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倒在地。
汪黎珠身邊的丫鬟見狀忍不住笑了一聲。
“走吧,不必管她。”汪黎珠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道:“準備準備,一會兒可就有大熱鬧看了。”
丫鬟笑嘻嘻地應了聲“是”,主仆二人擡腳離去,再未回頭看跌坐在梅樹下的汪黎芸一眼。
“汪姑娘……”
猶豫再三,丁子昱還是從前方岔路口後的一株梅花樹下走了過來。
馮舒志皺了皺眉頭,倒沒有跟過去。
方才他和丁先生走過來的時候,恰巧聽到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接下來的事情。差不多全都看到了。
他從來不知道這些小姐之間,竟然是可以不合到這種地步的。年紀小小的,竟然說話那麽難聽,動作那樣粗魯。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他的長姐已是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小姑娘了……
如今看來,可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丁子昱蹙着文氣的一對長眉,上前彎身将汪黎芸扶了起來。
汪黎芸推開了他的手,不肯接受他的攙扶。
丁子昱一怔過後。郝然後退了兩步。
“在下失禮了……”
汪黎芸單手撐在化雪之後有些泥濘的地上,身形有些打顫地站起了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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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衣裙沾了污泥,半邊臉頰微微紅腫起來,站在那裏顯得很是狼狽。
丁子昱望着她,心下一陣難言的憤怒。
現在的小姐們什麽不學,偏将如何欺淩侮辱自家姐妹學了個十成!
見她臉頰紅腫,方才摔倒之時腳下皆是亂石,想必身上定有擦傷,向來極懂得自制,從不管他人閑事的丁子昱也不知哪裏來的沖動。竟是上前扶過了她,緊緊皺着眉頭道:“我扶汪姑娘去袁夫人那裏上藥——”
汪黎芸萬萬沒有料到他有此舉動,驚惑之餘便要甩開他的手,豈料他竟用了極大的力氣,竟非她所能夠掙脫得開的。
她擡起頭來看他,只見男子臉上寫滿了莫名的固執。
還有些憤怒。
他憤怒什麽?
……替她覺得不平嗎?
汪黎芸一時怔住,竟是忘記了掙脫。
“舒志,扶着你表姐。”
丁子昱來到馮舒志面前,這樣說道。
馮舒志:“……”
他都沒見過這個表姐好不好?
但小孩子尊師重道的情結比較深重,雖不知道先生為什麽要管女子之間的事情。可他還是依言上前扶過了汪黎芸。
他年紀小,馮汪兩家又是表親,由他扶着汪黎芸,才不會惹出什麽非議來。
丁子昱縱是方才有些沖動的情緒在其中。但到底還算是謹慎的。
汪黎芸傷到了腳踝,縱是由馮舒志扶着,卻還是一瘸一拐走的慢極。
三人行出了一段路,迎面恰遇到了提着燈籠前來尋自家姑娘的小茶。
小茶瞧見馮舒志扶着滿身狼狽的汪黎芸,一時有些懵,又見自家少爺雖然要強。但表情還是洩露出了一絲吃力來,便忙上前幫着他扶了汪黎芸一只胳膊。
“汪姑娘這是怎麽了?”小茶是個熱心腸,見汪黎芸這幅模樣,忙地詢問道。
汪黎芸依舊抿着唇,默不作聲。
小茶又看向自家少爺。
馮舒志也不吭聲。
他不是個喜歡談論八卦的人,尤其是當着別人的面直接說的這種……
小茶心智遲鈍,不明所以地又看向丁先生。
“方才汪姑娘不慎摔到了,傷到了腳踝,我同舒志路過,便欲扶她去袁夫人那裏處理一下傷勢。”丁子昱如此解釋道。
馮舒志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曾想到丁先生說起謊來,竟是張口便來。
在學生面前說謊,卻非為人師者該行之事,丁子昱略有些抱歉地看了馮舒志一眼,馮舒志接收到他的目光,面無表情的轉回了頭去,也不知有沒有釋懷。
小茶一聽說汪黎芸傷到了腳踝,立即就慢下了速度來,生怕牽扯到她的傷口,然她這急性子卻又見不得這一點點地往前挪着走,心下莫名有些煩躁,幹脆便道:“汪姑娘,我背您吧!”
