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蓋壓力大,隔斷時間還是要用快走的方式歇一歇。

馮霁雯拿帕子抹了把臉,覺得差不多了,便打算沿路返回。

路過花園西北一角的小徑之時,卻見右手邊一片桂花樹林中,隐隐有一道寶藍色的身影。

馮霁雯又往前跑了幾步,便将林中的情形盡收了眼底。

竟是一個男童在練習射箭。

蒲草編成的簡陋箭靶被綁在一棵桂樹樹幹上,很明顯是臨時設在那裏的。

“咻!”

男童向後曲起的手臂忽然一松,搭在弦上的箭便飛了出去。

馮霁雯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随着那支竹箭。

豈料不僅沒能射中靶心,就連靶子的邊緣都沒能碰着——

馮霁雯下意識地笑了一聲。

這笑聲卻驚動了男童,他受驚般的倏然轉過身來,待看清了對方是馮霁雯之後,小小的臉上一陣紅白交加。

馮霁雯盯着他瞧了片刻,試探地喚道:“舒志?”

看這年紀和打扮,可不像是小厮。

全府上下,唯一符合條件的應就是她那位庶弟馮舒志了。

不料對方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後,拔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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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馮霁雯往前追了幾步,他卻跑的更快了,慌的連手中的弓都丢在了路上。

見他跑的飛快,馮霁雯便不再追,只上前彎身将弓撿了起來。

這是一把十分簡陋、甚至稱得上是寒酸的木弓。

像是小孩子自己做來玩兒的。

她又往馮舒志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已經沒有了人影。

馮霁雯回到院子裏之後,将弓交給了西施,讓她找個小丫鬟送還給馮舒志。

小丫鬟沒敢耽擱,立即去了蕪姨娘那裏。

可早飯還沒吃完,馮霁雯便聽見了一個不太讓人愉快的消息。

據去送還木弓的小丫鬟小亭說,小少爺被蕪姨娘狠揍了一頓。

原因竟是因為那把木弓。

揍完之後還不許吃早飯,讓他跪在了院子裏,說是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并且讓小亭代她跟馮霁雯道歉,讓她別生氣,回頭她一定帶馮舒志過來親自跟她賠禮。

馮霁雯聽得一頭霧水。

什麽反省、道歉、還賠禮?

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一旦遇到費解的問題,馮霁雯便下意識地看向西施。

只是這回西施卻也是滿臉不解,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小亭只是複述,其它的更是不清楚。

馮霁雯不禁皺眉。

雖然弄不清情況,但很明顯的是,蕪姨娘是因為她讓人送還回去的那把木弓,所以才揍了馮舒志的。

想到此處,馮霁雯放下了手中的調羹和半碗銀耳蓮子紅棗粥。

“姑娘您這就不吃了?”

“去蕪姨娘那裏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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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我們都是熊孩子

蕪姨娘住在馮府內院最西面的西跨院裏,這座院子甚至連寬敞都算不上,卻勝在收拾的很是幹淨利落。

馮霁雯剛一跨過院門,頭一眼便瞧見了跪在院中走道左側一棵槐樹下的小男孩。

他雖是跪着,但那副小身板兒卻挺的直直地,遠遠地看,只讓人覺得透着一股執拗。

縱然聽到靠近的腳步聲,他卻也未有回頭,應是将馮霁雯一行人當成了在院中走動的丫鬟,故只是直直地望着眼前槐樹樹幹上偶爾翹起的一塊塊老樹皮。

直到那腳步聲在他面前的槐樹下停了下來,視線當中忽然多了一抹莊紅色的衣料,上頭還拿亮金線繡了細碎的花朵枝蔓——

這樣招搖的顏色……阖府上下也只有她一個人會穿!

馮舒志忽然擡起了頭來看向面前的人。

“你來這裏做什麽!”他死死瞪着一雙眼睛。

由于來時已有了心理準備,故而馮霁雯對他的态度并不算太過吃驚,也不惱火,而是盡量溫和地一笑,道:“我聽說你被姨娘罰了,特意過來看一看。”

家裏只有馮舒志這一個男丁,雖是庶出,但好歹是親生的,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弟弟,關系處的好些,總歸不是壞事。

維持家庭和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馮舒志在聽到她這句話之後,卻險些氣哭了。

畢竟還只是個小男孩,被罰本就覺得冤枉,眼下又遭到馮霁雯這個罪魁禍首的‘恥笑’,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淩辱,當即既憤怒又委屈地大聲道:“你害我還不夠,竟還專程來看我笑話!你走!”

