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中二病

中二病

夜風很大。

她柔韌度很好,此刻以一個高難度角度被他折過腰。身後彌過璀璨浪漫的城市燈火。

郁理很長時間沒說話。

周敬航用的力氣太大了,他是不是真的想掐死她?然後把她直接丢下去。

這個傻X,酒店安保不用三分鐘就能鎖定他的位置,他根本沒有逃跑的時間。

喉部很痛,後腰也被金屬圍欄硌得很痛,郁理不舒服地皺眉。

她忽然沒了繼續和他吵架的氣勢。他們戀愛時不常有矛盾分歧,周敬航不是好脾氣好耐性的人,但他對郁理幾乎言聽計從,溫馴到自願藏起風度禮教之下的桀骜反骨。

“敬航,”她雙眼無神地瞪着夜空。怎麽回事,倫敦的月亮都要比其他地方亮嗎?她眼睛好痛,半晌後偏頭眯起,“你松手。”

幾秒後,他眼底戾氣稍稍退了些,但只松了手勁,由他五指圈成的桎梏仍舊牢牢地困着她脆弱頸部。

她蒼白而發顫的指尖去扣他的指根,周敬航紋絲不動,冷眼旁觀。

第二次,她把自己十根細細的手指全部塞進去,避免那個瘋子繼續擠壓喉部氧氣。周敬航眸色一沉,在她愈發蒼白的臉色中松手。

她猝不及防地跌下來,扶着面前的太陽躺椅和白藤小圓幾喘息。

她咳兩聲,後頸不受控地折起來,那姿态如某種被扼住長頸的鳥,一種生命力渙然消逝的美。

但他全然沒有憐惜之情。居高臨下地看了片刻,眸光從眼尾漏下來,既寒又冷。

周敬航轉身,給她接了半杯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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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理看也不看,伸手擋開。手背撞到玻璃杯壁,淬出粼粼薄光,如一縷在月光下輕柔蕩漾的珠光色面紗。

她性格裏有一種不顧別人死活,仿佛困獸之鬥的兇狠。

如果放在平常,比他更惡劣的手段一定會加倍奉給周敬航。

如今,她只覺得累。

郁理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聽見許夢昕和莊銘的名字。

她在這三年裏,極力不去想起任何有關這兩個人的事情。

逃避,她知道在逃避。這是沒有能力解決任何事情的人才會有的懦弱,郁理從不覺得自己也會被歸屬于這一類。

她單手揉着後腰,她皮膚比花瓣還要嬌弱,輕輕磕一下都留痕。她凜着眉,邁步要走,那位衣冠楚楚的瘋子攥住她手腕,又是那種要把她捏碎的力度。

郁理怒氣瞬間被激起,她用上十成十的力氣,想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卻克制不住胸膛劇烈起伏。

“你別發瘋!”

周敬航懶得管她,扣着她肩膀強行拖到懷裏,掰開她死死咬着的下唇,Hermès經典杯子抵着她唇齒,他不管不顧地把半杯水全部灌下去。

郁理掙紮,清水全灑,從她散亂領口流到纖細腰部,她的肌膚因為憤怒完全繃緊了,泛着不正常的薄紅,像蓄勢待發的戰士。

“冷靜了?”

他再一次掰正她的臉,郁理那雙明麗眼底噴着洶洶怒火,下一秒,她高高舉起手指,毫不猶豫地扇到周敬航臉上。

他沒躲。

打完,她沒感覺半點解氣的滋味。手掌反而很疼,很疼。

周敬航摁住被她尖銳指甲劃破的唇角,陰冷地看着她,唇角噙着不清不白的嘲弄:“你滿意了?”

郁理第一次後悔招惹瘋批前男友。

她喃喃道:“我以前怎麽沒發現......沒發現你是這種人?”

周敬航把杯子放到一邊,他抽過幾張紙,摁住郁理下颌、脖頸、鎖骨,動作很重,她吃痛地低呼,揚手掃開他。

“我說過,但你忘了。”

他把廢棄紙巾團在手裏,陽臺沒有放置雜物簍,他用邊角擦拭手指,動作很慢,配上那張平靜到漠然的臉,如同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周敬航冷哂一聲:“我會像鬼一樣糾纏你,這輩子,提到你的名字必須想到我,而不是宋斂,明白?”

“少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以為你是誰?”

郁理不客氣地嗆聲,她現在渾身都難受,如果可以,她一定會再給他來一巴掌,讓這個腦袋進水的家夥清楚知道,現在是誰需要冷靜。

“分手時為什麽不找我?憑你的本事,要找什麽人不是難事吧,周少爺。”

周敬航聽出她語氣中夾槍帶棍的嗤嘲,他天生皮膚色素淺淡,典到不能典的冷白皮。郁理那一巴掌沒有收着力道,在他側臉留下一個青紅交錯的指痕。

“你是真不關心我。”

她覺得好笑,雙手環肩笑出聲:“關心你,你沒事吧?我有必要關心一個死了的前男友嗎?”

