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仰頭看向裴珩的卧房，嘗試了兩次才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擠進人群，看見裴珩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臉色蒼白。

他手中捏着破碎的茶杯，瓷片紮進血肉，鮮血落在幾案上順着桌角往下淌。

裴珩垂着眸，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騰起又落下的血珠。

裴炎笑道：“大哥，麗舒日後就是你的弟媳了，說到底還是成了……”他故意将聲音拉的很長：“一、家、人。”

麗舒？蘇姑娘？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抹婀娜的紅色背影。

裴炎娶的居然是蘇家麗舒姑娘。

我替裴珩不值，顧不得身上的疼，擠開身邊人沖去，伸開雙手擋在裴珩身前，憤憤道：“我們大少爺要靜養，您請回吧。”

衆人一陣嗤笑。

那些看客的議論聲毫不遮掩，尖銳又諷刺：“看看，居然讓賤奴護着。”

“蘇家姑娘幸虧嫁的是二少爺，這病秧子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聽見他咳嗽了沒，不會是肺痨吧。”

……

又是一陣竊笑，有人退後兩步，故意擡手在臉前扇了扇風。

“你們胡說什麽，我家大少爺才不是。你們走……都走。”我發瘋似的亂吼，沖他們嚷嚷着。那些譏諷話，我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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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炎徹底被我激怒，掄圓了一巴掌朝我扇過來。我也不退卻，倔強梗着脖子，一副有種你打死我的樣子。

掌風撩動起我耳邊的碎發，我緊閉着眼睛。害怕，卻沒有躲開。

那巴掌許久沒有落下，我将眼睛睜開一條細縫。

裴炎的手就停在我的臉側，不過分毫。

裴珩站在我身邊，抓着裴炎的手腕，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平靜的可怕。

裴炎動了動胳膊，卻發現竟掙脫不開。

“你？”裴炎朝身邊人看了一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下了狠勁抽腕子也只是徒勞掙紮。

兩人拉扯之際，裴珩驀地松開手。

力道松的突然，裴炎沒料到，往後趔趄了幾步被身後的人扶住才勉強站穩。

裴珩伸出一只胳膊将我護在身後，冷淡地掃過衆人，卻沒看蘇麗舒。他最後将目光落在裴炎身上：“人我見了，茶也喝了，各位請回吧。”

裴炎沒有讨到便宜，但因剛才兩人對峙時裴珩反常的力道，對他心存了芥蒂。他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了裴珩一遍，留下一句：“走着瞧。”帶着所有人離開了。

房中寂靜無聲，似是針落地可聞。

直到院門口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時，裴珩身子猛地一顫。再也支撐不住，弓着腰，跪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剛才的一切，因他硬撐着，才免了我的皮肉之苦。

我手腳慌亂地将他扶至榻上時，已是滿臉淚痕：“大少爺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熬藥。”

我起身要走，裴珩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冰涼，輕輕用力将我的手攥在手心裏。

一股電流從我的掌心而起，順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最終彙聚在腦子裏嗡嗡直響。我愣了幾秒，轉身跪回在他身邊，哭着說：“大少爺，我馬上就回來，你等我一下。”

裴珩看着我，很輕地搖了搖頭。他從枕邊摸出一個荷包塞進我的手裏，掌心撫在我的手背，包着我的手緊了緊。

我狐疑地看着他。

裴珩艱難地擠出一個笑意，嗓音低沉微啞卻很溫柔：“你走吧。”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氣還喘不勻又道：“雖不多，但夠你贖身了。”

他說的很平靜，我卻好像被溺死在了水裏，張着嘴卻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