馮霁雯險些被他這麽一嗓子吼給吼懵了。

但她豈會這麽輕易的走?

這時,蕪姨娘跟着剛才進去通傳的丫鬟從裏屋出來了。

見着馮霁雯,她好吃了一驚,行禮後忙就小心翼翼地問:“姑娘…姑娘怎麽來了妾身這裏?”

這是一個三十二三歲的年輕婦人,身材嬌小偏瘦,但因穿衣顏色沉着,膚色微黃的緣故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顯老一些。

且那一臉見着了瘟神般、又怕又慌的小表情,讓馮霁雯看了不禁有些同情。

見馮霁雯沒說話,她又慌忙道:“姑娘可還是為了志哥兒今早偷學射箭的事情?姑娘您瞧,妾身當真是罰了這孩子了,是萬萬不敢蒙騙姑娘您的……”又道:“那把什麽破弓箭,也讓下人給燒幹淨了——”

馮舒志聽到這裏,拳頭都攥了起來。

馮霁雯也總算抓到了重點。

原來是因為學射箭的緣故,才被罰的。

可射箭怎麽了?

射箭招誰惹誰了,為什麽不許學射箭?

射箭表示很委屈。

這該不會又是自己定下的破規矩吧?

馮霁雯心中有疑,但當着蕪姨娘的面兒生怕露餡,故而暫時只壓在了心底。

可木弓确是自己讓人送還回來的,雖然她先前不知道這樣做會使馮舒志受罰,但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故與蕪姨娘道:“又非什麽大事,犯不上罰跪,趕緊将人扶起來,吃早飯去罷。”

待她弄明白原因,再說其它。

蕪姨娘愣住了,竟一時沒反應。

馮舒志卻反應不慢,只是他的反應仍舊不太友好:“別在這兒假惺惺了!沒人會信你!”

嘿,這孩子脾氣還挺臭!

馮霁雯見一時竟無人敢上前扶他,幹脆自己彎下身一把将人給拽了起來。

“你幹什麽!”馮舒志一把甩開她的手,仿佛以為馮霁雯要揍他。

畢竟她之前沒少幹這種事。

“志哥兒!不許對你長姐如此無禮!”蕪姨娘白着一張臉呵斥道。

“我沒有這樣的長姐!”馮舒志狠狠咬了一口牙,便轉身飛快地跑走了。

蕪姨娘傻了。

這孩子雖然向來不喜歡馮霁雯,但平日裏的反應也沒這麽大啊。

這下完了。

她怯怯地看向馮霁雯,一時間連求情的話都忘了。

她本是這後宅中一朵柔弱的小白花,當年也是出了名的傻白甜,若不是當年身為馮霁雯生母佟氏的陪嫁丫鬟,主仆情深,由佟氏罩着,她怕是活不下來的。

蕪姨娘甚至做好了被馮霁雯甩耳光教訓的準備。

“姨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欸?

馮霁雯說完這句話,當真帶着丫鬟走了。

蕪姨娘更是整個人傻掉在了瑟瑟秋風中。

望着馮霁雯離去的背影,她只有一個想法——她此行,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

馮霁雯自然是尋找馮舒志挨揍的原因來了。

故在回去的路上,她小聲地交待了西施,去好好打探打探馮舒志為什麽會因為偷學射箭而被罰。

西施辦事的效率很高,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回了棠院。

馮霁雯示意兩個二等丫鬟去了門外守着,自己則和西施去了內間說話。

“奴婢旁敲側擊地問了伺候小少爺的婆子……此事倒不算是姑娘您授意的。”

西施這麽一開口,馮霁雯的壓力便減輕了不少,畢竟孩子是祖國的花朵,扼殺他們的愛好,是很缺乏人道主義精神的行為。

“原來是蕪姨娘覺得咱們老太爺是科舉出身,老爺在世的時候也是文采非凡,馮家書香世家的門風不能讓小少爺給敗壞了,不願小少爺玩物喪志,才只讓他專心讀書的。但因為姑娘往前也常拿小少爺沒出息,丢馮家的人這樣的話……來打擊小少爺,蕪姨娘一來二去的,便更不敢讓他做除了讀書以外的事情了。”西施一口氣說完,看向馮霁雯。

