有雨,摧枯拉朽的毀滅架勢。

在這種天氣和瘋初戀重逢,實非好事。

郁理手指一轉,她用力地、重重地,孤注一擲地撚過傷口。

疼痛讓她清醒。

原來過了三年,周敬航那張臉還是該死的踩在她審美天菜。

現代人想要真正斷聯,除非死亡,否則哪有這麽容易。

她有經營多年的社交賬號,各大視頻媒體經常報道她的名字。

她是回國,又不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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