這麽走着,何時才能走回磬林樓啊?
汪黎芸愣了一下,而後不及她開口回答,就見小茶往前一步彎身在她面前,再緊接着,還未做好準備,就被小茶一手抓着胳膊,一手扶住腰身,直接就将她背了起來,在背上掂了一掂找好了重心,風風火火地就開走了。
汪黎芸:“……”
馮舒志:“……”
丁子昱:“……”
“汪姑娘可真輕啊。背着一丁點兒感覺也沒有,還沒我抱過的那些花壇子重呢。”小茶似乎覺得力氣大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嘿嘿笑着說道:“不瞞汪姑娘說,像您這樣的。我一次能背三四個。”
一次能背三四個……
“……”汪黎芸三人再次陷入淩亂。
這一路上什麽沒幹,幾人淨聽小茶炫耀她那些有關力大無窮的光輝歷史了。
說上瘾了的小茶将汪黎芸送到袁夫人那裏之後,才忽然發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汪姑娘,我們家姑娘呢?”她後知後覺地問道。
她是找她家姑娘去了的!
她姑娘呢?
怎麽沒見人?
汪黎芸皺了皺眉,反問道:“不是英廉大人差人來。請馮小姐去了書樓嗎?”
“書樓?”小茶疑惑不解地頓了一會兒,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馮舒志和丁子昱,“老太爺不是去了袁先生那裏嗎?”
老太爺好像是交待她,讓姑娘去一知小築找他的。
難道是她聽錯了嗎?
“祖父确實是随袁先生回了一知小築……怎會又差別人告知長姐去書樓找他?”馮舒志改起口來稱呼馮霁雯,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都要順。
沒辦法,被征服了。
丁子昱也覺得不對勁,忙向汪黎芸求證道:“當時來請馮小姐的,可是英廉大人身邊的随行小厮嗎?”
汪黎芸搖頭。
“似乎是別苑裏的侍童。”
馮舒志皺了皺眉,隐隐覺得有些不安心。
被征服了的他将此解釋為,姐弟之間的心靈感應。
“丁先生可知道書樓在何處嗎?”他與丁子昱講道:“我想過去看一看——”
……
馮霁雯現在的心情簡直就是大寫的“呵呵”。
她真沒想到還能這麽玩兒的。
她人鎖在書樓裏了。
約是一刻鐘前。她前腳剛來到書樓裏,後腳書樓的大門便被人從裏面鎖上了,鎖門的人沒看清是誰,從後門兒溜了出去,然後将後門也從外面給鎖死了。
鎖就鎖吧,就是把她鎖在這一夜,她也不帶害怕的。
可關鍵就在于,被鎖的不是她一個人。
對面坐在那裏的年輕人借着案上燈火,正悠然自得的看着書,不急也不躁。
據他最開始稱。他宴前曾與金二公子來過此處看書,因怕耽擱了開宴的時辰,想看的孤本只看到一半便回磬林樓了,二人便約定宴散後再來借閱。可散席後金二公子去了袁先生那裏一趟。至今也還沒有過來,至于原因,他也表示不太清楚。
但這些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晚上的,他們孤男寡女被關在了同一間書樓裏。
哦,雖然小仙也在。
但這種情況之下。一個貼身丫鬟的存在并沒有任何洗白的作用可言。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門是從裏面鎖上的,這怎麽看,怎麽像是他們自個兒把自個兒鎖在了這裏。
鎖在裏頭幹什麽呢?
怎麽跟人解釋?
告訴大家,他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把自己關起來看書嗎!
望着對方坐在那裏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馮霁雯忽然很想摔東西。
他竟然還坐得住?!
