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錯過
009 錯過
“我下訓了”這幾個字還是許澤慫恿林嶼謙發出去的。收球時,林嶼謙和許澤在聊天中說到,談夏今天沒等他,先回去了。
許澤一聽,趕緊放下了手中剛整理好的球,對林嶼謙說,讓他什麽都別想,現在立刻馬上發消息。
林嶼謙不知道要發什麽,許澤思考了半分鐘,便蹦出來了“我下訓了”這四個字。
附中的教學樓之間幾乎都有走廊連接,下雨時極為方便,不需要打傘,也可以走完幾乎四分之三個學校。
主教學樓分A與B兩個門,A門靠近校門,B門在學校裏面一點且靠近體育館。
談夏在收到林嶼謙的信息後回複了個:“我剛寫完作業,準備回家。”
林嶼謙想,按照往常的習慣,談夏一般會走A門出校。怕自己因為走B門上樓和她錯過,于是,他選擇了平日裏只會在晚自習下課和早上上學會走的A門。
盛夏的天黑的晚,室外的天空現在還是一副将黑未黑的樣子。略顯深沉的藍色在天邊暈染開來,薄薄的雲在上做了稍加渲染和點綴。夏風穿過樹葉,經過人們的身旁,順道帶來了無休止的夏蟬鳴叫。
學校裏的路燈還未打開,路上暫時只能向教學樓裏的一間間教室裏借光。
B門對應的樓道裏特別安靜,這個點放學時的B門,幾乎沒有什麽同學會選擇走,談夏下樓時只能聽見樹上無休止的蟬鳴。
通常這個點,都是談夏與李禾風和吳川一起,走A門那邊的樓梯口下樓出校的。今天放學,談夏打算去體育館找林嶼謙,而李禾風和吳川要去趕補習班,三人便在教室裏做了別。
談夏拿出手機,準備戴上耳機聽歌。翻看列表也不知道要聽哪一首,她索性點了随機播放。
耳機裏響起的旋律,是告五人的《愛人錯過》。
一路上,談夏都沒碰見林嶼謙。所以,她打算直接去體育館樓上的羽毛球館找他。談夏心想,林嶼謙現在可能還在整理個人物品,所以才沒出來。
體育館的樓道裏很黑,到達一層時,才會有微弱的聲控燈的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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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夏本想打個電話給林嶼謙,問他在哪。只是電話那頭還沒傳來“嘟嘟嘟”的接通聲,談夏就已經到了羽毛球館的門口了,她索性挂斷了電話。
一擡頭,隔着玻璃自動門,談夏看見裏面正在熄燈,她心想,一會林嶼謙應該會和許澤一起從裏面出來。于是,她便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等。
約莫一分鐘後,羽毛球館裏的最後一盞燈熄滅了,随即傳來的,是玻璃門被打開的聲音。
聽到聲音的談夏,把剛才放到身上的帆布袋拿起挎在肩上,站起身來,朝羽毛球館的門口走去。
可她只看見了許澤一個人。
談夏走上前:“許澤,林嶼謙呢?”
許澤擺了擺手,作出一副無奈且表達“不知道”的樣子,說:“他跟你發完消息就走了,他說你今天沒等他,他就急着回家了。他還和我換了值日,說下兩次的球都他來收。”
聽完許澤的話,談夏心裏喃喃說:“他還真回去了。”
許澤見談夏像是正在發呆,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談夏姐?”
談夏随即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嗯?”
她繼續說:“沒事了,我就是來看看他還有沒有留在這。”
臨走前,談夏對許澤囑咐道:“今天我來找他的事,你就不用跟他說了。”
走下只有微弱亮光聲控燈的樓道,路過安靜的教學樓前的小道,耳機裏的歌早已切換到了下一首。
談夏沒想過,有一天,林嶼謙會把她的話當真。
早知道他會當真,她就不會從教室再跑去體育館了。
出了校,談夏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汽車的鳴笛經過耳旁時,蓋過了耳機裏正在播放的那首林憶蓮的《為你我受冷風吹》。
來到“附中轉角”咖啡館,談夏推門而入,她照先前的舊例,向林老板點了一杯冷的“生椰拿鐵”。林老板在前臺的操作臺上調制咖啡,談夏則在點完單後,坐到了前臺前的高腳椅上,雙手撐在臺面上發呆。
林老板做好了一杯冷生椰拿鐵,把杯子端到了談夏的面前,說:“今天怎麽看上去有點郁悶啊?”
“有嗎,林老師。”談夏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
林老板指着身後操作臺上的鏡子說,你自己看。
“林老師,你說,我一個朋友跟我說,就是我的一個朋友。”
林老板拿了把椅子,隔着前臺桌面,坐在談夏的對面,說:“舌頭捋直了說。”
“我的一個朋友跟我說,她有一天和她的一個很要好異性朋友說讓他放學後不要等她,讓他自己回家。結果你猜怎麽着,那男生真的就直接回家了。”
“關鍵是。”談夏停頓了一下。
林老板喝了口檸檬茶,“關鍵是什麽?”
“關鍵是……那個男生在走之前還給我朋友發了個消息,表達出他要走了的意思。”
“你說奇不奇怪。”
林老板笑了一下,“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
談夏有點愣,“林老師,這怎麽說?”
“你要回家吃飯嗎?”
“不用,我回家發消息說一下就行。”
“那我點餐,飯到了之後,我們慢慢說。”
林老板點的“茶港”不出一刻鐘就送到了,那家店離學校不遠,送餐速度比較快。
兩人面對面坐在咖啡館的落地窗前。
林老板拌完飯開始說,“我從小有個玩的特別好的朋友,也是異性,我們倆從小就認識,我們兩家算是世交。有一天我在學校寫作業,他在樓下打球。我倆平常上下學都會一起走,如果兩家人家裏都有事,我倆還會一起到外面吃飯的那種。”
“後來呢?”
