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醉花陰

醉花陰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仍然帶着一些酒氣,她下樓去吃飯,人家都認得她,這位姓白的小姐,在這酒店住了很多天了。當即就有小二來陪奉她,白敏荷擺了擺手,道:“你就按昨天早上的菜上!對了,再提一壺酒來。”

小二笑道:“嗳,嗳,真沒見過您這麽能喝酒的姑娘。”

白敏荷當即就不樂意了,眼一瞪他,冷冷道:“你沒見過的多得是,沒誰規定說是姑娘就喝不了那麽多酒,快去就是了!在這裏吵甚麽?”

小二道:“是,是。”

他不久就回來,收拾提了一大壺酒放桌上,不一會那菜也陸陸續續上齊了,白敏荷吃了幾口就沒勁,全然将那一壺酒全喝了。

大搖大擺出門去,她腦子很是昏沉,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但是沒有,她底盤很穩。

烈日當空,已經是中午了,白敏荷不由望了望天,那太陽大得她睜不開眼,有一束光如此照耀下來,把她的白弓鞋也染得亮堂堂的,這時候,忽然聽見一聲吆喝,她轉頭,那王府的牌匾很大,她一眼就看見了。這樣又走到這裏,是她沒想到的。

白敏荷又想起王延清,心下一狠,心想:“我再去看一眼,就最後一眼!”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這次對王府的地形可謂是輕車熟路,一躍就跳到牆上,卻見幾個布衣漢子急哄哄地向一個方向奔去,她心下疑怪,偷偷跟在他們後面,就聽其中一個人道:“咱們要快些,哪能讓衛公子等不及!”

白敏荷心道:“衛公子?他怎麽來了?……啊,我想起來了,就就就就是前,唔,幾天前的晚上?那個叫綠春的姑娘是說過幾天衛家要來,哦呦,好險讓我趕上了,我必得去看看怎樣個情況。”

她這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那三個布衣漢子到一個院子裏忽然停步,每一個都變得很正式,排着隊向那廳裏去,白敏荷見着十分好笑,她道是百姓為錢操勞的命,一下跳躍到那房上,扒開幾片瓦就朝裏瞅。

這廳裏很大,中間兩張椅子,左右兩邊又各擺了四張,白敏荷一眼就看到王小姐了,她坐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今天穿得仍是那件紫色衣裳,只不過有一些差別的是,對方今天畫了妝,是有一些淡的,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白敏荷癡癡地想,她這樣的女子,不管化不化妝都很好看。

她目光一掃到右邊,控制不住就翻了個白眼,原來右邊第一、二張上分別坐着兩個人,這其中就有那位姓衛的公子,這第一張坐着的臃腫婦人,應該就是他媽媽沒錯了。白敏荷一見到他心就很煩,索性将目光又投到中間,這中間坐着一男一女,便是王府的主人。

只聽噔噔噔地腳步聲,方才那三個漢子緩步進廳,前兩個人搬了個木箱,後一個端着金盤,白敏荷一見那上面程的物件就兩眼放光,她手又癢了,這玉如意,她很中意啊!

那兩個漢子把木箱擡到正中間,就站到一邊,第三個人是在衛公子身邊待侯。白敏荷托腮看着王延清,還是她這麽賞心悅目,看着心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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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那臃腫婦人道:“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喏,來人啊,快打開給王尚書看看。”

其中一個漢子便上來把箱子打開,這一下,白敏荷的腦袋幾乎要伸到廳裏面去了,那金錠一個接一個擱置在木箱之中,人家都道“金屋藏嬌”,他們這是“木箱藏金”!

王尚書和王夫人當即就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臃腫的衛夫人道:“親家,你就收下罷,這算是我們褚雲給的彩禮的一小部分,還有一部分,那一定是大婚當日給的。”

說到這裏,王尚書和王夫人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微妙,衛夫人繼續道:“我兒子雖然還沒和王小姐成婚,不過呢,他曾就跟我講過許多遍自己今生非她不娶……”

衛褚雲大聲道:“媽!”

衛夫人沒有搭理他一眼,接着道:“所以,我覺着咱們王家和衛家,現在也算是半個自家人了不是?等褚雲和王小姐成親那天,咱們就是真正地自家人!誰看了不說一聲羨慕?呵呵,喏,親家你看這個玉如意,這是特供的,原先是擺在我們府上的,你別看它不是新的,這可是太後賜下來的,我們全家都寶貝的不得了,如今真要送出去,我倒特別舍不得!”

衛夫人說着就拿手絹在臉上擦一擦,仿佛真的流淚了一般。白敏荷也不知道她真流淚假流淚,只是聽着那些話,她覺得衛夫人還不錯,到底把這麽寶貴的物件拿出來了,那麽是真的很珍視這婚事了!只是衛褚雲,她仍然不喜歡他。

聽她這麽說,王太太便出言安慰了她一會,他們說話間,那漢子已經端着金盤到衛夫人身邊,衛夫人道:“你瞧這顏色多麽白,它發出的光也很亮,無論在哪裏,它都很顯眼是也不是?”

她只是一直微笑道:“不過,你要說,她也是太顯眼了,人家每每看了都覺得太白了、太珍貴了,這樣的物件就是容易遭人惦記。甚麽東西都是,一段時間不打理它就落了灰,可是她仍要記着自己以前是多麽的白淨、別是看到人家怎麽樣子,她也跟着學壞了!”