只是這句話在心底吼出來之後,她卻忽然發現自己也是坐着的。
罷了。
坐就坐吧。
畢竟站着也沒什麽用,還累……
“姑娘……”小仙已在一旁急的啜泣起來,“也不知是哪個黑心腸的竟然如此坑害姑娘,企圖以此來毀壞姑娘您的名節……真是恬不知恥,蛇蠍心腸,喪心病狂……”
氣的她一下子用了好幾個詞不達意的成語。
說着說着,便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小仙一把抓住了馮霁雯的手,滿臉決絕地開了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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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可願下嫁于我
(請支持正版訂閱)
“姑娘別怕,倘若此事被人發現了,奴婢情願站出來替姑娘一力承擔了……絕不叫別人将這盆髒水潑到姑娘身上來!”小仙紅着眼睛說道。
她決不能讓那些暗下陷害姑娘的人得逞!
馮霁雯聞言一陣發愣。
對面坐着的年輕人聞言終于有了一絲反應,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狀似有些無奈。
馮霁雯反應過來小仙的意思之後,亦感到十分無奈。
“快起來吧,你的辦法雖然……夠狠,卻是行不通的。”她伸手扶了小仙一把,嘆道:“小姐與人幽會帶着個丫鬟姑且無可厚非,可你一個丫鬟出來幽會,還帶着自家主子小姐,這算怎麽一回事?”
試問這話說出去誰信?
這不是擺明了侮辱廣大北京群衆的智商嗎?
小仙一聽這辦法不好使,頓時越發無措起來:“那照姑娘這麽說的話……當真是一絲扭轉的機會也沒有了?難道就只能這麽坐以待斃嗎?”
單從表面看來,确實是這樣的。
馮霁雯定了定心神,卻是看向了還在那裏默默看書的年輕人。
她已經認清了現狀,心裏明白就憑自己這智商平庸的腦袋死活是也想不出什麽對策來了,可對面坐着的這位可不一樣了——這可是清朝歷史上有名的第一伶俐人兒,他坐到現在沒吭聲,與其說是置身事外,倒更像是胸有成竹。
可對方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看着書,壓根兒就沒有主動開口說話的打算。
馮霁雯有些惱火,但此情此景之下,為了顧全大局,她不得不暫時放下自己那點本就不多的自尊心,主動開了口詢問。
“和公子喜歡看書,我可以理解。可這書來日再看也是來得及的,不如眼下和公子先将書放下,咱們共同商議一下應對之策?不管怎麽說,和公子好歹也是身家名聲清白的讀書人。應也不想還未入仕便被人冠上一頂同官家小姐幽會的帽子吧?”
和珅聽她無比自然地數次道出幽會二字,手下翻書的動作微微一滞,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
“馮小姐說的在理。”他到底是将手中的書輕一合上,擡起了頭來。
……
半柱香前。
金亦禹從一知小築出來,欲前往書樓尋和珅。卻遇到了汪黎隽、袁池等人。
一群人撺掇着要回城聽戲吃茶,說是為賀他肄業文考得了第二,提早訂好了位子。
這話說出來一般人都不會拒絕,可金亦禹卻笑着婉拒道:“諸位一番好意我在此領受了,然今日實是不巧,我尚另有要事等着去辦,不好失約。諸位既定好了席位,那還是早早回城去吧,全當是在下今日沒這個眼福了——多謝。”
話罷拱手作了一揖,擡腳便要離去。
他作為尚書府裏的嫡出二公子。在京城之中身份頗算得上顯赫了,然卻極不愛拉幫結派,只是他與福康安的拒人于千裏之外,成日臉上大寫着‘爺壓根兒看不上你們,沒工夫跟你們玩兒’不同,金亦禹多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給對方留足面子的同時,卻又能清楚地讓人感覺的到無法相交之意。
放眼京中,他也就同劉鐶之走的近一些了。
“欸!金二公子別急着走啊。”汪黎隽沒料到他想也不想便出言拒絕,忙地追了上去。捧着張笑臉兒問道:“方才在飯桌兒上聽金二公子與那和珅約好了去書樓借閱來着,金二公子口中所說的不好失約指的便是這個罷?無妨,大不了咱們把和珅也喊上,一同回城聽戲去豈不就兩全其美了?”
