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将何時斬我?
第25章 上将何時斬我?
空間跳躍後又航行了六小時, 飛船自渺渺星空逼近了游隼號。
回家了。
由遠及近凝視這座停泊在太空中的巨大堡壘,阮峰克制不住心頭澎湃。
它森嚴可畏,又靜谧壯美。
布滿傷痕, 又榮耀加身。
它是游隼, 是第七軍, 是将軍帶着他們這路“炮灰軍”以熱血澆灌、以枯骨熔鑄的暗夜明珠。
“真好看。”葉淩第一次在太空中看到“游隼號”的全貌,更加為它的恢弘壯美所震撼。
此行不虛。
他認真記憶着此刻的畫面——等黑哥和小白他們醒了,他要好好描述給他們聽。
他看得專注, 沒有注意, 有人在看着他的眼睛。
他澄澈的眼睛倒映着萬頃星河, 有種不輸任何東西的瑰麗。
他們各有各的風景要看, 阮峰卻已經忙碌起來。
他要整理行李, 還要安排專人對接小狼的事宜——星艦上從來沒養過孩子, 但沒關系, 他準備把他塞給後勤部門去頭疼。
聽到有人命令他跟自己走,小狼繃緊身體, 不由自主, 往葉淩身邊靠了靠。
——雖然嘴上不說,他潛意識中,卻前所未有的,給予了這個人稍許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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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個人。
看出小孩兒神色緊張,葉淩揉了揉他腦袋:“你們帶他去哪兒?可以讓他跟我住。”
“不方便, 葉醫生。”阮峰先看了眼蕭淵, 得到暗示, 才答複他。
“沒什麽不方便, 我的宿舍很大,而且小狼眼睛看不見, 我可以照顧他。”
“你照顧誰?一天二十個小時都在睡。”蕭淵淡淡開口。
倒也沒有那麽多。但葉淩不吭聲了。
“後勤部會安排專人照顧他,教他課業,給他制定訓練計劃,你不用插手,只管他的治療就好。”蕭淵又補充。
課業?訓練?原來還有這些……葉淩更加不吭聲了。
阮峰也是第一次聽到将軍說起這些,他看了将軍一眼,把這些都記下來,準備交代給後勤。
葉淩則交代小狼:“你跟這個哥哥走,晚點來找我治療。”
他說着,牽起孩子的手,把他的手搭到那名士兵衣角上。
小狼沒有做聲,黑瘦的小手緊了緊,尚未長開的稚嫩眉眼,透出幾分冷硬。
葉淩伸手揉向他頭頂,卻剛碰到他頭發,就被他躲開。
他不高興?
葉淩終于察覺什麽。
可是,就算不考慮什麽學習訓練,他其實也照顧不了小狼幾天,可能還會給小孩兒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用擔心。”看那小子被帶出艙室,葉淩還看着他背影發呆,蕭淵眉間劃過抹不悅,“會有人照顧他。”
他不喜歡看葉淩在那小子身上浪費精力。
“被他咬兩次,還沒吃夠虧?”蕭淵說着,看了眼葉淩的脖子。
“你不也掐過我嗎?”葉淩收回視線,看向蕭淵。
“……對不起。”蕭淵靜了靜,沉聲道歉。
“沒關系。”葉淩吃軟不吃硬。“我知道你們情緒會被影響。”
那些藍色光點會影響他們的神智和情緒,葉淩很清楚。
還是得想辦法解決這個麻煩,不然,等他走了,他們發作時找誰幫忙?
“你沒有生氣?”蕭淵聲調清淡,仿佛只是随口一問,放在膝上的手指,卻不自覺收緊。
“沒有。”葉淩毫不猶豫答。“我肚子很大。”
“你什麽?”
蕭淵看向他,對上他無辜的眼睛,離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叫肚量大。”
他低笑一聲,掃過他平坦的腰腹,滾動喉結,收回視線:“艦上有掃盲班,回頭讓阮峰給你報個名。”
阮峰沒敢把這話當真:“将軍,地面已就緒,請您下船。”
*
“葉醫生,您的行李。”葉淩肩傷未愈、狀态不佳,阮峰幫他拿着行李,一直到他宿舍門口才還給他。
“謝謝。”葉淩接過來,摸了下裏面的花盆。
“您早點休息。”阮峰說着,後退一步,等他進門。
等他進門,他好去跟将軍彙報那件事。
可葉淩偏偏沒進門,他看了眼對面宿舍的房門,滿臉欲言又止。
對面正是蕭淵的宿舍——自從發現葉淩的治療對蕭淵有效,阮峰就征得蕭淵同意,把葉淩的宿舍調到高級軍官區、蕭淵宿舍的對面。
一為治療方便,二來,将軍精神海倘若暴動,緊急情況下可以及時得到助力。
彼時,阮峰是用這些理由說服将軍的。
現在他有些懷疑——真的是他“說服”的将軍嗎?
