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沈大人,江大公子為我準備了眠昔草,這事,想來沈大人也是知曉的。”頓了頓,她擡眸望向他,緩聲道:“可我……不想服用這東西。”

沈維半斂了眼皮,并未急着言語。

“昨日發生的事,依沈大人之才智,想來也能猜到一二。我舊時亦如沈大人一般在殿為臣,将心比心,無論是忘記過往還是變成癡傻,沈大人想來能理解這些于我而言之苦痛,和吾寧死不願服藥之決心。”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想辦法讓大公子打消予你眠昔草的這個念頭。”

間阡平颔首,道:“沈大人如能理解我之心情,便也能領會我之決心,我既性命都不顧,怕是既便知曉不可抵抗,到時也會拼了性命去抗争的。而一個人若是逼到了急處,便什麽都做的出來,屆時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兩敗俱傷,這一次江大公子只是傷了手,下一次……”

她漸漸收了聲,并未往下言語,然而沈維的腦中,已然順着她的話語,想到了諸多畫面。

“江大公子不過是因為我的出逃置了氣,才拿出了這一碗眠昔草,可見我服不服藥,原本于他本也無甚大的區別,沈大人是江大公子的心腹,亦是最了解他的人,如果沈大人肯去相勸一二,要打消江大公子的念頭,并不是難事。這樣于我于江大公子,都是善事,而此事過後,我承沈大人之情,若得機會,自然相報。”

間阡平自覺一番話說得入理三分,沈維并無理由拒絕,不料對面儒生打扮的男子溫和的笑了笑,道:“間娘子若為說客,必為個中翹楚。只可惜,我不會去勸谏大公子。”

間阡平的面上帶了幾分訝異,思忖了半晌也未能明白他因何拒絕。

“沈大人是覺得……江大公子不會被說動?”

“不,就這件事而言,要說動大公子并不難。”

間阡平這一鬧,雖然并未實質性的受什麽傷,大公子卻仿若失了魂,手上的傷深可見骨,卻似乎沒有知覺般,在她的床前守了一夜。

他雖未言,可沈維覺得,看見她這般聲嘶力竭,江曦本人怕是不比她好受。

“間娘子,你說的道理都對,只不過,該去勸大公子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間阡平愣了一瞬,随即輕笑出聲,并未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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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她當時求也求了,拼也拼了,可結果如何?

仿佛是聽到了她未說出口的話,沈維解釋道:“間娘子生了一顆玲珑心思,看人待事,皆思量甚多,卻是成也這顆心,敗也這顆心。你與其費盡心力的去想如何說服于我,為何不去好好想想大公子的心境?”

江曦的心境?

她如何沒去想過,她不一次的去試圖探究過他心中所想,可江曦似一汪幽深寒涼的深淵,并不按常理出牌,她一次次的挫敗,有時,她甚至覺得他是個瘋子。

沈維見間阡平的模樣,心下感慨大公子一片心意,只可惜眼前女子卻只當滿腹算計,不由輕嘆一聲,勸解道:“要令大公子打消念頭,自然要明白他這念頭因何而起。間娘子以為,大公子因何要予你這碗眠昔草?”

間阡平沉默了,江曦将那碗藥汁端到她的面前時,和她說,她失了信,他無法再相信她,他害怕再失去她,那一碗藥汁,可以将前塵洗淨,為她換來新生。

他說她會是他的妻子。

沈維的目光在間阡平的面上一落,溫和的笑了,繼續道:“你說的沒錯,那藥方大公子尋人研制了多年,一直在手上并沒立即給你用,原本确是不打算用的。可你的出逃激起了大公子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大公子無法再相信你,這才拿出了它。所以你只要給足大公子足夠的信心,他其實也不想用這樣的方法。”

間阡平扯了嘴角,冷笑了聲。

“沈大人說的輕巧,江大公子的信任若如此輕易便可獲取,我今日又何必請求于你。”

“所以我說,間娘子成也這顆玲珑心,敗也這顆玲珑心。大公子對間娘子的心意,衆人皆看在眼裏,只有間娘子自己,只怕是半分也不信的,我說的對嗎?”