袁池等人也圍上前來勸說着。
金亦禹只是笑着道:“今日實有不便。改日吧。”
話雖不多,卻也反映出了他的耐心已所剩無多。
“可是……”汪黎隽還欲再言,卻被袁池笑哈哈地出言打斷了道:“金二公子既然有約在身,那也就不作勉強了,聽戲什麽時候都聽得,金二公子不是最喜歡升雲班的戲嗎?恰好我前些日子在他們那兒買了個雅間兒。随時都給我留着的——就等哪日金二公子得空,咱們再一塊兒去熱鬧熱鬧!”
袁家為山東首富,祖上便富的流油,袁池直接掏銀子在京城第一戲樓裏買下一間包廂來,也實在不足為奇。
金亦禹聽罷颔首算是應了下來,又作了一禮,複才提步離去。
汪黎隽還要再說什麽,卻被袁池一記怒目給震懾住了。
“你當真以為你死纏爛打,軟磨硬泡的便能勸得動他了?”袁池低聲訓斥道:“不答應還算輕的,若因此惹惱了他,日後還有什麽餘地顏面再行結交?沒有眼色的東西!”
方才他帶着一群人打算回城,卻被這厮給攔住了,撺掇着他說極不容易金二公子今日也在場,不失為一個結交的好機會,又有模有樣地給他出了個看戲的法子——袁池自随父親袁守侗入京以來,最愛做的便是結交權貴子弟,雖知道這位金二公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但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還是往一知小築來了。
可方才汪黎隽那死咬着不放的樣子,當真讓他後悔此行前來。
“袁公子教訓的是……”汪黎隽連忙賠起了不是來,餘光望着金亦禹走遠的背影,心內卻有幾分焦急。
本想着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可不料這個袁池的眼皮子竟然這麽活。
只盼着這個時候書樓那邊的動作能快一些,趕在金亦禹趕到之前将事情辦妥。
汪黎隽思忖中,餘光中卻顯現出了一抹倩影來。
“二哥。”
金溶月由一知小築中行出數十步來,出聲喚道。
金亦禹聞聲駐足轉身。
金溶月向他走了過去。
在她路過身側之際,一幹子弟們皆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她數眼,目光中多是藏着仰慕。
京中上下,再找不出如金二小姐這般才貌雙全,氣質絕佳的女子了。
可惜他們也只能遠遠地看一看了。
“怎麽不再陪先生多坐一坐?”見妹妹來到面前,金亦禹問道。
金溶月卻微微皺起了眉來,口氣有幾分憂心,“方才父親讓人傳了信過來。說大哥今晚又發病了,現如今還昏迷着,二哥可要回去看看嗎?”
金簡是有兩個兒子的,皆是嫡出。只是長子金亦風自幼體弱多病,一直靠藥材緊吊着半條命,平日裏幾乎不出門,故而京中子弟大多只知金二公子,而未聽聞過金大公子的事情。
但兄弟二人之間的感情卻是極好的。金亦禹聞言當即便變了臉色,正色對小厮吩咐道:“你去一趟書樓,告知和公子我臨時有事先行回府了,改日再約定一同前來別苑借閱,記得代我與他賠句不是。”
小厮應下來,即刻去了。
“我先騎馬回去,月兒你坐馬車,讓車夫不必趕得過急。”金亦禹匆匆交待了妹妹一句,得了金溶月點頭,便徑直大步離去了。
“姑娘。咱們現在回去嗎?還是再去袁夫人那裏坐一坐?”一側的阿碧問道。
大公子那病,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犯上一回,這些年來府中上下早已習慣了。而姑娘自幼同大公子便疏遠的很,縱是回去了,也不見得會去看望。
“留下來也沒什麽要緊事,便早早回去吧。”金溶月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那些小姑娘們,做事太不幹淨了,又半點不懂得隐藏情緒,她稍加留意了幾回。便大致猜出她們的算計來了。
所以,才将大哥發病這個在開宴前便已經得知的消息,拿出來告知了二哥。
阿碧看了她一眼,應是聲“是”。
只是主仆三人剛走出沒多遠。迎面便有一名小厮模樣打扮的十三四歲的男孩子直直地走了過來。
“哪裏來的奴才,怎麽連個路也不知避讓?”阿碧不悅地呵斥道。
誰家的下人,真是沒有規矩。
“奴才……奴才是來給金二小姐傳話兒的。”那小厮來到金溶月主仆跟前才停下腳步來,低着個頭,聲音低且局促。
“傳話?你是哪家的奴才?”阿碧謹慎地問道。
“奴才的主子是三爺……”他聲音壓的愈低。
他是真不贊同自家爺這麽做,可架不住主子堅持。他這做奴才的,也只有照辦了。
阿碧臉色微微變了變,看向金溶月:“姑娘,這……”
這奴才雖然出于謹慎沒有自報家門,但宮裏的三皇子早沒了,在京城能直稱三爺的,也就那麽一個了。
“你家爺要你傳的什麽話?”金溶月面色平靜地問道。
“我家爺想請金二小姐往南苑梅亭一見……”
南苑梅亭?