蕭淵看向一直盯着他房門的葉淩:“怎麽了?”
“你現在要治療嗎?”葉淩問,目光莫名有些殷切。
“不用,你先休息——”蕭淵說到一半,見他露出失望的神色,不由一頓,“有別的事?”
“唔,有一點……”
葉淩想了想,掏出他的花盆:“你房間那個大箱子裏……還有沒有空位?”
什麽大箱子?蕭淵怔了下,看了眼他手裏的花盆,醒悟他說的是自己房中的生态造景。
那東西是兩年前他開始“修身養性”時聽人建議造的,模仿自然景色,溪流潺潺、綠植青翠,造的漂亮而逼真。
但他不喜歡,從來不多看一眼。
假的始終是假的。
不過,他喜歡?蕭淵掃過葉淩手裏的花盆,眸色微深:“有,怎麽了?”
“我可以借住幾天嗎?”葉淩滿眼憧憬。
花盆太擠,他不喜歡住。
可除了蕭淵的大箱子,整艘星艦上再沒有別的土壤。
何況,他好奇蕭淵的大箱子很久了:那東西有自動噴淋、模拟日曬,還會冒白霧,仙裏仙氣,很高級的樣子。
“借住”?蕭淵看葉淩一眼,沒有糾正他奇奇怪怪的用詞,打開房門,示意他進來。
阮峰看着兩人進門,欲言又止要跟上,但——蕭淵似乎沒留意到他,反手合上了門。
險些夾到他的鼻子。
“你想「住」在哪兒?”打開生态造景的玻璃門,蕭淵示意葉淩走進來。
“這裏。”葉淩打量一圈,很認真地選了個地方,在“小山”的半山腰——他早關注過了,那裏是“陽面”,“日照”時間最長。“我喜歡曬太陽。”
“你喜歡?”蕭淵揚眉。
“它,它喜歡。”葉淩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
好在蕭淵看起來并沒懷疑什麽,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葉淩:“聽說有的治療師精神損耗過大,會産生認知障礙。”
“什麽叫「認知障礙」?”這個詞兒葉淩不懂,一邊清理他選中的坑位一邊問。
“他們會覺得自己是貓、是狗,是蘑菇,就是不覺得自己是人。”蕭淵推開他的手,一邊拿鏟子替他挖坑,一邊慢悠悠答。
“哥哥,我覺得他在罵你。”豆子不大确定地說。
葉淩看一眼蕭淵,他嘴角噙着抹不明顯地笑,看起來……挺溫和?
“你在罵我嗎?”葉淩開門見山問。
“沒有。”蕭淵挖好坑,拿了毛巾給他擦手,“怎麽這樣想?”
