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共赴
第01章 共赴
日落後的暮光轉瞬即逝,星辰悄然布滿了夜空。
帝城傅家今日舉辦傅老爺子的壽宴,分外熱鬧,女傭尋覓許久,才在莊園後院的玫瑰花房找到正在欣賞花朵的少夫人。
她疾步上前,微微垂頭,恭敬道:“少夫人,大少爺在宴席廳等您。”
簇擁于嬌豔花朵之中,一襲粉色晚禮服的高挑女子聞言僵了僵脊背,随即優雅轉身,露出一如往常的溫婉笑容,“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女傭轉身的剎那,女子塗滿嬌嫩色澤口紅的唇角驟然下撇,刷一下垮了臉。
p的少夫人!
他才不是什麽夫人,他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夏南希雙手攥緊絲滑的緞面晚禮服裙邊,憤憤地咬了咬牙,恨不得馬上将這身侮辱他男性尊嚴的裙子脫下,翻牆逃離這該死的地方。
這一個月,他受夠了!
一個月前,溺水身亡的夏南希“死而複生”。
成為《溫柔纏情》這本豪門bg文中女主夏璐雲的親弟弟——夏恩。
夏恩與女主除了性別不同,近乎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聲音也有幾分相似,而作為這本書女主的夏璐雲,卻在即将與傅家大少爺結婚的頭一天,逃婚了。
時間緊迫,夏家根本找不回夏璐雲,又舍不得與傅氏聯姻帶來的利益,經過商讨決定讓久居閣樓從不出門、有些癡傻的夏恩替嫁。
假扮夏璐雲替嫁。
夏南希以靈體恢複意識的時候,正漂浮在這場荒唐婚禮的現場,他眼睜睜看着一身長擺婚紗、蓋着潔白頭紗的夏恩,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臺上,聽司儀說着可笑的結婚誓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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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本書反派的傅大少爺确如書中描寫那般,身為新郎,全程沒有出席婚禮。
縱然書中此人後期對夏璐雲愛而不得,各種強取豪奪,但起初的傅鈞霆對于聯姻并不滿意,對毫無感情基礎的妻子也保持着極強的戒備心。
這是原本的劇情。
如今随着女主消失,一切都亂了套。
夏家也太離譜了叭。
居然讓一個傻子扮作女人替嫁,豈不是當晚就得露餡?
魂·夏南希當時剛歪着腦袋吐槽,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卻将他吸入了夏恩的身體。
夏恩當場暈倒,而當夏南希醒來時,已是次日。
他身上仍是昨日見過的那件繁複精致的長尾婚紗,安詳地躺在繡着龍鳳呈祥、鴛鴦雙栖的大紅色豪華大床上。
中西合并,夢幻又喜慶。
而他的身側,坐在輪椅上眉目鋒利表情卻極為淡漠的男人,正是那個後來心狠手辣,置不少人于死地的大反派——傅鈞霆。
夏南希不知自己占據夏恩的身體暈倒後發生了什麽,只知夏家知曉他并非夏恩,以他的小命做要挾,要他在真正的夏璐雲歸來前,扮演好傅大少爺妻子這一身份。
于是,他每日艱難地穿女裝、戴假發,戰戰兢兢,過着行走于刀尖的糟心日子。
轉眼茍過一月。
所幸此時的傅鈞霆還是瞎子,腿疾也未治好,對聯姻娶來的妻子毫無感情,結婚當日起,夫妻兩人就一直分房睡,他才得以安然無恙地站在這兒。
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喪眉吊眼地嘆了口氣,夏南希悄悄扯了扯胸口的抹胸款晚禮服,理一理被風缭亂的濃密長發,提起裙擺,認命地返回宴會廳。
廳內觥籌交錯,随處可見前來為傅老爺子賀壽的商界名流,還有不少娛樂圈眼熟的大明星。
視線在幾位知名演員、歌手身上匆匆掠過,夏南希目色微暗,唯恐勾起前塵不敢再多看,低頭快步走過。
穿越富麗堂皇的半個大廳,四下環顧,他總算找到身處宴廳角落裏仿佛精致蠟像的傅鈞霆。
他的表情有點沉,一雙濃黑劍眉微微擰緊,堅毅肅冷的英俊面龐顯露出由內而外的壓迫感,而他灰蒙蒙的淡褐色眼瞳,又讓人詫異地意識到到這個自帶不可親近氣場的男人竟然是個盲人。
再看他一身剪裁合身的三件式高定西裝,襯得人更加禁欲貴氣,只是很遺憾,如此氣質獨特矜貴儒雅的男人不止眼盲,還是個時時需要坐輪椅的殘廢。
夏南希遠遠看着,不知這個月以來第幾次發出遺憾的嘆息。
怎麽就又盲又殘呢?