“蕪姨娘這法子也太過苛刻了,孩子有愛好是很正常的,兩者适當的均衡一下,怎就會玩物喪志呢?”馮霁雯對蕪姨娘的聽風即是雨感到無奈。

“其實這也不能怪蕪姨娘啊……”

“也怪我。”馮霁雯非常自覺,畢竟是她‘恐吓’在先,蕪姨娘才會将問題放大。

西施卻道:“也不怪您……要怪就怪小少爺他自個兒。”

“呃……?”馮霁雯面頰一抽。

西施解釋道:“您是不知道啊,家中請的先生都是大有才學的,可整整五六年下來,小少爺大字都沒能識得幾個。去年過年的時候,老太爺考他,他竟連自己的名字都給寫錯了……您說,這還沒玩物呢,就已經喪志了,蕪姨娘還敢讓他學其它的嗎?”

馮霁雯的心情複雜了起來。

看來因自幼備受壓迫而奮起向學,終成一番大器的故事,在生活中并不常見。

怪不得老爺子那麽愛嘆氣呢。

試問家中有這樣一雙不争氣的熊孩子,擱誰誰能受得了?

虧得馮老爺子能堅持到現在,竟然沒有表現出要崩潰的跡象。

馮霁雯正想再跟西施多問些有關這個家裏的情況之時,卻見小醒自外間走了進來。

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行禮之際,馮霁雯不由問道:“怎麽了?”

小醒說話向來直接明了,不繞彎子。

“姑娘,官府那邊來了人,說是貂蟬她逃了——”她壓低了聲音,卻略微有些惴惴不安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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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早看到一則書評,好像是老書過來的讀者留下的,說是第一次嘗試看清穿文,以前覺得清穿文很複雜,但覺得小非的文風輕松,很喜歡之類的話,小非當時滿心歡喜的去加精啊,然後!手抖!誤删了!我再去哭會兒……

015 看看誰來了

“逃了?!”西施大驚,她遠不及小醒來的淡定。

小醒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西施明白是自己失态,面上不由一窘,卻還是連忙地問道:“怎麽能逃了呢?”

馮霁雯也頗為意外。

事情隔了已有兩月之久,她已經逐漸地要将貂蟬這個人給忘了。

“有人劫獄不成?”馮霁雯蹙起眉頭問。

“……自然不是,誰會為了她去冒這樣大的風險。”小醒也緊緊皺着一對月牙形的圓弧眉,“她在衙門畫押認罪後,是被判的發配邊疆的下場,早在一個月前便和其它犯人一同被押送離京了。就是在這途中,夜裏趁亂意外被她給逃了。”

馮霁雯将信将疑地問:“消息可準确嗎?”

被判了發配罪的犯人,不堪路途艱辛,在半路上死去的比比皆是,聽說确定人沒氣兒了之後許多都是直接丢了喂野獸的。可一旦犯人在中途逃走,不光是本人被抓回來之後要處以淩遲之刑,縱是看守押送者,也是要負極大的責任的。

所以,區區一個普通的犯人逃走,又不是什麽重要犯人,押送官是怎麽會讓這種消息傳回京城衙門的?

馮霁雯覺得自己的注意點似乎有點奇怪。

“據說此次負責押送犯人的是錢沣錢大人。他乃是禦史官銜,聽說之前正是因為不滿如今押送犯人的條例,在朝堂上公然頂撞了皇上,皇上這才罰他押送犯人前往邊疆,令他反思己過的。”小醒說到這裏,又加了一句:“錢大人是出了名的寧折不彎,就連老太爺也常說他過于耿直了些。”

犟頭錢沣?

這位禦史言官的名號,馮霁雯倒是隐約聽說過的,只是沒想到竟真同歷史上記載的一樣。

“那想來是真的被她給逃了,官府應是派人在追捕了吧?”