阿碧聞言吃了一驚。
因金溶月常常出入香山別苑的緣故,故而她對別苑中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南苑那邊兒除了有一座藏書樓之外,什麽都沒了,晚上更是幾乎是沒人踏足的。
這福三爺大晚上的約姑娘去那裏,未免也太過冒昧了罷?
“姑娘,不如回絕了罷。”她輕聲在金溶月耳畔說道。
明年還要參加選秀的,若被人瞧見了,還不知要有什麽麻煩的。
福三爺對自家姑娘的心意她瞧得分明,可自家姑娘待他卻無半點心意,去與不去本無分別,何必白白冒這個險呢?
金溶月微微動了動嘴角。
她猶豫了一刻。
“恰好我要去書樓裏找一卷宋詞——”
無論如何,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總沒有錯吧?
……
書樓中,聽出和珅要與自己單獨談話的意思來,馮霁雯便遣了小仙去門後等着,美名曰把風。
小仙并不知道這緊緊鎖着的書樓裏,還有什麽風好把。
最多是等有人找過來的時候,她大喊一聲,好讓姑娘找個地方躲起來?
除此之外,她已經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了。
馮霁雯這邊一直等不到對方開口,未免有些急了。
“和公子這是困了嗎?”她強忍着怒氣問道。
這人該不會在跟她玩兒什麽心理戰術吧?
雖不知他究竟打的什麽主意,可很顯然的,他明顯有着自己的算計在。
“在下不困。”
一直垂眸的和珅聞言笑了笑,将手中書卷放下,望向馮霁雯。
“馮小姐可看得清自己如今的處境嗎?”他問道。
馮霁雯聞言頓了一刻。
她自然看得清。
近日來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不光是祖父給的壓力,最令她頭疼的還當是韶九退親一事——她很明白自己不可能嫁進阿桂府,亦不想因此事讓兩家産生隔閡。
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壞就壞在今日章佳吉毓的沖動之舉。
雖然她那一巴掌下去勉強算是穩住了場面,但在場之人不光是一個兩個,從這香山別苑出去之後,難保不會生出什麽風言風語來。
到時不光是她,對祖父還有章佳伯父而言,只怕都要帶來不少麻煩。
本打算回去之後同祖父将情況說明,看看能不能想出一個解決之法來着,可誰料臨了又來了這麽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這些熊孩子這麽能作,怎麽不上天呢?
她這已經不忍直視的名聲上若再添上一條與男子幽會,日後只怕連門兒都出不得了。
可憐祖父一大把年紀,就她這麽一個孫女兒,還要被人冠上一條管教不嚴的罪名,老了老了還給添上了這麽一筆濃重的污點,豈是一個悲慘了得。
況且若事實真是如此便且罷了,可既是被誣陷的,她便決不能任由事态惡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馮霁雯再次看向對面正淡淡注視着她的和珅。
“若和公子有應對之策,還請如實相告。”她直言道:“若有條件,也只管提出來。”
呵呵,誰讓自己沒人家聰明呢。
“若在下說沒有呢?”他笑着反問。
見他這幅神态,馮霁雯一口血險些要沖上嗓子眼兒。
她都急的要哭了,他卻還在這兒跟她賣關子?!