間阡平覺得可笑,偏開目光,冷聲道:“我該信嗎?江大公子與我素不相識,莫名其妙要了我來,這些時間待我略親近些,我便要相信他确是對我真心?沈大人,睿智如你,難道也如陷入情愛的懵懂少女般,竟相信這樣的事?”“我為什麽不信呢?除了這個理由,還有別的解釋嗎?”

間阡平噎住,這個問題,她心下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了。她設想過許多種可能,可每一種,都透着種種的不合理。

她人已在江氏,我為魚肉,江曦似乎确實沒有理由哄騙于她。

讓她喝下眠昔草的時候,她亦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喝下藥,她便會失憶或是癡傻,彼此的他也沒有必要在言語上費心思欺騙于她。

沈維見她目光呆滞,口吻中帶了些無奈。

“當沒有其他的解釋時,現有的那一個,無論看上去多荒誕,也是真相。大公子不計後果的将你奪至身側,還有後來發生的一切,都違反了他一貫的作風,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确實對你存着別樣的心思。看你的模樣并不震驚,也許大公子一早也向你透露過一二,不過你并不相信而已。

間娘子,信任是相互的,你從不肯相信大公子,又怎麽可能取得大公子的信任呢?”

間阡平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維自座位上站起身來,面上依舊帶着溫和的笑意,望向她道:“間娘子可以試着去相信大公子,坦誠的去與他談一談,也許會有出乎意料的結果。你方才既說逼到了急處,什麽都可以不顧,什麽都做的出來,那麽哄哄他,想來也不是難事。”

語畢,沈維擡手一揖,便回了身。

間阡平叫住他,問道:“你既是信他對我有心,還與我說這些,就不怕我做那紅顏禍水,哄得他昏庸無道嗎?”

沈維面上的笑意深了深,腳下的步子并未停歇,已然出了房門。

沈維不敢說未來江曦會不會真的被她迷了心智,可他确信,想要困住間阡平這樣的女子,只有一直成為掌權的那一方,而江曦比誰都了解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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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假裝相信一個人,其實挺難的。

尤其是面對江曦這樣一個敏銳至極的瘋子,那一雙眼,像是能直直的望透人心。

間阡平練習了一整日,也沒能找到一個滿意的說辭,能夠保證讓江曦買她的賬,最後,她索性放棄了去假裝。

要想謊言不被拆穿,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去撒謊。

與其假裝,倒不如真實的和他說一說內心的想法,坦誠,也是另一種形式的信任。

入了夜,卞秋提着的燈籠散發着朦胧的光,她正扶着間阡平小心的行在郡守府的夜路上。

間阡平行的極慢,這一小段路亦不遠,卻仍是有些乏累,卞秋停下來問她可要休息一會兒,她擡頭望着越來越近的房門,搖了搖頭。

終于到了門扉處,她擡手輕輕的在上面叩了。

開門的是一襲黑衣的卞夏,他用沒有情緒的聲音道:“大公子請您進去。”

江曦似乎知道她要過來。

間阡平行入內裏,卞夏攔了卞秋,兄妹二人一同退出了門外,将門扉複又合了上。

門內便只剩下她一人,內裏燈光明亮,間阡平向前走了幾步,江曦的住處很大,進門是一處廳室,擺了會客的小榻和茶具,廳室的兩側各有一室,只是內裏并未點燈,只隐約能瞧出,一間似是書房,另一間則是卧室。

間阡平行到卧室內,試探的輕聲喚道:“大公子。”

內裏并無應聲,然而借着客廳內的燈光,間阡平适應了昏暗的雙目已然看到了斜卧在小榻上的身影。

江曦卧在小榻上,面前擺着一方小桌,上面擺着酒壺與杯子,間阡平向他行近幾步,聞到了淡淡的酒香。

而江曦那雙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眼睛,正緩緩睜開,定定的望着她。

間阡平被盯得有些局促,昏暗裏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似乎連空氣都仿佛帶了些難以言說的意味,像是緊張,又像是暧昧,她于是清了清嗓,道:“我去掌燈。”

見江曦并未反對,間阡平便小心的點了室內的兩盞燈。

兩盞不多不少,剛好讓人可以看得清對方,卻又不至明亮到所有的心緒都無所遁形。

江曦看上去有幾分憔悴,他輕倚在榻上,靜默的凝視着她,面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間阡平既看不出他喝了多少,亦看不清他的心思。

間阡平行至他的身側,在小榻的邊上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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