怎麽後來就黑化了呢?
目前的傅鈞霆暫未黑化,尚屬于猥瑣發育階段,并不像原書劇情後期那麽狠厲變态。
眼下夏南希見他一人孤單單地待着,身為傅家大少爺卻無人理睬,竟一時覺得他有點可憐。
順手從長桌上拿了杯紅酒,夏南希走過去,用溫柔的語氣問:“傅鈞霆,你要喝紅酒嗎?”
稍微一想,又好心道:“需要吃點東西嗎?中午的時候見你胃口不好,都沒怎麽吃飯。”
傅鈞霆灰蒙蒙的眼眸空無一物,失焦的瞳孔鎖不住任何事物,又仿佛是他主動目空一切,傲然地将自身與外界隔絕。
聞言,他僅僅略微蹙了蹙眉,再無多餘神色。
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自然而然彌漫開來,周遭空氣瞬間冷去幾分。
夏南希習以為常,不屑地挑了挑眉。
行叭,算他多管閑事。
同情狗男人倒黴一輩子!
同情死反派倒黴八輩子!
夏南希默念兩句十字真言,蹭一下把臉扭開,再不給不識好歹的狗男人半分眼神。
壽宴進行到一半,正是熱鬧非凡的時候,目光所及處皆是人們談笑風生、笑顏談古說今的畫面,為傅老爺子賀壽是表,實則這場宴會仍是名流豪商們結交人脈、洽談資源的場所。
無人攀談,自然說明沒有結識的必要。
夏南希抿了一口香醇濃郁的紅酒,一時沒忍住,又分出一縷餘光給身側神情漠然的男人。
經過這一個月來的暗中觀察,他還真有點佩服這男人,分明眼盲腿殘,常年與輪椅相伴,卻十分自律嚴謹。
無論何時何地,都是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的模樣。
大反派美強慘嘛,是該與衆不同些。
夏南希知曉劇情,因而從未看輕這人,知他心機深沉多年蟄伏,将來定會以雷霆手段奪取家主之位。
傅鈞霆掌權大約是在兩年後。
夏南希皺着小臉喪喪地祈禱,希望在這之前自己女裝替嫁的荒唐事不會被揭穿,不然第一個被咔嚓的倒黴蛋就是他。
越想越不适,胃部好似出現了幻痛。
也可能是晚禮服的束腰太緊了!
該死的女裝!
夏南希咬牙切齒地痛罵,這時候,一個充滿戲谑的嗓音由遠及近鑽入耳朵。
“大嫂,這是身體不舒服?”
沉了沉表情,夏南希擡眼望去,正是謝三少爺傅正行那張玩世不恭、十分欠揍的笑臉。
原書中,對于傅正行的筆墨不多,只言他是傅家争鬥中的局外人,每日吃喝玩樂,欺男霸女,妥妥的纨绔風流公子哥。
此時此刻,他正肆無忌憚地摟着一位明顯不像名門淑女的女伴。
女人五官精致,妝容卻有些重,神色嬌羞媚态,洶湧的胸脯更是一個勁往傅正行懷裏貼蹭。
大抵是夏南希近來日日與胸那個什麽接觸,一旦瞥見如此天然壯觀的景象,便會情不自禁地與自己人工建造的小豆包進行對比。
暗暗咋舌兩秒。
怕被人視作流氓,夏南希匆忙錯開目光。
仰頭洋裝欣賞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手指無從可放地撥弄着披肩長發。
這副不在狀态的飄渺神态,過于複雜,叫人看不出名堂。
傅正行稍作琢磨,自認這是對方裝傻不愛理睬的意思,倒也不在意。
反正這個大嫂,自打嫁入傅家就愛裝傻充愣。
傅正行很快端起玩味的笑臉,将話鋒對住面色更疏離冷淡的傅鈞霆,“大哥,我看你與大嫂形影不離,有說有笑的,不愧是新婚夫妻,真叫人羨慕啊。”
猝不及防聽見這番妄語,夏南希驀地收神,用難以置信見鬼般的目光瞅着傅正行。
你是瞎了嗎?!
