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将何時斬我?
第30章 上将何時斬我?
咦, 要,要動手了?
被遮住眼睛,葉淩開始愣了下, 很快就乖巧起來。
異樣乖巧。
他聽說過的, 犯人行刑前會被遮住眼睛。
再聯想到蕭淵說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聰明”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一動不動,連神識也收斂起來,只等蕭淵動手。
“這麽乖?”蕭淵伸手碰了碰手帕, 又碰了碰他軟膩膩的臉, 理智回來一點。
“嗯, 你盡管來。”葉淩答。
盡管來?蕭淵抵近他, 呼吸重了重:“來什麽?”
好香。
他鼻尖克制不住貼近他發頂, 又滑向他頸窩。
他這麽多天克制住不來見他, 真的很辛苦。
“處置我。”葉淩老實巴交答。
蕭淵靜了靜。所以, 他叫他來,還是為了這個?
眼底閃過猩紅, 閃過毀滅一切的欲望, 又被蕭淵竭力壓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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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淩沒發覺異樣,“最後那一刻”到來之前,他又忍不住開口:“小狼——”
他神識注意到小狼來宿舍區晃過,卻被值守的士兵攔住不讓進門。
他神識掃到他的時候他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小小的人, 蹲在宿舍區外打瞌睡。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很放心不下。
但, 放不下也要放的:“小狼, 你好好照顧他。”
“我照顧他,誰照顧我?”蕭淵手指捏住他下巴, 輕聲問。
啊?
“為什麽,腦子裏只想別人?”蕭淵幽幽看着葉淩那張懵懂的臉,“你說,我該怎麽處置你好?”
“随,随你?”葉淩還想着他前面兩句話,稀裏糊塗答。
處置就行,什麽方式,葉淩現在不挑。
“随我嗎?”蕭淵嗓音沙啞。
葉淩聽他聲音不大對,不由擡起頭來看他——發現看不見,下意識伸手去動眼睛上蒙的帕子。
“別動。”蕭淵按住他的手,“不要看他們。”
“看誰?”這屋裏不就他一個人嗎?!葉淩身上直發毛。
“誰也不看。”蕭淵溫柔把手帕拉整齊,“我知道,不怪你,是他們意志力太弱,才對你産生依賴症。”
他說着,眼睛沉了沉。
不是,“他們”是誰?“依賴症”又是什麽東西?
葉淩越來越聽不懂他的話,又聽他聲音低沉喑啞,不由伸手扣向他手腕:“你生病了?”
但是,一抓住蕭淵手腕,葉淩怔了怔。
觸感冰涼堅硬,有纖薄鋒利的邊緣——是,他的鱗片。
在動的,像呼吸一樣張合的鱗片。
蕭淵繃緊身體,用力抓住葉淩的手:“別亂碰。”
葉淩不由放出神識,發現蕭淵眼珠又變成了漂亮剔透的紅寶石色:“你基因病又發作了嗎?”
不應該呀,他已經幫他去過雜質了。
基因病……蕭淵腦中閃過許多回憶:他說要陪着他,還說做鬼都做第七軍的鬼……
涼冰冰的心又熱起來,蕭淵不由松了些力道,想松開他,也想松開對欲望的管束:他是他的……
“不是基因病,你是不是……那個到了呀?”葉淩忽然出聲。
“哪個?”蕭淵便嗅聞他邊問。
“就是……交.配期。”葉淩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小白交.配期就是這樣的,會控制不住變回蛇形,呼吸很重,眼睛很紅,冰冰涼涼的體溫還會升高——葉淩一直覺得蕭淵跟小白很像。
“什麽期?”蕭淵頓了頓,赤紅的眼睛注視着他,像要把他吃掉。
這個也對上了,交.配期溫和的小白總是像變了一條蛇,直到黑哥幫他忙。
黑哥還說,他不幫忙,小白會炸掉。
“你是不是要找人幫幫忙?”葉淩好心提醒。
唔,是要找人幫幫忙:“你幫我?”
“我?我不行!”葉淩矢口拒絕。“我不會。”
黑哥他們每次都搞陣法隔絕,葉淩不知道是怎麽個幫忙法兒。
“你不會?”蕭淵抵住他額頭,聲音很輕,聽起來像在笑,又愉快,又痛苦,“他們教了你什麽,就放你來引誘我?”