雖然有玩笑成分,但他絕沒有罵他的意思。
玩笑之下,隐藏着他真正擔心:他嗜睡、經常犯迷糊,這些都不是什麽好征兆。
蕭淵雖然不信什麽“只能活三年”的鬼話,卻也沒法不放在心上。
軍團現有的醫療團隊在葉淩身體療養方面始終沒有好的對策,他已經另挖了一支團隊過來,這兩天就可以到位。
“你身體還沒好,最近不要去坐診,星艦上不缺你一個治療師。”他看了眼葉淩氣色。
“沒關系,我再治療幾天就休息。”葉淩不想放過最後這波攢功德的機會。星艦上不缺他一個治療師,他卻缺好多好多病人。
“我喜歡給人做治療。”他一邊把“自己”從花盆裏拎出來,一邊随口解釋。
眼神清透,不似作僞。
笨蛋,喜歡點別的什麽不好。
“你是治療師,不是救世主。”蕭淵雙眸深邃,認真看着葉淩,“不要覺得沒了你,別人就都活不了。”
“我沒有這麽覺得。”葉淩下意識答了句,避開蕭淵的眼睛。
不知為什麽,剛才那一瞬,他感覺蕭淵看到的是他自己。
躲在這具皮囊後的,真正的他自己。
他有些奇怪的羞窘。
蕭淵看他一眼,想到精神力一直憋着也容易出問題,做出妥協:“一天兩個。”
什麽一天兩個?葉淩看向他。
“一天最多治療兩個人,這不是建議。”怕他還要讨價還價,蕭淵把話說的很明白。
不是建議是什麽?葉淩正犯困,聽得一陣茫然。
“是命令,哥哥!”豆子氣鼓鼓從旁解說。
命令?葉淩反應過來,眨巴了下眼:“你沒有權利——”
等等,他已經有了。
自己現在是上士7952257。
葉淩愣了三秒鐘,口氣一軟:“那就兩個吧。”
明面上兩個,但他還可以暗地裏來呀,等艦上的人睡着了,他還不是想鏈接誰就鏈接誰。
葉淩埋下頭,暗自打着小算盤。
誰教得他脾氣這麽好?讓人……十分想欺負。
見他服軟,埋下頭“委委屈屈”的樣子,蕭淵眼裏閃過抹不摻雜質的笑意,慢騰騰幫他給那棵移栽好的小草蓋土。
“這是什麽草?”見葉淩看眼珠子似的寶貝這棵草,蕭淵邊蓋土邊好奇。
“藥草。”葉淩答。
“什麽藥草?”蕭淵問着,不動聲色吸了口氣:怎麽和他身上味道那麽像?
“哥哥,他在聞你!”豆子警惕地叫。
“我知道。”葉淩別的不敏感,本體被人靠近嗅聞,自然不會察覺不到。
“我是不是不應該貪他的豪宅?”葉淩有絲絲後悔。
“就是棵普普通通的藥草,沒什麽用的,而且特別苦,特別難吃。”在豆子指點下,葉淩回答蕭淵。
特別,難吃?
蕭淵頓了頓:“我味覺不靈,不怕苦。”
啊?葉淩犯困時腦子格外不好,分辨不出蕭淵是玩笑,本能伸手護住小苗苗,要把它再挖出來——還是住花盆算了。
“我不會吃它。”蕭淵按住他的手,“你瞎擔心什麽?”
“你發誓?”葉淩猶不放心。
“我發誓。”蕭淵很順從。
葉淩這才放心。
“可以了,土太多很悶的。”見蕭淵很認真地在給他埋土,葉淩又感謝又害怕——他都快把他埋死了。
土太多很悶?誰悶?
是不是真得看看腦子……
蕭淵頓了頓,去掉些土:“它叫什麽名字?會開花嗎?”
“沒名字。不,不會開花。”葉淩臉有些紅。
怎麽能問他這麽……隐私的問題。
他只有一棵,沒有同類,沒辦法繁殖,也不需要傳播花粉,開花幹什麽……
葉淩越想臉越熱,紅意漸漸爬上耳根,小苗苗都抖了抖。
蕭淵奇怪地摸了下那兩片毛絨絨的綠葉——也沒風,怎麽還抖起來了呢?
“別,別摸。”葉淩全身繃緊,“癢。”
“誰癢?”蕭淵挑眉。
“它。”葉淩緊張地吞咽口水,“它怕癢。”
“你怎麽知道它怕癢?”蕭淵用手背貼了下他額頭——也不燙。
“你是不是困了?”他犯困的時候也愛說胡話。
困的确是困,但是這跟他們現在談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它真的怕癢,像——含羞草之類的。”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話在蕭淵聽來有些荒誕,葉淩努力給出合理的解釋。
“要不我還是挪走吧。”他現在一點兒都不貪蕭淵的大房子了。
“不用。”蕭淵動作先于反應,按住他手腕,“我不摸。挪來挪去,當心挪死。”
挪死?葉淩忽閃了下大眼睛:他倒也不至于這麽脆弱……
但是,他已經意識到,蕭淵的認知和他的認知差了十萬八千裏,他不再試圖解釋:反正也沒幾天了,就享受一下好了,何況蕭淵都答應不摸了。