請問你哪只眼睛看出“形影不離”、“有說有笑”的?
建議挖掉!重裝!
夏南希暗戳戳拿鄙視目光紮人,這邊一貫惜字如金如同啞巴的傅鈞霆竟然開了口,低沉的聲線充斥着冷感。
“既然羨慕,你可以明日就結婚。”
傅正行故作一副驚吓樣子,連忙擺手:“別,我才不想早早就進墳墓,天天被老婆管着,我還怎麽去疼愛其他嬌花。”他摟緊女伴的纖腰,“對吧,寶寶,我要結婚了今晚就沒辦法疼你了。”
女伴用小拳頭錘他胸口,嘤咛一聲:“哼,死鬼。”
……請勿在公共場合發.情!
夏南希雙手抱臂上下抓搓,搓掉一地雞皮疙瘩。
“大哥,你與大嫂這般情投意合,想必很快就能完成爺爺交代的任務,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夫妻二人世界了。”傅正行似乎着急與女伴研究什麽大事,撂下這句頗具懸念的話,便與女伴調笑着消失在宴會廳。
任務?
夏南希頗為好奇,“什麽任務?”
與平常毫無二致,身旁的傅鈞霆保持啞巴狀态,沒有理他。
若不是為了在外人面前扮演良好的夫妻關系,夏南希高低要給這人幾拳頭,揍他個鼻青臉腫。
婚姻是假的,但他這些時日遭受的冷暴力卻是實打實的。
倘若是真結婚,他早把傅鈞霆休了!
氣得雙頰鼓起來,像個河豚。
夏南希決定化悲憤為食欲,大步走到取餐區,拿起一塊蛋糕就不顧形象地咬了一口。
味道不錯。
至于另一個整天沒怎麽吃東西的狗男人,管他死活,餓死最好!
夏南希一鼓作氣咽下兩塊芒果慕斯蛋糕,舔舔唇邊奶油,有點噎,打算取一杯果汁喝。
卻不料,鮮橙汁剛舉到唇邊,一個調皮亂跑的小男孩向他撲來,手中橙汁頓時灑了滿懷。
小孩母親連連道歉,夏南希擺手表示無事,表情沉穩,捂住胸口前往衛生間。
目不斜視低頭疾步邁入女衛生間,敲門确定隔間無人,他迅速閃身進入,将門反鎖。
先前淡然的神色已裂得稀爛。
弄髒哪裏不好,偏偏是他最惱火的“胸部”!
夏南希皺緊眉頭反手去拉晚禮服背後拉鏈,這件抹胸禮服十分突顯身材,太緊,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将其完全拉到底。
身體從窄小衣服中解脫,他先重重地長舒了口氣,才不忍直視地處理胸前散發果香的部分。
從邊沿先撕開貼貼的一角,要用力一些才能将其整個摘下來。盡管這事每天都做,但撕拉時奇怪的皮膚觸感仍讓人十分羞恥。
夏南希冷着臉不去關注細節,拿出猶如殺魚十年的冷漠擦拭着胸口的橙汁,沾上污漬的幾張紙巾扔進垃圾桶,他又想取一張濕紙巾清理貼貼,便把這東西搭在手腕上,掏啊掏,掏出來了,撕開封口。
沒想到,手腕角度竟偏了偏,那東西"噗通”一聲,不偏不倚掉進了……馬桶。
“……”
夏南希呆滞地眨了眨眼。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