“沒關系,他們沒教是對的,我來教。”不等葉淩說話,他再次開口。
同時,手指探上葉淩衣領,解開一粒扣子。
解扣子幹什麽?葉淩不解,但沒太在意:“你教我也不行,你還是忍忍吧。”
黑哥每次幫完忙都很累的!聽他說很耗靈氣,三年都補不回來。
他現在可沒那麽多靈氣耗。
“別說傻話。”這個時候,讓他怎麽忍?
蕭淵伸手,解開他第二粒扣子。
肌膚冷不丁被被他指尖觸到,葉淩打了個寒顫:“真的不行,我會死的。”
嗯,等等——這好像也行?
葉淩靜住了。
蕭淵也靜住了。
死?
那些廢物醫生用了藥,他內髒卻還是一天比一天衰敗。
從迷幻颠倒的狀态中驟然清醒,蕭淵盯着葉淩玉一樣瑩潤的鎖骨,攥緊手指,赤紅的眼睛又退回黑色。
“別胡說。”他一粒粒重新扣好他的扣子,“全世界最好的醫生都在這裏,你不會死的。”
“我該——”
蕭淵捂住他的嘴。
他直覺他嘴裏不是自己愛聽的話。
他移開視線,不看他的眼睛,卻看到他泛紅的手腕。
“你手腕破皮了,我去拿藥。”他轉身,躲避什麽似的,大步走向房門外。
一出門,阮峰正在門外等着:“将軍——”
“閉嘴。”
“将軍,已探知異族第一批穿梭兵力,軍部要緊急會商。”
*
蕭淵說讓他“等一等”,但葉淩睡了長長一覺,也沒見他的影子。
倒是他的房間裏,多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箱子。
“這是什麽?”葉淩奇怪地看着幾只箱子。
“一些……玩具。将軍說給您打發無聊用,”阮峰說着,一樣樣把箱子裏的東西搬出來。
有個大家夥,是臺按摩椅,其他的,大多是外面正流行的新奇玩意。
不知将軍什麽時候訂購的。
“這個是機器狗。”看葉淩眼睛直勾勾看着一只白色長毛小狗,半遲半疑伸手摸向小狗腦袋,阮峰跟他解釋了句,找到開關,順手給小狗通了電。
“嗷~汪!”蔫頭耷腦的小狗立刻支棱起來,奶裏奶氣叫了一聲,葉淩受驚,倏地撒開手。
“是玩具,不咬人。”阮峰看他一眼。
誰怕它咬人了。
葉淩只是沒做好準備。
他丢了面子,束着手故意不去看那小狗,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小狗卻不見外,像只真的狗狗一樣,在他房間裏走走聞聞,還湊到他腳步,舔了舔他褲腳。
葉淩很高冷,擺弄着阮峰另外帶來的一副拼圖,就是不看小狗一眼。
直到阮峰退出房間,他才倏地彎下腰,又摸小狗腦袋,又跟它握爪爪,還潛心研究了說明書,從包裝箱裏掏出一只球,和它玩起抛接球游戲。
蕭淵勾了下嘴角,手指摸了摸監控畫面,收回視線,眼神沉毅,看向指揮室的衆人。
所以,蕭淵沒有改主意。
葉淩和小狗玩兒了一會兒,卻安靜下來。
【能讓小狼來見我嗎?】他想了想,給蕭淵發消息。
【不能。】蕭淵直言拒絕。
【為什麽?】
【因為你是犯人。】
可惡。
葉淩沒有再回消息。
他今晚就走,等他們半夜布防少些的時候。
走之前,他自然會去看小狼,用不着他同意。不過,要見小狼,他得先把這條鏈子甩掉。葉淩看了眼自己手腕,又若有所思,看了眼窄窄的治療艙——要進去那裏,總得把這個摘掉吧。
不過,蕭淵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看了片刻治療艙,葉淩又出起神來。
蕭淵是大人,還是将軍,有副官、有親衛,也還需要人“照顧”嗎?
葉淩想了一會兒,沒有想通,就聽見“砰”的一聲:舷窗外的太空中,遠遠綻開一大朵焰火。
葉淩把神識投向遠處,眉心蹙了蹙。
豆子和他一道,看清了外面的景象:“他們在打仗!”