王太太陪笑道:“這就是識人不清的後果,把自己的幹淨都落毀了,現在是在家裏靜一靜,去一去燥氣。”

衛夫人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好了!最近城裏有一些說頭,都不是好聽的話。我越看我這未過門的兒媳,就越有一些心裏話想說。”

王太太道:“那您就說罷,我們還在客氣甚麽呢?親家姐姐。”

衛夫人微笑道:“也不是甚麽秘密的話,這裏說又怎麽樣?我就是想跟我這兒媳說,你別有任何顧慮,外面那些謠言怎樣,與你這個人怎樣是絕計不相幹的。嗳呦,你說我這記性,我倒記起一件事情,就是那謠言越傳越烈的起因!似乎就是五六天前?不知道怎麽回事,外面百姓都說我兒媳跟一個男人如何如何的厮混,這些話我是通通不相信,不過有一點,确實很可疑,人家說那賊男人夜晚藏在我兒媳床下,等着燈一滅他們就好,不過卻先被貼身丫鬟發現了!”

白敏荷一聽到這就暗道遭了,那床底下的賊男人說的不就是她嗎?她臉上有一點燙,太羞了!

“這些話我聽了是真生氣,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麽鬧得這麽差勁,但是有一些事情,不是你說自己清白,人家就絕對相信你,我是沒有想逼問的,就是疑惑,因為那天晚上,王府裏确實鬧了賊是不是?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兒媳婦,你別忍着不說,我們都給你主持公道。”

目下八雙眼睛,都齊齊看向王延清,白敏荷也有一些緊張,她太好奇對方會怎樣回答。

一秒。

兩秒。

三秒。

……

無盡的沉默,白敏荷眼皮垂了一下,無聊。王延清坐在那,只是沉默着,王太太勉強笑了兩聲,道:“延清?”

王延清這才擡眼看她母親,但仍是沒有說話,王尚書低喝道:“人家問你的話,怎麽裝啞巴?”

王延清又垂下眼,她唇邊抿得有點緊,白敏荷看出來了。她開口就很冷地道:“沒有這回事。”

這話衆人聽得都雲裏霧裏的,衛夫人笑道:“沒有這回事?那是最好不過了,不過那夜晚抓賊之中的由情是怎樣的?你別怕,好兒媳!”

她說出這話沒多久臉上的笑就僵了,因為那王小姐分明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她只是規矩的坐在那,兩腿并着,兩手放到膝蓋上,低着頭,仿佛這廳裏就剩她一個人了。

王尚書喝道:“王延清!”

王太太道:“這孩子打小就是這樣的一個性子,她不愛說話,不是故意對着你們冷漠!”

衛夫人笑道:“這我自然知道,自己兒媳嘛,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一件事,這是我們來的路上就安排好的,不過現在說,好像我生了她好大氣似的,但她是小輩,你們也知道我不會與她生氣。”

王太太道:“請不要見外啦,親家姐姐說罷。”

衛夫人道:“現在這樣一個風口,不管是你們王家,還是我們衛家,都是在浪尖上走,我想啊,如果這個月成親,恐怕也不會得到甚麽好祝福。我就急忙叫人找了個師傅,這位師傅在業內都很有名氣,他的話我們不得不信,他說下個月十五成親是再好不過的。”

王太太和丈夫互相看了一眼,王太太呵呵笑道:“那成好啊,就按你說的來罷。”

衛夫人也笑道:“我就只是一個提議,具體的,還要看你們的意思。”

王太太道:“我們沒意見,這個時候,成親确實不是甚麽好事。”她說着,就無意向王延清那看了一眼。

衛夫人道:“咱們意見相合,那真是太好啦。我只是求我這兒媳,這一個月就別總晃悠了。”

王尚書板着臉道:“都是她媽媽平時太縱容她了,如今見了人都是這麽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這實在是太無理,這個月也不銷再去外面亂逛,在家好好待着罷!”

衛夫人道:“親家公,這話也不能這麽說,你能防着她出門,防不了她跟人學壞,況且這人本來就是要跟人說話的。”

王尚書道:“衛夫人,這事你別管,她真是要長點教訓才行。”

王太太道:“有綠春每天陪着她,也不至于太寂寞。”衛夫人聽着,便笑笑不說話了。

白敏荷在房頂看着這些人又說了些話,總的逃不過這王小姐衛公子的婚事,再過了一會兒,王太太就說要收拾兩間房出來,邀請衛家母子住下,他們就相笑着走出廳了。王延清是最後一個出去的,等他們的身影不見,白敏荷才看見她動作,她在廳口,忽然扭過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便叫白敏荷心中一緊,她想着,這王小姐真是敏銳,不過這敏銳,在這府邸中是一點用處沒有的,因為王小姐早晚有一天都要嫁人。

這時候白敏荷的酒已經全醒了,她心裏只剩下慚愧,心道:“如果沒有我幾天前那麽一鬧,今天怎麽會有這一出,他們合起夥來要叫那王小姐難堪,啊呦!白敏荷啊白敏荷,你還是人嗎?”

她手握了拳,下一秒就要打在房瓦上,臨頭卻硬生生止住了,白敏荷想,她必要去見一見王小姐,要當面見她,當面給她道歉,不然誓死不離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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