小醒點頭,道:“消息從幾百裏外傳回來本就需要時間,沒準兒已經抓回來了。”

西施生怕馮霁雯擔心一般,強行安慰道:“姑娘不必擔心,她定是逃不了的,縱然真給她逃了,她也絕不敢再回京城,躲都躲不及呢。再也沒可能威脅得了姑娘了。”

馮霁雯哂笑了一聲,點點頭。

她倒是不擔心這個的。

既然是官府的事情,她便也不自個兒給自個兒找麻煩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姑娘,已是巳時中了。”

馮霁雯估計換算起來也是有十點鐘左右了,于是問道:“祖父早朝還沒回來嗎?”

“往常這個時候早該回來了的。”小醒說道:“大概是因為老太爺剛回京,手頭上需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的緣故,這才回來遲了。”

老爺子辛辛苦苦支撐着這個家,也真是夠辛苦的。

想是早飯都沒趕得及吃吧。

馮霁雯想了想,便道:“去廚房吩咐一聲,晌午給祖父熬一道豬蹄湯,記得放些山藥和紅棗進去,既補氣又補脾胃。要提早熬,多熬些時辰。”

小醒微微怔了片刻,才應下來。

湯确實是提早熬好了,可中午的時候,英廉并未回府。

反而有小厮回來傳話,說是老太爺留在了傅恒府裏做客,不回來吃飯了。

馮霁雯深深覺得要跟這老爺子一起吃頓飯也真是夠難的。

西施卻赫然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向她。

馮霁雯被她看得一陣發毛,不明所以。

“姑娘……您是沒聽着嗎?老太爺他去了傅恒府做客啊——”

馮霁雯剛想問怎麽了,卻陡然反應了過來。

傅恒府!

那不是福康安家嗎?

唔,怪不得西施這麽敏/感了。

可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被富察家的福三公子迷得七葷八素的豆蔻少女了。

“同朝為官,有些來往不是正常之事嗎?去便去了,不必大驚小怪。你這副模樣讓人瞧見了,才更要惹人誤會。”

西施覺得自家姑娘這話說的在理。

可她總莫名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之前也沒聽說過老太爺跟那位傅恒大人有什麽來往啊,更別提是剛一回京,頭一位上門拜訪的便是這位大人了。

可有馮霁雯方才那句話在,她便沒敢再多說。

而正是她這個沒敢多說,讓蒙在鼓裏的馮霁雯險遭了一場‘橫禍’——

……

午飯後,英廉府裏來了客人。

彼時馮霁雯正在書房裏鋪紙,準備練一練字,卻忽聽丫鬟來禀,說是那彥成過來了。

這時的乾隆朝,男女大防早已不似從前,尤其是旗人子女之間,來往非常方便,尤其是這種沾着親帶着故的,更是無需着意避嫌。

但縱然如此,那彥成也只能在會客廳等着她過去相見,最基本的禮數是不能壞的。

來了清朝這麽久,那彥成算是馮霁雯唯一的朋友了,當時在靜雲庵的時候,也是他常常給自己帶去些解悶的小玩意兒,以及外面的消息。

一來二去,倒是真的跟這個大男孩混熟了。

故此刻馮霁雯聽了他來,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确定沒有失禮的地方之後,便面上挂着笑,帶着西施去了客廳相見。

但今日那彥成卻不是獨自一人過來的,而是帶來了一位與馮霁雯年紀相仿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身鮮亮的果綠色旗裝,頭發梳的極簡單,只是用帶着小鈴铛的紅色絲帶綁了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兒垂在胸前,在高背椅上大大咧咧地坐着,還翹着二郎腿,翹高的那只腳一晃一晃的,繡鞋裏的白绫襪也若隐若現。

跟着況太妃學了這麽久規矩的馮霁雯,一眼瞧去不禁覺得十分新奇。

真該讓太妃瞧瞧——原先在這京中,她可不是儀态最差勁的小姐,可有人比她還浮誇呢。

但這姑娘,是哪一家的?

馮霁雯忽然止步,看向随身攜帶的記憶庫丫鬟西施。

西施的表情,卻是一個大寫的‘奴婢也不認得’。

站在客廳門前,馮霁雯忽感進退兩難。

而就在這時,那彥成卻先一步瞧見了她,熱情地道:“月牙兒,快,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噗,這麽說竟然還是認識的?!

