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顫抖着,去掙脫開他的手,想要将荷包還給他,卻怎麽都掙脫不開。

“白穗兒,聽話。”裴珩說,方才被瓷片劃破的手擡起來,伸向我的臉。他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看着手上幹涸的血漬皺眉,又落了下去。

頭不想弄髒我的臉。

眼淚不受我的控制,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我趴在床邊,哭的喘不過氣,聲音斷斷續續地哀求:“大少爺,我求求你……求你不要趕我走……”我哭得聲嘶力竭,眼淚打濕了他的床褥。

裴珩虛弱無力地摸着我的頭,眸底滿是心疼,一遍遍的說着:“不哭了、不哭了。”

等我哭夠擡起頭時,裴珩已經累得睡着了。

後來的幾天,我怕他再提出讓我走的事情,總是躲着他。

我不敢跟他說話,更不敢在他身邊停留。做完手中的活,就躲得遠遠的。

沒過多久,裴府接連遭逢變故。裴炎成婚月餘便原形畢露,整日混跡在青樓酒肆賭坊,輸了裴府的大半家業。

裴老爺一氣之下,急火攻心,駕鶴西去。

大夫人也因一場病故,跟着一起走了。

裴府落寞,再無往日門庭若市。

二夫人還想撐着門面,可府內早已是個空架子。

多方打擊下,裴珩的病越來越嚴重。他現在顧不上我,我才敢近他的身,寸步不離的照顧他。

他的咳症原先只在晚上,現在一咳就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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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請過許多大夫,也試過一些土方法,收效甚微。

他對活着沒了興致,一心尋死。

大夫說的,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一個心死之人。

我看着他日漸消沉,只能躲在屋子裏偷偷抹眼淚。

很快到了除夕,長街上紅籠高挂,鞭炮陣陣,孩童嬉笑打鬧。

裴府裏生氣全無,家仆散了大半。

我将熬好的米湯一點點喂進裴珩嘴裏,他也不反抗,只靜靜地看着我。

門突然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一陣寒風灌進房間。裴珩手握拳抵在唇邊,使勁咳嗽了幾聲。我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一群用棉布罩住口鼻的人沖了進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出去。”我驚慌之下沖他們喊到。

那些人沒理我,如浮萍般散出一條道,露出站在屋外的裴炎。

裴炎捂着鼻子,厭棄地看着我們:“大哥肺痨,擡出去,扔……送到永和坊別苑。”

他說完轉身就走,似多待一秒都要遭逢大劫。

他們抓着裴珩就往外擡。

“你們幹什麽?”我抱住裴珩,聲嘶力竭地哭喊:“我們大少爺沒有得肺痨,你們不能這麽做……放開……你們放開他……”

我被一股蠻力推倒。

他們動作粗魯,可裴珩現在的身子一點都經不起折騰。

我幾次阻攔都被甩到一邊,一人沖上來将我壓在地上。任憑我如何掙紮,都是徒勞。

他們将裴珩扔在稻草車上,拖走了。我追出去,被人扯着頭發拽回府。

“這只狗還挺衷心的。”他們像扔垃圾一樣将我扔在地上,惡狠狠道:“你可是裴府的丫頭,簽了賣身契的,若敢跑老爺一定打斷你的腿。”

裴老爺死了,如今掌家的是裴炎。

他說的對,我是奴籍。

沒有裴炎的允許,我出不了裴府。

逃走的家仆,是要被官府杖斃的。

我要是跑了,說不定見不到裴珩,就已經被打死了。

我絕望地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任憑如何擦都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我拖着傷痛的身子回到院子,看着裴珩的卧房。猛然想起那日他轟我走時,給我了一些銀子,給我贖身用的。

雖然我沒走,裴珩還是把銀子給了我。

我拿着銀子,跪在二夫人院外,求她能讓自己贖身。

二夫人拿着裴珩的荷包,在手裏掂了掂,嘲諷道:“居然敢偷裴府的東西。”

她冤枉我偷東西,任憑我如何解釋,根本沒人聽。

這兩年攢下的銀子也被他們拿走了。

我急了,朝着長廊的柱子一頭撞上去,一陣天旋地轉,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大概是擔心我死在府裏,他們将我扔出了裴府。

我不再是裴府的丫頭,終于自由了。我仰面在後巷躺了一會兒,笑着笑着就哭了。等身上有了力氣,我爬起來從身上扯下一條布料随意包紮了頭。

天寒地凍,我拼命地朝着永和坊跑,身上出了汗,風一吹涼的刺骨。到了巷口,我驀地停了步子。

這不是裴炎口中說的別苑。是狗見了,都要繞道走的難民窯。

巷子裏滿地淤泥,腌臜不堪,空氣中飄着一股惡臭。

我問了好多人,才找到他們安置裴珩的小院。木門被風吹的吱呀搖晃,我敲了敲門,裏面沒人回應。

門輕輕一推便開了,院子小的可憐,角落裏堆放着殘破的案子桌椅布滿了青苔。正對門的屋子破敗不堪,房梁的柱子已經腐朽,瓦片東缺一塊西落一塊。蜘網彌漫,每走一步,便帶起塵土飛揚。

屋門沒關,裏面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喊了一聲:“大少爺!”

沒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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