蕭淵擦幹淨手,走出暖房,看了眼玻璃屋內的無名小草:
嗯,等它主人離開他再摸,倒要試試是它真的怕癢,還是它家主人發癔症。
“你要治療嗎?”葉淩跟着蕭淵走出暖房。
“不用。”蕭淵蹙眉。
他信他是真的喜歡給人做治療,三句話兩句離不了這個。
“那我去診室了。”葉淩打了個哈欠,準備離開。
蕭淵的精神海已經穩固很多,再治療兩次就差不多能好,葉淩并不急。
可是蕭淵改了主意:“回來,我做。”
他把一只軟枕放到沙發靠背前,示意葉淩坐下。
葉淩向來心寬,也不問他為什麽又改了主意,在自己慣常坐的位置倚着靠枕安安穩穩坐下來,等蕭淵也坐好,順理成章鏈接了他。
蕭淵的精神海已不是葉淩初來時那副破敗景象,灰色霧氣凝聚如雲,按照玄奧規律行雲流水運轉着,生機澎湃如潮。
葉淩很有成就感,帶着貼上來的灰色絲霧,引導它們一起修複起精神海邊界的裂口。
蕭淵的精神力和其他人類不同,格外有靈性,葉淩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在他刻意引導下,那些灰色絲霧漸漸自己也能修補裂痕。
所以,就算他離開,也不用擔心蕭淵精神海再崩潰了。
“可是哥哥都沒空修補自己……”豆子不滿地嘟囔。
“修了。”葉淩分辯。
他一直在努力,昏睡的時候神識也在緩慢自我修複,只是等階不同,他的識海修複起來難度太高,成效不顯著而已。
豆子也知道這一點——它也有偷偷給哥哥幫忙,趁哥哥昏睡的時候幫哥哥修複,可是它的神識更弱小,起到的作用杯水車薪。
“等這個小世界結束,哥哥好好休息休息吧。”這個世界沒有靈力,哥哥神識和元靈都沒辦法修複,過得太辛苦了。
葉淩沒有應聲。
“哥哥?”豆子叫了一聲,等了半晌,稚嫩的小嗓音老成地嘆了口氣:“你又睡着了……”
蕭淵一點都不意外葉淩會睡着。
或者說,他正等着葉淩睡着——這樣他就不必去什麽診室了。
他控制房間燈光轉為暗色模式,靜靜等了一會兒,确認葉淩睡熟,才攬住他上半身,護着他有傷的右肩,小心把他放平在沙發上。
室內是恒溫,按理不會冷,蕭淵放平葉淩,還是拿出條薄薄的灰色毛毯,搭在他身上。
做好這些,他在豆子虎視眈眈如臨大敵但毫無辦法的注視下,伸出指尖碰了碰葉淩的脖子,又忍不住湊近他,鼻尖貼近,将碰未碰,嗅聞了下他臉頰。
“誰派你來的?”他嘴唇輕動,喃喃自語,“他很成功……”
大壞蛋在說什麽?
豆子和人類打交道遠比葉淩多,看起來什麽都懂,可它心智擺在那兒——這不多的心智還跟着身材縮水了不少,人心複雜幽微處,它不大能理解。
它警惕看着蕭淵退開來,摸了摸哥哥頭發,從口袋裏摸出藥膏——兩支,認認真真,給哥哥上起了藥。
先是脖子,再是手腕。
他動作慢得豆子也打起哈欠,要睡着了。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來:“将軍?”
豆子聽出那是阮峰的聲音。
它看到蕭淵收起藥膏,身體卻沒動,似乎不打算去開門,還皺了皺眉,不大高興的樣子。
“将軍?”間隔幾秒,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也許被吵到了,哥哥眉心也皺了皺。
這時蕭淵才起身去開門。
“什麽事?”豆子聽到他壓低聲音,語氣不大耐煩地問。
“将軍,屬下有事要禀報。”阮峰聽出蕭淵那一絲不耐,還是硬着頭皮說下去,兼且,隐晦地往房間內張望一眼。
暗影又截獲了一條新發給葉淩的加密信息,從加密方式分析,依舊來自第二軍團。
第二軍團對将軍恨之入骨,又這樣頻發地發布密令……将軍尚不知葉淩來自那裏,對他警惕定然不夠。
這種情況下,葉淩進将軍房間這麽久,阮峰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什麽,他也不知道。論武力論智慧,他遠遠不用擔心葉淩傷得了将軍,可他就是——
阮峰想到一半,葉淩睡眼惺忪從房內走出來,發頂微亂,臉頰輕紅。
将軍回頭看他一眼,很自然地伸手理了下他歪掉的領口。
阮峰怔了怔:可他就是,不能放心啊……
“你們有事嗎?那我先走了。”葉淩清醒了些,他知道他們忙,招呼一聲,走向門口。
蕭淵薄唇抿了抿,到底沒攔他。
目送他回了自己房間,他才讓阮峰進來:“什麽事?”