馮霁雯忽然很想就地昏厥過去。

她只想安安靜靜做個失憶者,怎麽就這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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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臉盲患者的福音

好在事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月牙兒妹妹,你不記得我了?”那小姑娘舉目看過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十分靈動可愛,她口氣帶笑地道:“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兒呢,我四歲那年去了廣州姨母家養病,前些日子才剛回京——”

四歲那年?

這誰記得!

馮霁雯大松一口氣,這才放了心踏進了廳內,看向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約莫還有些零散的記憶,卻是不大記得起來了……”

不料那姑娘郝然一笑,講道:“沒事沒事,別說你那時才三歲多了,就是我自個兒也都沒什麽印象了。”

呃?

這下倒是省心了。

“還是我二表哥告訴我的,說了些咱們小時候的事情,我才隐約想起來了那麽一點兒。”那姑娘看向那彥成,笑着說道。

二表哥?

馮霁雯也下意識地看向那彥成。

那彥成權當做了中間人,算是讓二人重新認識了一回。

原來這姑娘是那彥成的姑姑章佳氏與奉恩輔國公弘融的嫡長女紫雲格格,也就是阿桂的外孫女,因自幼體弱多病,在大夫的建議下,四歲那年跟随經商的姨母一家移居去了氣候溫暖的廣州養病。如今身體愈發見好,又因到了婚配的年紀,這才被接回了京來。

紫雲是個很愛說話的姑娘,跟馮霁雯說了許多自己回京後所遇到的無法适應的事情,又說在廣州時如何如何。

而馮霁雯自打從來到這裏之後,還沒能有個可以說話聊天的小夥伴兒,紫雲一副帶着濃濃廣州味的京話,莫名的有趣。她所言又多是京中現下的一些常見之事,并非是馮霁雯平日裏能從西施那裏得知來的,故她倒是很願意多聽一聽,時不時地還會問上兩句。

說來也巧,紫雲剛從南方回來,對京城甚為不适應,而在這一點上,馮霁雯的不适應甚至要比她來的還要深刻,故二人在許多方面,倒是很有共鳴。

“我最不習慣的就是每逢見到一個長輩,便要招呼行禮,那麽多的人,我連他們的臉都記不住,又焉能辨的出該喊他們什麽?我跟着額娘認了半個月,竟連一小半都沒能認得過來,害得我現在都不敢随意見人了,生怕喊錯了稱呼讓人笑話。”紫雲十分苦惱地說道。

像她們這種大家族,各種人物關系錯綜複雜,忽然融入進來,确實是件難事。

馮霁雯不由道:“這一點,我也是深受其害的。”

這些日子,她也是在不停地跟着西施打聽家中的人物關系,雖然英廉府裏人少,但京中有關的親戚卻是不少的。

她還專門将西施收集來的信息,記了個小本子呢——

“深受其害?”那彥成捕捉到了一個很怪異的成語。

“咳,深有體會。”馮霁雯改口。

“可我确實是深受其害啊。”紫雲苦着張臉,哀呼道:“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記性還算好的,可唯獨記不住人臉,見過一面轉臉就忘,回頭一想只覺得統統是一個模樣,又有什麽辦法呢?”

馮霁雯看向她。

看來這小姑娘患有一定程度的臉盲症。

見紫雲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馮霁雯想了想,道:“我倒是可以給你出個法子——你可以将他們的某一個特征拿筆記下來,時不時地翻看一遍,雖然也費些時間,但卻比認臉來的簡單多了。至于名字和其它,日後相熟了,便自然而然地會記住了。眼下你最緊要的,應是要先記住同他們之間的關系。”

紫雲一聽便來了精神,忙追問道:“什麽特征?”

“比方說韶九,你便可以記為:大舅家二表哥,膚色微黑,下颌有痣。”

那彥成一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下颌處的那顆小黑痣,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黑嗎?”

他在家裏,還算白的呢。

馮霁雯不置可否地道:“我只是打個比方。”

那彥成這才稍稍釋懷了一些。

紫雲忍不住哈哈笑了一陣,過後便眼睛亮亮地說道:“我明白這個法子怎麽用了,回頭我就讓丫鬟幫着記下來,我雖記不得人臉,但背書還是擅長的,到時若全能背得下來,只管照着特征認人就成了,也用不着再去頭疼了!妹妹這個法子當真是好!”

