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堂兄,外間山坡上有一小湖,湖水很是清澈,旅途勞累,堂兄可要下車到湖邊走走,松松筋骨。”
江晨立在馬車外,輕聲問道。
大軍停下暫作歇息,沈維和江晨也下了馬車活動,見着魯固一臉見了鬼的模樣,站在那不知想些什麽,兩人不由上前問詢,聽魯固講了馬車中的景象,面上也不禁有些訝異。
三人站着用了些清水,就着幾個随行侍衛采的鮮果吃了些幹糧,江晨見着江曦遲遲未下馬車,心下對于魯固所見半信半疑。
讓一個女子卧在膝頭,還在馬車上睡着了,這太不像是江曦的行事風格了。
雖是知曉江曦行事穩妥,斷不至于被一女子脅迫,可到底禁不住心中的好奇行了過去,問了這麽一句出來。馬車裏傳來江曦刻意壓低了的聲音。
“你們自去休息便是。”
“是……對了,卞夏帶人采了些鮮果,我剛嘗了一個,酸甜适口,堂兄可要來幾個?”
白皙的手指再次掀開車簾,陽光照入,江晨将鮮果遞了進去,同時也清楚的看見了內裏的情形。
江曦放下簾子,将兩顆鮮果放在桌上,那兩顆小果子雖然不大,卻是紅潤,他看了片刻,擡手取了帕子出來細細的擦拭了,待上面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正要滿意的放回桌上,卻發現懷中的人不知何時已然悠悠轉醒。
她的目光澄澈明亮,似是醒了有一會兒了,這會兒載了些驚慌,顯然是沒想到睜眼看到的會是自己躺在江曦懷中這樣的情景。
他将小果子放回桌上,仿佛他們本就是如此親密般,面色如常的道:“你可要吃顆小果子?”
間阡平僵硬着身子自他的懷中起了身,縮回到了小榻上的一角,腦子裏有些懵。
她睡相雖算不上好,可也不至于從角落裏睡到人懷裏去吧……
暗裏瞥了江曦一眼,她心下更是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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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他?可他也沒有理由這樣做啊?
江曦将一顆紅潤的小果子遞給她,解釋道:“你縮在那睡不舒服,醒來身上定是要酸痛的,我便拉了你躺下。”
說着,他望了一眼手中的小果子,示意她接下。
間阡平接過小果子,望着紅通通的鮮果,人還有些懵。
江曦越是對她好,她便越是覺得詭異的很。
也許他需要自己祭祀或做藥引,所以現下裏對她好些,也是為了她到時能順從些?亦或是他要害她性命,對她心存愧疚故而對她好些?
總之他留着她有用,現下不會傷害她。
間阡平啃了一口小果子,清甜的味道入口,汁水飽滿,沉睡的味覺被喚了醒,她不禁胃口大開。
見着那小果子幾下便被她解決掉了,江曦又将另一個遞了過去。
這一次,間阡平沒有接。
“多謝大公子,一個便夠了。”
這小小的果子一個不過幾口果肉,還不夠塞牙縫的,江曦看了看她,道:“外間他們還有許多,我可讓他們再送些過來。”
如今尚在春天,結果的草木甚少,想來這果子本就不多,外間還有士兵和将士,鮮果便是還有,亦應該分給他們食用。若是江曦自己想吃要了來便罷了,若是為了她要過來,倒像是出行的貴公子帶了個寵姬,路上遇了鮮果,也要呈上來盡數留給她一般,間阡平覺得這般行為有些怪怪的,便再度搖頭拒絕了。
江曦也未再執着,将那顆小果子放回桌上,忽的起身推門下了馬車。
車外江晨這邊送過了鮮果回來,魯固便道:“怎樣,我可有半句虛言?”
江晨面上依舊難掩驚訝,微皺了眉,點了點頭,并未言語。
魯固嘆了一聲,頗有些發愁的道:“大公子如今的年歲,喜歡美人倒也沒什麽,只是這女子內懷異心,可不是什麽善茬,大公子要是真被她迷住了可如何是好。”
江晨道:“你都明白的道理,堂兄如何會不知,大可不必憂慮至此,恒之,你覺得我說的可對?”