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肯定他定有解決之法。
只是這人滿腹的算計,她根本不是對手。
“若實在沒有辦法可想,那我唯有一頭撞死在這裏了。”她望着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撞死了幹淨,只是事後別人會怎麽想,我卻管不了了——”
孤男寡女被鎖在書樓裏,女子撞頭自盡,他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和珅聞言一怔,繼而忍不住扶額輕笑了一聲。
與其說是孤注一擲,這小姑娘更像是個無賴。
“死這個字太不吉利,馮小姐還是收回吧。”他到底是正經開了口,然後頭一句卻是道:“應對之策稱不上,下策卻有一個,只是要先問一問馮小姐的意見。”
果然有辦法。
可很明顯,眼下再沒有比撞頭更下的計策了。
“和公子但問無妨。”
“不知馮小姐,可願下嫁于我?”
書桌上紗燈火苗微晃,影影綽綽,映的少年人眸光溫亮。
只是,這是個什麽不着邊際的問題?
馮霁雯一時呆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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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我嫁!
不得不說,對方撩妹的生硬程度令她為之震驚。
強行撩妹本沒有大錯,但放在這個時候,未免有些太過于不合時宜了?
難道他的所謂對策,就是……破罐子破摔嗎?
馮霁雯眼角抽搐了一下,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這位年輕人了。
“馮小姐覺得在下是在開玩笑。”和珅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笑了笑道:“可這便是在下的應對之策——馮小姐難道不覺得自己如今的處境,所缺的正是這樣一個契機嗎?”
馮霁雯聽到此處,才覺出他是在認真地同自己說話。
契機?
他将此稱之為契機。
“同樣的處境之下,被動可稱之為坐以待斃,可若化被動為主動,卻會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他的口氣極清淡,仿佛不過是在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一般:“同樣,一樁流言的滋長,如果同時起了更大的流言,相對而言不值一提的那一樁定會被輕易蓋過。”
馮霁雯聞言忽然隐隐意識到了什麽。
她眼中神色微變。
“尤其是……當那樁更大的流言,很快被坐實下來變為實情,便再沒什麽可争議的了——先前一切的衆說紛纭,都将會不攻自破。”他補充一句。
“……”馮霁雯沉默了良久。
她雖然算不上聰明,可也絕對不笨。
他将局勢分析的如此清晰,一層層講給她聽,她自然也沒有聽不懂的道理。
他問的那句願不願嫁,原來是這樣。
可是,嫁給和珅?
這個問題在她得知對方的身份之後,便被極力否定了。
怎麽忽然有一種饒了一大圈忽然又被拉回歷史原點的既視感?
這種感覺讓馮霁雯有點發慌,仿佛事情的發展從來不受自己控制。
“馮小姐認為在下是在趁虛而入,脅迫馮小姐下嫁嗎?”和珅開口問道,依舊是那副帶笑的口氣,讓人捉摸不住一絲真正的情緒來。
馮霁雯看向他,很想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
聽他方才那番縱觀全局的分析,只怕從一開始便打定這個主意了。
所以才這麽坐得住。
“馮小姐大可這麽認為,大可相信自己是被在下趁機給算計了。”他的言語像極了一個真小人,但口氣如此坦蕩,卻又偏生像個真君子。
這兩種極端矛盾的形象,卻在他身上融合的莫名和諧。
“但是,馮小姐遲早都要嫁人的不是嗎?”
這種被對方吃的死死的感覺,讓馮霁雯一陣磨牙。
“縱是嫁人,可必須就要嫁給你嗎?”她反問道。
“嫁給在下或許真是委屈了馮小姐。”和珅笑道:“可卻比撞頭來的要合算一些。”
馮霁雯聞言又是一陣磨牙。
“況且,在下私以為自己的條件很适合馮小姐。”某人開始自薦起來。
馮霁雯一臉怪異地看着他。
他是哪裏來的自信?
憑顏值嗎?
好的……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有這麽說的權力。
可是,她是那種只看臉的人嗎?