“後來那天,我不知道我突然抽什麽風,真的,我自己回想起來,我的确覺得自己太抽風了。”
兩人各自吃了口自己面前的飯。
“怎麽了,怎麽就特別抽風了?”
林老板嚼完嘴裏的那口飯,喝了口檸檬茶繼續說:“我那天居然能說出‘你求我一下,我就在教室裏等你’這句話。”
“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啊,我去籃球場找他,我發現他真的不在,連平常經常忘拿的水瓶都沒在那。”
林老板繼續說:“我就納了悶了,他真的沒等我了。平常我開玩笑或者他開玩笑,我們倆之間基本上是不會當真的。”
“沒想到偏偏那次就當真了是吧。”談夏回應說。
“對啊,我還想,為什麽偏偏就這一次,他就當真了。”林老板停頓了一下,“我們當時都是短信或者打電話交流,不像現在的微信。我記得我當時寫完作業的時候就收到了他的短信,他說他打完球了。我也立刻給了他回複,說我寫完了作業,準備回家。”
“所以就出現了開頭那幕,你下去找他。”
“诶對。”林老師說,“剛剛我說的發短信那段,算是這個事情裏我突然想起來的一部分,算是個插敘。”
“我記得我那天從球場裏出來,就碰到了平日裏和他一起打球的同學。我問那位同學,他去哪了。結果那位同學跟我說他發了短信給我後,就急匆匆地收東西,說什麽着急回家。”
“我緊接着心想,完了,他真的當真了。”林老板說完之後,看向談夏。
談夏說:“林老師,你當時有沒有後悔,那天突然冒出來的那句玩笑話?”
林老板笑了一下,喝了口檸檬茶,“當然。那天我在他朋友那得知他可能回家了之後,心裏立刻有了一種後悔感。”
“然後?”談夏想接着往下問。
“然後,我就獨自一個人走回教室拿東西,我當時突然想起來,我手機沒拿,可能是看完信息後,放到桌子上就忘記拿了。”林老板笑着停頓了一下,“你猜後來怎麽着?我上樓的時候碰到他了!”
“哇!”談夏用一個語氣詞表達自己的驚訝和情緒。
“我們倆看到對方後,就停在了樓道裏,面對面站着,但中間隔了一定的距離。”林老板說,“我問他去哪了,他說他去教室了。我問他去教室幹嘛了,他說他去教室裏找我去了。”
“接着,他說完那句話後,就從身後把我的手機拿了出來,遞給了我,他說,他以為我回家了,但是又看見我手機沒拿,所以打算給我順道帶回來給我。”
“老實說,我那天甚至覺得,我們會互相錯過了。”林老板說。
“那他現在?”
林老板笑了笑,“他現在每天都會來接我。”她說完話,便用下巴朝玻璃門外指了指。
談夏順着她的視線,向門外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男士,手裏捧着花,朝店裏走來。
“他現在是我男朋友。”林老板說完笑了笑。
林老板男朋友剛進到店裏,林老板就上前迎接,兩人邊聊天邊走到咖啡臺前,開始着手一起清洗桌面和前臺。
林老板讓談夏先在那坐一會,自己一會就來。
談夏應聲答應,起身清理好了面前的餐盒。
等她回到座位,再次看向窗外時,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甚至是傾盆落下,絲毫不拖泥帶水。突如其來的暴雨肆無忌憚地洗刷着夏日的燥熱,雨滴打在玻璃上,彙集成了雨絲,慢慢在眼前交織。
在那大雨突然落下的瞬間,談夏忽然感覺到了一陣“錯過”之感。她又從方才話語的字裏行間裏恍然發現,相互之間真正存在引力的人,從來不會有錯過的機會。
那些表面的錯過,也許不是真正的現實與實際。或許,是會錯了意,又或許是存在視角差。
談夏在想,會不會她和他也是如此。
她陷入了思慮。
雨似乎是越下越大了,她再次望向窗外。
下一秒,她心頭的那些思慮在一瞬間裏解開。
她隔着玻璃,看見了窗外站着的他,手裏正撐着傘。他正朝着“附中轉角”咖啡館的門口走來。
林嶼謙進來的時候,手裏的傘還在往下滴水。
他徑直走到談夏面前。
談夏站起身來,同他面對面站着。
“你走了?”兩邊同時開口說。
這次,林嶼謙先開口:“你說的,你不等我的。”
“對。”談夏也不甘示弱,“是我說的。”
“那你怎麽現在又在這?”談夏趁機追擊。
“下雨了,你沒帶傘,但我帶了。”林嶼謙說,“我打電話給你媽,你媽說你在咖啡館老板那吃飯,所以我就過來了。”
“你一直在學校?”
林嶼謙點了點頭,“我去你班上找你去了。”
“我還以為你真的是說走就走。”
“打住,我可不想跟你走。”林嶼謙故作傲嬌姿态,“我是怕你下雨天感冒,回頭我還得照顧你。”
“你吃飯了沒。”談夏問道。
“你看我像是肚子很飽的樣子?”林嶼謙帶着些許“無語”的調調反問道。
“那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
“剛剛在外面喝雨水挺好的。”
…………
林嶼謙當然沒有把談夏那句“不等他”的話當真,他照常下了訓之後去找她。
倒是機緣巧合這個東西,有時真的說不準。我們無法預知,下一刻和下一件事之後會發生什麽。也許是好,也許是壞。而機緣巧合中的誤會,也許是視角的問題。
回家的公交車上,談夏不禁想了些事情。
她似乎還記得,他推門而入的瞬間,她聽見了夏天暴雨淅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