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盛臨意睜開眼,入目是白瓷浴缸裏的蒸氣袅袅。

溫熱的水拂過膝蓋和胸口,很舒适,很自如。沒有儀器入體的冰冷和疼痛,也沒有絕症侵蝕後的窒息和困乏。

可明明之前他還身不由己的躺在VIP病房裏,聽着經紀人、資方爸爸和各路媒體聯合號喪,哭他這個一代頂流的凋亡和謝幕。

十年樂壇,百年盛臨意,擁有獨特的嗓音,尖端的唱跳技術,不食人間煙火的絕美外表,二十九歲的他在娛樂圈長紅十年,開過百餘場演唱會,擁有千萬粉絲,身價更是無可比拟。

也就是這樣的他死在了自己的三十歲生日之前,死于喉癌。

縱使知曉他的死去會導致一群人的股票暴跌,千萬粉絲割斷肝腸,華語樂壇直接變天,但沒辦法,得癌症這事就是閻王點卯,就算無數人哭泣挽留,他自己也曾跪拜神佛祈求奇跡發生,可輪到了就是逃不掉。

眼睛一閉一睜,人就在這裏了。

盛臨意撐着浴缸邊緣起身。

對面就是個化妝鏡,鏡中的青年擁有一張美到雌雄莫辨的面孔。桃花眼圓長,濃密的眼睫仿佛自帶眼線一般在末尾處上挑,像個勾魂奪魄的妖精,偏生鼻梁高挺,中和了眉眼的脂粉氣,薄而平整的唇角自帶弧度,美的張揚而肆意。

好看的人不一定能成為頂流,但能成為頂流的一定是橫空出世的美人,盛臨意多少年被粉絲說“臉在江山在”,這就是自己的臉,只是比逝世時要稚嫩些,更像剛出道的時候。

“逆生長?”盛臨意擡手觸向光滑的鏡面,“死了還有這種好事?”

鏡子一隅印有一個ROSELY的磨砂文字,被他的指尖劃過。

ROSELY酒店......好像在哪裏見過。

浴室的門猝不及防的被人擰開。

盛臨意猛然一驚,裹緊了身上的浴袍,多少年他都被經紀人和安保公司裏三層外三層的保護着,哪裏受過這種唐突。

一個男人闖進來,穿了一身鐳射的打歌服,頭發是張揚的藍色,年紀約莫二十來歲,他進來後不顧地上的積水,直奔盛臨意,像只捕獵的動物。

盛臨意被他擠進牆角,挑起下颌,對方開口就是王炸:

“寶嗝嗝嗝貝,還在生我嗝嗝嗝嗝的氣?”

盛臨意:“......”

什麽老渣男氣泡音。

肺管子被痰穿破了嗎?

這也絕對不是正常的社交距離,盛臨意緊皺眉頭,他試探性道:“裴藝南?”

對方不顧他人死活的魅力輸出中,“臨嗝嗝意,我跟梓初炒嗝嗝cp是營銷策略,跟你才是真的嗝嗝,答應我嗝嗝,別胡思亂想嗝嗝嗝嗝。”

盛臨意如五雷轟頂。

這麽氣泡,你不要命啦!

等等,rosely酒店,裴藝南,薛梓初。

他這是穿書了。

就是他前經紀人陪床的時候聽的那本有聲小說。

盛臨意兩眼發黑。

那是本耽美娛樂圈甜寵文,主角攻叫裴藝南,主角受叫薛梓初,二人相逢于同一個男團NTG,盛臨意——沒錯,這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男配,是他們PLAY中的一環!

裴藝南是原主的青梅竹馬,也是初戀,原主自小缺愛,把年長他些許的裴藝南視為唯一,不僅給裴藝南做飯洗衣,還陪着裴藝南逐夢娛樂圈。裴藝南從沒有拒絕過原主的親近,也沒有否認過跟原主之間的關系,直到薛梓初出現。

主角受薛梓初和原主擁有極為相似的經歷和人設,境遇卻截然不同。

同樣是沒有家人,薛梓初就是倔強堅強的小白花,原主是沒有存在感的路人甲;同樣是業務水平不夠,原主會挨導師和經紀人的罵,薛梓初則能得到一次又一次開小竈和補救的機會;同樣是為裴藝南洗手作羹湯,裴藝南會對薛梓初柔聲說“你辛苦了”,原主卻只配得到一句“不要随便亂碰我的東西”。

原主就在這種極端雙标的環境下走向變态。他開始拼命卷薛梓初,試圖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比薛梓初強,但他低估了主角身上的光環,他事事争事事輸。

更可笑的是,裴藝南發現crush被針對,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原主,原主的報複非但沒能奪回自己的愛人,反而讓對方跟情敵結成了更加堅實的聯盟。

結局裴藝南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當上了霸總,薛梓初成為一代頂流,二人相愛相守走花路,原主卻因為長時間沉溺報複,忽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回神時已經是喉癌的晚期......