這簡直是臉盲患者的福音啊。

越說越起勁的二人,竟隐隐有了些千金易得,知己難求的惺惺相惜之意。

一來二去,倒是将那彥成這個中間人給晾在了一旁。

他卻樂見其成,也不插話,只在一旁面帶笑意地靜靜吃着茶,只末了總結了一句:“打小兒你們倆就喜歡湊在一起玩兒,我就知道,這些年過去也是隔不斷的。”

“那還用你說!”紫雲已将馮霁雯視作了久別重逢的好友,說話時,笑着看向馮霁雯。

那彥成剛要開口打趣二人兩句,卻聽得馮府的下人來報,說是阿桂大人府中來了人,稱是大老爺、也就是那彥成的父親阿迪斯,讓那彥成即刻回府一趟。

“家裏有事?”馮霁雯見那彥成臉上的笑瞬間已沒了蹤影,不由問道。

紫雲也看向他。

只見那彥成皺了皺眉,似有些煩惱,卻也只是道:“一件小事罷了……不打緊的。”

“大舅舅既然專程讓人來喊你回去,怎會是小事?二表哥,你還是趕緊回去一趟吧。”紫雲說道。

“嗯。”那彥成站起身來,又對馮霁雯道:“月牙兒,那我下回再來看你。”說到這裏,又隐隐笑了笑,加了一句:“再有兩個月宮學裏就開始休年假了,到時咱們便有的是時間在一起玩兒了——還和往年一樣,帶你到京郊騎馬去!”

紫雲卻趕人道:“你快走吧,別耽誤我跟妹妹說話談心了!”

那彥成這才看向她,道:“什麽叫我快走吧?怎麽,你不跟我一道兒回去嗎?”

“現下時辰還早着,我跟月牙兒妹妹有許多話要講呢——”回京這麽久,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說到一塊兒去的,哪裏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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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怒氣洶洶的來人

那彥成滿臉的不贊同:“可今日是我将你帶出來的,若讓姑母姑父知道我讓你一個人回去的話,回頭指不定要怎麽罵我呢!”

“我說你這腦筋怎麽總那麽死啊,到時我跟阿瑪額娘說一聲兒,不就成了?”對于自己這個絲毫不懂變通的表哥,紫雲深感無奈,也不及他再多言,便起身将人推搡了出去。

那彥成別無他法,只有一個人先回去了,只是又再三交代了紫雲,讓她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這些年,你是怎麽跟他玩兒到一起的?”望着那彥成的背影,紫雲滿臉的嫌棄。

馮霁雯笑着道:“你表哥雖然性子直來直去的,但人還是很好的。”

這一點紫雲倒是不否認,只挽起了馮霁雯的胳膊,沖她眨了眨眼睛,說道:“咱們出去玩玩兒吧?”

“去哪兒?”

“你是不知道,我跟京中這些姑娘小姐們,壓根兒都說不到一塊兒去,自己又懶得走動,是自打回了京城,還沒怎麽出去過呢!你對京城熟,應知道些好去處的吧?”

馮霁雯心想,大姐,我還沒你熟呢好不好?

只能仗着紫雲對從前的馮霁雯不了解,藉口道:“可我平日也不常出門。”

紫雲“啊”了一聲,似有些失望。

就當馮霁雯以為她要歇了出去玩兒的心思之際,卻又聽她拿一種‘死灰複燃’的口氣說道:“那咱們便随意逛逛吧。好玩兒的去處我是不知道,但前日裏二表哥帶我去過一家茶樓,那裏的書說的很好聽,茶點也十分地別致美味,咱們全當是出去解解悶兒吧?”

“是啊姑娘,您不如就陪紫雲格格出去走走吧。”一直守在旁邊的西施忽然也開了口勸道。

是想着姑娘自打從乞巧節那日起,一直被禁在靜雲庵裏,回府後也不曾出過門,生怕她被悶出個好歹來。

馮霁雯想了想,總算點了頭。

回房挑了件還算素淨些的衣裳換上,便跟紫雲同乘一頂轎子,出了來到這大清朝之後的第一趟門兒。

可這一趟門兒出的,她回過頭來只有一個感想。

那就是外面的世界太特麽的危險了!