“在下門第不高,卻勝在家中清靜,馮小姐不必擔心過門之後會受到他人約束。”和珅如數家珍一般,徐徐說道:“在下雖一貧如洗,但還算潔身自好,并無不良嗜好。”
“……”
馮霁雯嘴角一陣抽搐。
雖然畫風忽然變得有點奇怪,但她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種……贊同感?
喂,她在贊同個鬼啊!
“以在下目前的身份來看,确實是過于高攀馮小姐了。”他再次看向馮霁雯,目光清亮卻篤定地說道:“可日後,必當不會讓馮小姐活得低人一等。”
少年人周身似籠罩着一種難言的自信與抱負。
淩亂中的馮霁雯再次沉默了。
這一點,她是毫不質疑的。
畢竟眼前這位年輕人日後将會是站在大清國貪污鏈頂端的男人啊……
放眼如今的八旗子弟,日後根本就沒有能與之相争的。
“歸根結底,馮小姐遲早也是要嫁人的,當下這卻是一把可以用來斬斷所有亂麻的快刀。馮小姐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該如何選擇。”和珅頓了頓,最後道了一句:“若英廉大人在的話,應也希望見到馮小姐點頭。”
竟然還搬出了祖父來壓她?
馮霁雯暗暗攥了攥手指。
“到底是終身大事,馮小姐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考慮着。”和珅笑着轉頭往書樓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只是算一算時辰,應當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
這人真的夠了……!
雖明知他又用了所謂的心理戰術,但馮霁雯聞言心跳頓時還是提了幾拍。
她确實沒有太多考慮的時間。
和珅卻重新拿起了書卷,一派平靜地翻閱起來。
書頁被翻動的聲音不時響起,沙沙的聲響極輕微,然落在馮霁雯的耳中卻好比一道道催命驚雷,提醒着她,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書樓的大門,說不定下一刻就會被人敲響——
一群人等着看她的笑話。
然後明日一早,消息便可傳遍京城內外。
若她只身一人還且罷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眼不見心不煩,再不濟就去靜雲庵裏與太妃作伴,再不嫁人了便是——可她是馮霁雯,英廉府唯一的小姐,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英廉府的顏面。
換而言之,她臉皮厚不在乎,可以不要什麽女兒家的臉面,可英廉府卻不能,祖父在朝為官,更加不能不顧同僚們的眼光。
她不是一個人。
雖然這句話用在這裏并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馮霁雯袖中的手指一緊再緊。
和珅已将半卷書翻完。
“馮小姐可想好了嗎?”他含笑問。
馮霁雯狠一咬牙。
“……我嫁!”
不就是嫁人嗎?
又不是上斷頭臺!
她口氣決然,很是幹脆。
和珅無聲笑了笑。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馮霁雯連聲音都緊繃着,可見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馮小姐不妨說來聽聽。”
“我名聲狼藉,和公子之所以願意娶我不過是想借助英廉府的背景,日後在仕途上,多少可以有些助益罷了——這一點我很清楚。”
少年人聞言不氣也不惱。
只是笑着道:“馮小姐說這話,感情傷的可太早了些。”
但是是實話。
八旗子女間的聯姻,圖的向來也不是一個單純的兩情相悅。
英廉大人之所以選擇他,不同樣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在嗎?
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選擇。
有些話沒必要挑明的太過,只需相互心照不宣便足夠了。
只是這小姑娘似乎并不喜歡這麽做。
“我之所以這麽說,并沒有其它意思。”時間緊迫,馮霁雯亦不同他賣關子,直接便将自己的想法抛了出來:“既然是相互利用,所謂嫁娶也大可約定為一個相互之間的權宜之計——他日待和公子功成名就,目的達成,你我二人便合離,如何?”
她思前想後,也就這個法子最為穩妥了。
左右她也沒有想嫁的人,所求不過是個安逸的生活罷了,如此一來,既能化解當下的危機,亦可讓祖父安心下來,以解日後再被逼婚之難,實為一舉數得了。
和珅這回卻是當真被面前的小姑娘給震住了。
和離……
親還沒成,就事先定好要與他和離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