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蘇麗舒收信的動作很慢，臉上沒有任何驚喜的神情。

我盡量去捕捉她臉上的神情，這樣就能回去跟裴珩多講一些。

可是看了半天，不知是我現在眼神真差的緊，還是剛被打蒙的原因，竟看到她眼眸底消縱即逝的一抹不悅與膩煩。

等我想再看的仔細些時，蘇麗舒已經将信交給了身旁的丫鬟。對我敷衍般地笑了笑道：“好了，信我收了，今日府中下人多有冒犯，還請你不要見怪。”

我看着她笑，眼中并沒有一絲笑意，更別說是愧疚。

回府時已經是亥時。

今日午後，天便有些陰沉。此時更是濃雲密布，黑雲壓頂。

罡風平地而起，呼嘯吹過，将樹葉吹的沙沙作響，劇烈搖晃。煙塵四起，天邊一道閃電帶着摧拉枯朽之勢，蜿蜒而下，雷聲震天動地。

我人還沒到院子，便依稀看到有個身影，站在院裏的石子路間，朝着院外張望。

我眼睛到了黑夜，便實物困難。直到裴恒快跑着走進我，我才反應過來，撐着胸口的劇痛快走了幾步。

“大少爺。”我盡量表現的雲淡風輕，擔心他看出異樣。

“白穗兒，麗舒可有看到……”他語氣難言迫切，可就在看清我的臉時，戛然而止。

我看着裴恒眼中的光慢慢消散，瞬間暗淡無光。

他是個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緒的人，他看着我，眼中卻空洞洞的沒有焦點。一雙手無力地落在身側，無聲地笑了下，像是自嘲。道：“回去休息吧，一會兒我去看你。”

看他這幅只剩軀殼的樣子，我心裏難受，便道：“方才奴婢着急回來，走了近路。沒曾想摔了一跤。”雖心知這笨拙的謊話根本無法瞞住他，卻還抱着僥幸想試一試：“信奴婢送到了……麗舒姑娘很是歡喜……還有她……”我絞盡腦汁編下去，卻被裴恒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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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穗兒，回房去……”他垂着頭，不看我。

很明顯，他不信。

裴恒的心事都藏在心裏，他不說，不代表不難過。

我知他此時只想一人待着，便聽話離開。誰料我剛踏進房門，蒼穹之上電閃雷鳴，雷如急鼓。瞬間傾盆大雨，傾瀉而下。

眼前景色被大雨騰起的迷霧遮蓋，陷入一片混沌。

我撐着傘邊跑邊喊：“大少爺，快回來……快回來……”

我的吼聲混在大雨中，似是被吞噬。

等我跑到裴恒身邊，他早已濕透，半垂着目光任由雨水順着睫毛往下淌。濕衣服緊貼在身上，顯得更加的單薄。

我叫他，他也沒反應。

積水在腳下彙聚成水坑，落下的雨滴在坑中跳動浮沉。他呆呆地看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紙傘無法遮擋磅礴的暴雨，我扔了傘拉住他的胳膊往卧房的方向拽：“大少爺，快回去，會生病的……”我哽咽地喊，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手一揚，掙脫了我。

裴恒回頭看着我，鼻尖通紅，像是問我又像是問自己，說：“白穗兒……你疼嗎？”

“我好疼。”他又說。

雨聲太大，我聽得不真切：“啊？哪裏疼？”這個時候，我顧不上主仆有別，拉着他往屋子裏拖：“大少爺，快跟奴婢回去……”

“白穗兒，我給你贖身，你走吧。”他紋絲不動十分冷靜地說，蒼白的臉色上連唇都失了血色：“我是個廢人，不值得你這麽做。”

我怔愣在原地，大雨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看着他，又看不清他。

我想說：你還有我。

可我不配。

“對不起。”他說，筆挺的腰身，彎了下去。

我跪在雨中，默默無聲。

暴雨之下，我們主仆二人，相顧無言。

他将我扶起來，緩步走向卧房。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哭聲被掩蓋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