“嗯。”

周敬航盯住她故意挑釁的眼睛,她不是個演技精湛的人,盡管在笑,但唇角牽扯的弧度僵硬,聲線也哽得古怪。

雖然恨,但她控制手勁了。他可有可無地想,這不講道理的女人,怎麽還和從前一樣難搞嬌氣。

“理理。”他換一種聽起來會有緩和餘地的口吻,但說出口的話依舊帶着冰封三尺的寒冷,“我和你說過,不要随便提分手。當年,我知道你難受,願意給你時間自己冷靜,好好想一想,你倒是幹脆,一走了之。後來,我遇到很多事,ICU住了幾個月。這些你都不知道,不過,你不知道的事情确實很多。”

他很少一口氣說一大段話。周敬航并着摁揉眉心,他是追着郁理出國的航班,沒機會倒時差,知道她今晚又和宋斂共同出席,沒想好見面的理由,只讓周擇遠和老爺子打聲招呼。

他的累不比她要少。

郁理面無表情,不給反應。

她不像他刻薄想象的那般,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大小姐。相反,她知道周敬航在ICU住了好幾個月,她曾經想去探望,但她的母親把自己作死了,根本走不開。

過了時效性的話,沒必要說。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曾經給予對方最熱烈的愛,和獨一無二的恨,彼此明白,此生不會再遇見旗鼓相當的對手。既想讓她在愛裏活着,又想讓她跟着自己去死。

前所未有的矛盾。

“敬航。”郁理呼吸輕而急,她聲音啞了,但沒有示弱:“我們別吵架,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他諷刺:“真看不出來,我以為你想制造兇殺案。”

郁理抓着白色浴袍領口,她把長發全部收起,用一枚郁金香抓夾別在後腦。

“我們別提過去,我還是要你們車隊代言,你答應我。”

周敬航目光平淡,眼底晃着徹骨的冷,但他很快地勾了下唇角,戲谑道:“好。你跟我複合。”

什麽亂七八糟?

“你聾了嗎?我有未婚夫了,宋斂,宋愈的哥哥,你認識。”

郁理覺得他這人真夠莫名其妙的,她轉身要走,打算到衣帽間換身衣服。浴巾濕水後,貼在身上的感覺不舒服。

她的拖鞋也濕了,幹脆踢開,瑩白如玉的腳底剛踩上冰涼瓷磚,下一秒,她被周敬航攔腰抱起,他手掌從浴袍下擺探進來,緊緊地抵着她後腰。

郁理尖叫一聲,反應過來試圖掌箍他。周敬航不為所動,目光是無盡黑洞的深冷,她望進去,無意識顫栗,那種眼神,仿佛可以吞噬所有的情欲、愛恨、信任或過往。

她雙拳并用,周敬航展臂固定她不停扭動的腰,另只手并住她細細的腕,瞬息制住她所有不甘心的掙紮。

“別發瘋!我不喜歡瘋子,放手,你給我放手!”

“不要繼續激怒我。”他的每個字音,仿佛從胸腔發出,帶着灼灼燙意,“我不是什麽好人,你最清楚,是不是,嗯?”

最後一個字,他貼着她因為憤怒而附上緋紅的耳骨,唇齒不輕不重地碾過,她仿佛脊椎過電,難以自控地躬身,被他按着後腦,抵在頸窩,她聞見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以後不要再見宋斂,我不喜歡。我會給你時間,讓你去解決這樁婚事。如果你做不到,我會親自插手。郁理,你不會想看見我插手的結果。”

他語聲溫沉,乍聽仿佛情人親昵耳語,但,他的低吟細語,是耐心告罄前,發出的善意通告。

郁理怒極反笑。

這中二病!怎麽一點也沒改。

為什麽周擇遠那種精英總裁會有一個活在三流小說中的腦殘弟弟,他們周家知道他總是間歇性發瘋嗎?這人到底看了多少專供下沉市場的土味小視頻!

“神經病。”

她掌心頂着他因為過緊咬肌而牽動的下颌線條,她不再掙紮,方才那點被周敬航故意惹出來的怒氣蕩然無存。

跟瘋子計較什麽?沒必要。

郁理想了想,雙手摟住他肩頸,揚起一個他很熟悉,同時很做作,很嬌膩的笑:“親愛的,你還喜歡我,是嗎?”

對方修長眉宇淡淡一動。沒說話。

她果然愉快明媚地親了他一下,吻落在被她扇過的臉頰,假模假樣地說:“以後要吃藥,別按時發病,好嗎?”下一秒委屈巴巴:“你會吓到我的。”

周敬航伸手捂住她的嘴,不吸光的眼眸冷冷地盯着她。

他波瀾不驚地說:“這招對我沒用了,郁理,我愛你,你想聽多少遍都行。”

這個兩面三刀的狗東西,之前才說我不愛你,現在又上趕着眼巴巴告白,他的身體裏是不是住了兩個人格?

她又生氣,她和他待在一起總容易生氣。郁理唔唔兩聲,警告無效,她潋滟妩媚的眼睛一轉,柔軟舌尖抵着他掌心,輕慢撚轉。

男人淩厲眉弓幾不可見地跳動。任她像只小貓,使出渾身解數。

下一秒,郁理驟然發狠,上下齒關用力一合,堅硬的、銳利的牙齒,如珍珠蚌狠狠扣上,給他留下一個,足夠刻骨銘心的牙印。

他吃痛松手,女人輕盈地掙開他的懷抱,只留一截暧昧缱绻的款款腰身,和輕拂而過的發梢馨香。

追着她消失的背影,周敬航半垂着眸,沒有情緒底色的目光掃過掌心,半晌,荒謬和譏諷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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