盛臨意的眉頭猝然間緊鎖。

又是喉癌!

回憶如潮水傾覆,讓盛臨意遍體生寒。

他深吸了一口氣,推了推裴藝南道:“讓我先穿衣服,好嗎?”

裴藝南微微一怔。

胸前的指尖細如春蔥,指甲剪的圓潤,末端的窄月牙色澤剔透,因為剛洗完澡,肌膚溫軟潮濕,在自己胸前的勳章上留下一點霧的痕跡。

盛臨意長得漂亮他打小就知道。

甚至一度他還很喜歡将盛臨意打扮成小女孩,帶出去給自己的朋友們炫耀。

只是任何東西一旦易于獲得,就會心生厭倦。

他時至此刻才驚覺,那個青澀的少年長成了纖挑清俊的青年人,許多東西都變了,唯有美貌和歌喉依舊。

盛臨意的嗓音很特別,也是他當初被選中出道的原因,中性的聲調沉一沉是帶了蘇感的少年氣,夾一夾又能變嗲,裝可愛少女也不為過。

此刻的懇求帶了點撒嬌的意味,糯的能擠出水來,顯得很好欺負。

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裴藝南的心跳卻漏了一拍。

“那你盡快,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他聽到自己連氣泡音都忘了憋,“別着涼了。”

-

渣男帶着他被抻開的優樂美氣管走了,空氣中仍殘餘一絲甜膩花香,是加州桂。

盛臨意曾是各色高奢香水的代言人,對于基礎香調都頗有涉獵,幾乎是一秒識別。

如果他沒記錯,小說裏薛梓初獨有的“體香”就是加州桂。

這倆人不久之前應該還在一起,不說肉貼肉,至少也是耳鬓厮磨。

你們自己不惡心嗎!

盛臨意防賊一樣将房門反鎖。

他換好衣服摸出手機,看見經紀人王隆正在NTG的工作群裏發臺本,NTG适逢回歸,下午要參加音樂都市的打歌。

盛臨意理清了頭緒。

公司近期打算讓薛梓初和裴藝南公開賣腐以炒熱度,這倆人本就暧昧不清,自是甘之如饴,原主卻如鲠在喉,本打算請假缺席今天的音樂都市。

但原主如果請假,主打歌就會從五人曲變成四人曲,他的part會均勻分配給其他四個人。因為嗓音特殊,原主的part大多是歌曲的高音部分,氣息切換運用頗有難度,難度最高的那句将會落在薛梓初頭上。

所謂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在回歸舞臺上破音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薛梓初當然不會希望這種事發生,所以才忍痛“割愛”,讓裴藝南出面安撫原主,做原主的思想工作。

這也就解釋了裴藝南為什麽會突然向原主低頭示好。

身為隊長,裴藝南的人設是爹系男友,傳統藝能“渣男氣泡音”為他圈了不少粉,原主亦沉溺其中。

裴藝南用嗓子開開車,原主就渾身酥軟輕易被攻略了,老老實實參加打歌,殊不知他早就成了全團孤立的對象,做妝造時衣服配飾都是其他隊員挑剩下的,妝造師也以“趕時間”為由敷衍糊弄。

上臺表演後,原主踩着滑脫的腰鏈摔了個四腳朝天,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衆人的笑柄。

真是教科書版的墊腳石,可憐又可悲。

盛臨意走到床邊,從枕頭下面抽出一份體檢報告。

在報告裏,他看見了熟悉的字眼。

“喉部新生物,建議進一步檢查......”

盛臨意的手指顫抖起來。

早期其實有很多症狀,比如咽喉異物感,刷牙時的突然幹嘔,咳嗽時的淡紅色血絲......但都被他忽略了。

直到病變進展,他出現嗆咳窒息不得不去接受手術,一切就變得很被動。

盛臨意只記得手術後的那些日子,他殘缺的口腔連最基本的吐字發音都無法完成,資本拿他的悲慘故事出書,炒作,榨幹最後的價值,術後短短幾個月,他在病床上形銷骨立,插着各種儀器,借用AI聲線合成技術僵硬的接受各種采訪、拍攝,沒有半點尊嚴......

現在想想,死亡都變成了解脫。

無數次他都在懊悔中沉淪,如果早點去看病,少顧及一些別的,也許就不會走到那種結局......

而今重來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踏入絕境了。

我的病還能搶救一下!

放我去治病,渣男初戀,逼團隊友,統統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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