以“游隼號”主星艦為核心,另外幾艘大型星艦在兩翼分布,周圍密集跟随着小型戰艦和穿梭機為主的戰鬥陣列,第七軍正如同一只龐大的隼鳥,帶着滔天怒焰,全速向前推進。
它的敵人,卻以密密麻麻的黑色飛行器,在太空中築起一座高牆,全力攔截這只隼鳥。
“這就是他們說的異族?”神識穿透一個黑色飛行器,豆子和葉淩一起看清了裏面的種族。
他們很奇妙,身體像是流動的金屬組成,既可以很堅硬,也可以柔軟到随意改變形狀。
不過這種堅硬是有限度的,葉淩和豆子親眼看着一只飛行器被撞毀,裏面的金屬系異族身體被刺穿,生機瞬間流逝。
葉淩下意識伸出手,元靈湧向指尖。
下一瞬,他才想起自己鞭長莫及。
他也想起,這些異族是入侵者,是蕭淵、是第七軍将士、是人類畢生都在對抗的敵人。
盡管,死亡一瞬,他眼裏的痛苦絕望,和人類并沒有什麽不同。
葉淩皺緊眉頭。
他活了幾千年,見過生死枯榮并不少,但那都是自然更疊。
這樣輕易掠奪生靈性命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
原來,這就是“戰争”。
忍耐不适,他把神識向更遠處延伸,一直延伸到異族軍隊最深處的戰鬥堡壘。
片刻,他感知到什麽,微微蹙眉。
“哥哥?”豆子感知不了他那麽遠,不知他怎麽發起呆,不由叫了他一聲。
“嗯。”葉淩隔了片刻才回應它,放出去的神識開始向回收。
回收到一半,他發現艦上一角有幾抹眼熟的白大褂在收治傷兵,集中精神,把神識探了過去。
士兵們受的主要是外傷,個別才是精神海出了問題。
葉淩鏈接上個別的那一兩個,疏導好他們的精神海,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沒有更多需要疏導的傷員送來,神識又順着星艦掃向別處。
“将軍,和往常一樣,模糊定位到四個星門坐标。”
“這些狡猾的家夥!”
“還是向四個坐标各自分配軍艦嗎?兵力太分散,戰線肯定會拉長。”
星艦的指揮室裏,衆多軍官正在議論。
葉淩聽了一會兒,結合原主的記憶,明白過來:羝星異族的穿梭依賴一種被人類稱為“星門”的東西,除了作為指揮核心的移動堡壘,他們的星門自然也是人類攻擊的重點。
但異族不傻,當然也會全力保護他們的星門。
異族的星際穿梭技術比人類要發達,信號屏蔽技術也強人類一籌,他們有一種奇特的場域幹擾,影響人類的偵查信號,而且每次都故布疑陣,四個星門坐标中,只有一個為真,人類更加無法辨別。
“不急,先分析他們這次的目标。”指揮室的蕭淵,語氣鎮定沉緩,有種讓人冷靜的魔力。
葉淩不由看了他一眼,正出神,身體卻忽然抖了下,氣機牽引,他本能“看”向蕭淵手邊,眼睛不由瞪大——
指揮室裏響着彙報聲,場面莊嚴肅殺,蕭淵端坐桌前,玩虛拟游戲一樣,一手控制和指揮着面前龐大的星際艦隊,另一只手卻放在桌下,不時,摸一下手邊的綠植。
他什麽時候把小苗苗帶這兒來的?!
難怪他總覺得哪裏癢……
別,別摸了!
葉淩恨不能化身成觸手怪,也把蕭淵刺撓個遍,還有——
“我的花盆!”蕭淵不是說把他的花盆丢掉了嗎,這不是好好在這裏?
“大騙子!”豆子跟着叫了一聲,又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我就說他是大壞蛋,哥哥現在信了吧?”
葉淩沒吭聲,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他可憐兮兮看了眼花盆裏的“自己”,調頭去了別處。
沿着星艦外圍的戰鬥陣列,他巡邏一樣,一圈又一圈,遇到受傷昏迷的戰士,就幫對方穩固精神海,疏導精神力。
直到疲憊感越來越重,重得他識海劇烈痛起來,像有刀子在裏面絞。
“你要回去了,哥哥!”豆子都察覺了他識海不穩。
“嗯。”葉淩答應一聲,沒了動靜。
房間內,他身體毫無預兆地一軟,讓監控着他的小侍衛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