語氣已平靜下來,斂去了那抹不耐。
阮峰心情卻并未輕松。
他垂下頭組織語言,還沒組織好,蕭淵先開了口:“醫科大學那支團隊什麽時候到?”
“他們還有工作要交接,計劃下周出發。”
“太慢。”蕭淵開口,“讓他們先派骨幹過來,明天就出發,周五我要見到人。”
他話說的平靜,聽起來并沒什麽不滿的情緒,只是語氣一錘定音,不容人再商量。
阮峰只能點頭應是。
“請那個老爺子再來看看,告訴他他開的藥不起作用。”蕭淵又吩咐。
“是。”阮峰又應下,看了眼蕭淵,欲言又止。
蕭淵沒注意阮峰神色,他正在思索:
中醫講究随機應變、藥證相符,葉淩後來中了槍,那老頭兒前面開的藥肯定不再契合了,所以他的身體才遲遲不見起色。
這次來,要設法留他常駐。
蕭淵冷靜做出決定,暫放下這件事,又提起另一樁:“讓後勤多配幾個廚師回來,改善下艦上夥食,免得總有人反映我們夥食單調。”
總有人?誰?除了葉淩還有別人嗎?阮峰義眼僵硬地轉了轉。
将軍要收攏一個細作,倒也不必這麽……大費周章。
那只是他在情報裏随意敷衍寫的一句話罷了。
在發給第二軍團的情報裏!
阮峰不敢再耽誤下去了,他看了眼不知又在計劃安排什麽的蕭淵,硬着頭皮開口:“将軍,葉淩的身份,暗影那邊有些進展。”
蕭淵瞳孔縮了下,觀察一瞬阮峰那張緊繃的臉,嗓音微沉:“講。”
“是。暗影先後截獲了兩條發給葉淩的加密信息,怕打草驚蛇沒有強行破解,但是對加密方式進行計算分析,信息99%的概率來自——”阮峰頓了頓。
“來自哪兒?”蕭淵冷聲問。
“第二軍團。”阮峰垂頭。
室內忽寂靜,靜得阮峰聽見自己心跳,也聽見将軍呼吸頓了頓。
“他們倒是待我不薄。”良久,蕭淵笑了一聲,“不遠萬裏,雪中送炭。”
阮峰神色微怔:某種角度,将軍這話也沒錯。
葉淩對将軍,還真就是那塊熱炭。
問題是,他是第二軍團送來的熱炭。
“将軍,您的精神海恢複不少,是否……暫停治療,停止與葉淩接觸?”
“密信沒有破解,我們無法預料葉淩随後的行動。即便對方先前不重視他,這次他随将軍出行,對方的情報部門一定會發現蛛絲馬跡,說不定就要利用他對将軍不利。”
将軍貴重,沒必要以身涉險。
“對我不利?”蕭淵靜靜重複了遍他的話。
阮峰下意識擡頭,見将軍坐在書桌前,燈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在他臉上勾勒出一團含混的陰影,有一瞬,阮峰産生錯覺,仿佛有什麽陰暗的怪獸,蟄伏在他的暗影中。
阮峰眉頭跳了下,聽見蕭淵發問:“你覺得,他會對我不利?”
他聲音不緊不慢,沉穩徐緩,阮峰卻恍惚感覺那道聲音是一條冰冷的毒蛇,徐徐将他纏住,陰戾的豎瞳正緊緊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如若答錯,許便是,粉身碎骨。
“屬下只是擔心……有這種可能。”阮峰斟字酌句,翼翼小心答。
室內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暗影中,一襲華貴軍服的蕭淵冷靜雍容,雙眸冰堆雪砌、毫無溫度:“他不會。”
葉淩想對他不利很簡單,直接不給他治療就是。
以他精神海原本的狀況,就像那老頭兒說的,已經活不了多久。
“将軍——”阮峰并不敢反駁他的話。“只是為防萬一。”
“沒有萬一。”
這……
“不信,試試便知。”蕭淵聲音冷靜,眸中卻燃着一抹決絕。
試試?阮峰困惑。
“仿造一條密令給他,命令他,三日內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