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他一走，我整個人似乎脫了一層皮，後背被汗浸濕。

大病初愈，能撐這一時半刻已實屬不易。

小丫頭扶起我，給我喂了水。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着我，斟酌了半天才道：“大少爺，是真關心姐姐。”

我驀地看向她，眸光中滿是震驚與狐疑。

小丫頭原本不想多事，卻又看我實在可憐，才将我暈死過後的經過講了出來。

當日我暈倒以後，院門都不出的裴珩叫來管家讓他去請大夫。管家表面恭敬答應，卻并未照辦，應付了兩聲之後便離開了。

裴珩将我抱到榻上，拉着我的手就這樣等了一個時辰。眼看着天色漸晚，他知道管家靠不住又去求大夫人。

大夫人讓他不要為了一個下人壞了規矩，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擇日再挑選個機靈聰慧的人來服侍你。”說完，便轉頭進了佛堂，任憑裴珩如何在外哭求都不見他。

我其實能明白大夫人的苦楚，她不是不肯幫。只因她也是個被嫌棄的人，不想再為了我，惹的老爺更加厭惡。

小丫頭說，裴珩跪在佛堂門口好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沉默了。好半天一動不動，起身的時候眼中滿是悲涼。

他去二夫人院子。

見到裴珩，二夫人滿臉震驚。

她沒想到裴珩居然身體康健的出現在她院子裏。

裴珩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我院中人病了，煩請宋姨娘給請個大夫。”他的語氣很冷，沒有商量的餘地。

二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歪着腰身搖着手中的扇子，眉眼彎了彎：“呦~稀客。裴珩呀，你能來姨娘這兒，可真是稀貴的不得了。”她沖身旁的丫鬟遞了個眼色：“去泡壺好茶，在弄幾個可口小菜，今天好好招待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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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在她身旁的二少爺也笑道：“是啊，我與哥哥許久不見。原先一直聽哥哥病着，不便打擾。今日，定要與哥哥不醉不歸。”

裴珩本連正眼都沒看他們。聞言，他緩緩擡起眸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眸光又兇又厲：“最後說一遍，去請大夫。”

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寬容。

裴炎一臉嘲諷地走到裴珩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挑釁地說道：“不就是個下人嘛，整個裴府都知道了。哥哥玩一玩就行了，可別動了真感情。”他流露出一股嫌棄：“咱們府中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說罷，從身旁拽過來一個丫頭，虎口掐着丫頭下巴将她水靈靈的臉遞到裴珩眼前：“這個怎麽樣？弟弟這就給你送房裏。”

裴珩緊咬着牙，下颌線弧度淩厲：“請大夫。”

他真怕再多說一字，下一秒就會掐死他們。

二夫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對身邊掌事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差走了房中無關緊要的人：“裴珩～”她做作地嘆了口氣：“不是姨娘心狠，咱們這裴府從來就沒有這規矩。你要體諒姨娘的難處，今日若為你的丫頭請了大夫，那明日其他丫鬟婆子，小工廚子病了，那是不是姨娘都要管管？”

“裴珩，咱們府上雖說還算得上富裕，但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她用眼神點了一下裴炎：“你看你弟弟，平日裏跟着你爹風裏來雨裏去，不就是為了我們這些人過點舒心日子。”她語重心長地繼續道：“你平日裏幫不上忙，也不能添亂不是。”

二夫人說完，掩在團扇下的一張臉，笑的得意。

裴珩不說話，含了刀光的眸子就只死死盯着她。

他待人一向溫潤，不說話時如三月的春風，清冷卻又不由的讓人想要接近。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僅僅只是站在這裏看着你，就生出了一股矜貴孤高，不容質疑的威嚴。

二夫人被看的有點慌，咳嗽了兩聲，看向一邊的裴炎。

裴炎忙接上話說道：“好哥哥，我娘也是為了咱們裴府考慮。”他是個被寵壞的纨绔子弟，又因經常混跡青樓勾欄，說話時總帶着一股油腔滑調的痞像：“不過嘛，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換的餘地。”

裴珩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

裴炎繼續說道：“哥哥身子不好，操勞不得。以後裴府的産業，你就別操心了，由弟弟代勞。哥哥若答應，我這就親自去請大夫”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

裴珩是嫡子，裴老爺若死了之後，理所應當是他繼承裴府家業。這麽多年，他們處心積慮折磨他，就是這個原因。

如今，算是另辟蹊徑。

裴珩本就對生意上的東西不感興趣，看穿了一切也沒說破，只道：“去請吧。”

二夫人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裴炎眼中難掩興奮，兩人一口同聲道：“真的？你應下了？”

“那可要立字為據，省的日後你反悔。”二夫人不放心道。

當裴珩摁下手印的霎那，二夫人差點叫出聲了。

這麽多年，他們最忌憚的就是裴珩嫡子的身份。精心布局，就是為了這一刻。沒想到費盡心思，卻是個死丫頭幫他們成了這大事。

就當兩人欣喜若狂時，門外響起了掌事婆子的聲音：“二夫人，老爺朝咱們院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