……

“除去小時候的交情不說,咱們算是頭一回見面,我真心覺得與妹妹十分投緣,我也沒帶什麽好東西來,這個镯子,便先當做是見面禮送給妹妹了吧!”轎中,紫雲随手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來,塞到了馮霁雯的手中。

這是一只分量十足的赤金镯子,握在手裏頭沉甸甸的。

在京城能佩戴這種首飾出門兒的年輕姑娘,不是暴發戶,就是品味太實在。

“這見面禮也太貴重了,格格還是收回去吧。”馮霁雯将這名副其實的土豪金塞了回去。

“這還算貴重啊?我家裏頭還有幾個比這只更粗的呢,這個算輕的了,你可是嫌棄它被我戴過了?”紫雲滿臉的認真。

比這只更粗的?

馮霁雯目瞪口呆。

紫雲便當她是默認了,卻也不介意,反而道:“那我回頭再從新打的那幾只裏挑個粗一些的送來給你。”并問道:“你是喜歡上頭雕猴子的,還是喜歡雕蝴蝶兒的?”

馮霁雯哭笑不得地道:“我素來不愛佩戴這些東西,你真不必送我了。”

“那怎麽行呢?”紫雲一臉堅持。

“你若真要送,便随意送些小東西吧。”

紫雲想了想,遂也不再跟金镯子死杠,而是摸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懷表,道:“這是我從廣州帶回來的,是十三行裏的玩意兒,走時倒是很準的,我也是頭一回拿出來戴,還是新的呢,你既覺得金镯子太貴重,那便将它送給你吧?”

見她鐵了心要送自己東西,馮霁雯也不好再推辭,便任由她将那只懷表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拿在手中瞧了瞧,表鏈是銀制的,表身則是常見的青銅,圓圓的表蓋上雕着镂空的蘭花,将表蓋掀開,便是光滑的玻璃表面,裏頭指針指向的是十二時辰表。

雖然材質一般,但卻十分精致,馮霁雯瞧了倒也喜歡,便跟紫雲道謝,又道她身上沒帶什麽東西,待下回見面,再送紫雲一份。

紫雲不以為然地擺手,并道:“什麽格格不格格的,聽着生分,你便幹脆喊我紫雲姐姐吧。”

姐姐?

她擱現代,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好嗎?

馮霁雯頓了一下,卻是道:“咱倆年歲也差不多少,姐姐妹妹的聽着也有些生分,不如便以名字相稱吧?”

紫雲愣了愣,笑道:“你這丫頭,可是覺得喊我姐姐是吃虧了不成?”卻還是道:“那便依你吧,你喊我紫雲就是,我是喊你霁雯還是月牙兒?”

“都可。”

“嗯……霁雯好聽,但月牙兒親近些,還是喊月牙兒吧。”紫雲自顧自地說着。

馮霁雯笑着點頭,只說随她喜歡。

二人說說笑笑着,沒過多久,便來到了紫雲說的那家茶樓前。

二人被各自的丫鬟從轎中一前一後扶了出來,紫雲倒算輕車熟路,直接讓小二帶着他們去了二樓雅座,還另加了銀子,讓夥計給特意找了個位置好的。

馮霁雯起初不解,可待上了二樓坐下之後才知道,原來所謂的位置好,便是靠近着圍欄,好方便看到樓下堂中說書臺的所在。

二人要了壺龍井,并着幾樣兒糕點果品,夥計臨走前,紫雲又讓他加了一碟炒瓜子兒。

馮霁雯忽然想,若是叫太妃知道她在外頭嗑瓜子兒的話,指不定又要罰她将規矩練上多少遍。

待茶點被端上來的時候,樓下堂中的說書人也開了腔。

紫雲翹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兒,聽的津津有味。

馮霁雯剛要笑着提醒她一句,此處不比廣州,還是稍微注意些來的好之時,面容卻忽地僵住了。

樓下這書說的……怎麽這麽熟悉?

再一細聽,馮霁雯頓時覺得被雷到了。

這不是天龍八部嗎!

可天龍八部怎麽會出現在乾隆年間?

似乎只有一個答案。

在她之前,已有穿越者光顧過了。

真不愧是篩子王朝啊。

由此看來,這個時空裏許多地方怕是都已經被改變過了,她所知道的那點兒為數不多的歷史,也不知還能不能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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