向來對江曦有信心的沈維這一次倒是沉默了,看了一眼江晨,目光幽深的望向了那輛馬車。
馬車那邊江曦正下了車,喚來了不遠處的卞夏,似是問了些什麽,便複又回身和馬車上的人說了幾句。
沈維收回了目光,緩緩的笑了下,眸光中卻沒有多少笑意,道:“大公子的事,我們還是少些議論。”
江曦問好了鮮果的所在,便回身回到了馬車邊上,望着內裏的間阡平道:“不遠的山坡上有處湖水,湖水清澈,邊上便有這種果子,大軍正在休整,還要片刻才出發,不如你随我去摘些,順便走動走動。”
間阡平望着江曦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她雖覺得沒必要折騰,亦沒有心情和他游玩,可也看的出來,江曦這般顯然是想讓她歡快些,她沒有道理在這時掃了他的興致。
于是她自小榻上起了身,望着他伸出的手,順從的伸手搭在了他的上面。
他的手指溫熱,緊緊的握着她的,扶着她下了馬車後,依舊與她的交握着。
間阡平微微縮了下,他似才發覺一般,放開了她的手。
在車上坐了幾個時辰,間阡平原還不覺得,這會兒下了馬車,才感到渾身有些酸乏,動了動手腳,跟着江曦往小山坡上行去。
大軍休整的位置選的極好,山清水秀的很是清涼,間阡平随着江曦行到山坡上,望着碧水藍天,呼吸着林間清新的空氣,心情輕快了許多,渾身的疲倦也盡數的散了去。
兩人很快便在湖邊找到了那幾棵果子樹,樹并不高,間阡平雖摘不到,但江曦卻并不困難,他摘了一些果子下來,喚了跟在身後不遠的卞夏過來,交給了他。
間阡平見着卞夏取過了果子,又退回到了不遠處,正想是否要回去了,卻見着江曦似乎瞧見了什麽,啓步朝着林子裏行了過去。
間阡平無法,只好幾步跟了上去。
很快,一片如雪花般潔白美麗的花林映入了眼簾。
眼下正是花朵開得最好的時節,樹上的花瓣清新高潔,間阡平也忍不住被美景吸引住了目光。
江曦怔怔的望着花林,神色漸漸的帶了幾分溫柔,良久,他望向間阡平,眼前的景象漸漸恍惚着,與曾經的過往重疊,那些美好而甜蜜的回憶,終于再一次真實的發生在了眼前。
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放得很輕,帶着淡淡的溫柔,如前世裏曾經的自己一般,言說道:“不知梨花可有香氣?”
間阡平的目光自花林中調轉,望着身側之人,只見一片潔白的花林之中,他長身玉立,面色清冷如仙子,只一雙眼眸帶着魅惑的豔麗,定定的望着她,紅潤的唇瓣帶着縷縷溫柔,訴說着溫聲細語。
這樣的絕美妖孽的相貌,這樣深情的口吻,仿佛望着深愛之人,如果是尋常的閨中少女,只怕就要陷在這一片溫柔之中了吧。
間阡平慶幸自己心如磐石,亦慶幸自己一早便對他心存防備,時刻提醒着自己他別有所圖,才能不被這短暫的表相所迷惑。
她收回目光,複又看向那片花林。
“這……大抵不是梨花,更像是白海棠。”
江曦的目光漸漸複了清明。
間阡平緩步行至最近的一棵樹下,細細的打量了花瓣的形狀和樹體,聲音平和的道:“這兩種花花期相近,遠遠瞧着确是極像,大公子許是離的有些距離,故而未能識出。”
江曦站在她的身後,眼中的晦暗一瞬而過,半晌,垂下眼簾,輕輕的笑了。
“是啊……确是極像,然而卻已然不同了。”
曾經的他只是她救下的無家可歸之人,他們望着面前的梨花,她聞聽了他的話,好奇的上前去輕輕的嗅了,那嬌俏的模樣永遠的刻在了他的心頭。
而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江氏家主,面前的亦從梨花變作了白海棠,她望過來的目光充滿了陌生和謹慎,她不會再去嗅那白色的花瓣,亦不會皺着眉笑着與他玩笑。
兩世唯一相同的,是她都不曾愛上他。
間阡平在永安城生活的時候,府裏種過海棠,雖然未曾細細研究過,卻也略知一二,她一邊從花林中行回來,一邊道:“海棠是沒有香氣的。”
江曦望着她,一身霜青色的女子淡雅如雪,她自白色的花林中走出,亦從他的回憶中走出,将他帶到了現實。
“間阡平。”
間阡平被他喚了住,擡頭望向他。
他凝視着她,道:“你說過的那些話,我現在信了。”
間阡平微有些不解,江曦已然繼續道:“你說你會忘卻舊主,從今往後心中裝着我,我信了。你說你不會離開,會珍惜性命,我也信了。”
間阡平沒明白話題怎麽一下子扯到了這個上面,只是江曦灼人的目光凝視着她,之前那些情急之時的保證,現下便有些說不出口了。
“你是真心最好,若是騙我……亦是無妨。只是你一定要一直一直騙下去,直到我死去……我會好好對你,給你想要的一切。”
這樣暧昧的話語,并不難聽出內裏的含義。
間阡平瞳孔微凜,一瞬間有些無措。
自她在他的膝上醒來,其實便有些察覺到他的異樣。
他依舊令人琢磨不透,可是他對自己的态度卻明顯的改善了許多。
是她睡着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嗎?他改變了主意,要用懷柔的方法了?
縱然江曦此刻的神情再是認真不過,可她亦不會天真的覺得,才見過兩面的他真的會将自己這個無名小卒放在了心上。
他這樣不惜利用感情來收買她,難不成……真的有一個所謂的祭祀之類的東西,而且必須要她這個祭品心甘情願?
她知道這樣的解釋有些離奇,可也着實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了。
她想說,其實他不必如此,永安王是救她養育她,既是恩人又是親人的存在,只要江曦開出的條件足夠有利,她可以心甘情願的為永安犧牲的。
然而望着他真摯而熱烈的目光,盡管這些許都是虛情假意的表相,可那些冷情的話亦有些難以出口。
江曦卻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甚至好似逃避一般,未留給她回應的時間。
“走吧,大軍要上路了。”
說着,他已然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