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馮香梅臉都紅了,又看到陳爺爺他們走出來,這才松開岑安錦,一邊擦眼淚,一邊跟衆人打招呼。
兩家住得近,除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原身,馮香梅兩口子跟何玉珍娘家人比較熟。
幾人寒暄一番,馮香梅帶着岑安錦回自己家。
路上岑安錦略過陸寶鋒的事,只跟馮香梅說自己和莊問笙聊過,案情已經有新進展,岑大山應該沒什麽事。
馮香梅只當他們遇到何玉珍才耽擱了時間,倒是沒懷疑,高興得像個孩子。
岑安錦又叮囑馮香梅,這些消息先別告訴外人,免得節外生枝。
“我明白,肯定什麽都不說。”馮香梅一再保證,又擡頭看着岑安錦,“小錦真厲害!”
那眼神裏明晃晃的崇拜,看得岑安錦都不好意思起來。
“媽,我餓了。”岑安錦趕緊轉移注意力,“有吃的嗎?”
“有,早準備好了。”馮香梅跑進廚房,端出來一個大盆,“我今天特意去撿了菌子,給你做的菌子肉餡煎餅,你肯定喜歡。”
岑安錦:“……”
她怎麽就和菌子過不去了呢。
“媽,你以後別上山撿菌子了。”岑安錦說,“夏天蛇蟲野蜂多,一個人上山不安全。”
“放心吧,我對這些山很熟了,哪裏有危險清楚得很。”馮香梅聽她關心自己,更開心了,将一個肉餅塞到岑安錦手裏,“快吃,煎餅要趁熱才好吃。”
她做的煎餅,不是岑安錦原來熟悉的那種煎餅,而是将菌子和肉剁碎,跟面糊一起和勻,再一勺一勺舀進鍋裏煎。
肉餡裏的肥肉煎出油來,從內到外浸得透透的,面皮煎得金黃焦脆,看起來确實很有食欲。
岑安錦也是真餓了。
面對着馮香梅殷勤的眼神,她硬着頭皮咬了一小口煎餅。
油汁在唇齒間爆開,裹着酥軟的面團,又香又脆。菌子剁碎後,原本的菌菇味消減不少,只剩下一點點很清淡的味道,嫩嫩的口感中和了肉的油膩,吃起來層次豐富,唇齒留香。
難怪原身愛吃,在這個年代,這确實算得上難得的美食了。
“好吃。”岑安錦吃着沒有不适,松了口氣,朝馮香梅豎起大拇指。
馮香梅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又去端出一鍋放到溫熱的綠豆稀飯,和一小碟泡菜。
這搭配真是開胃,岑那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馮香梅看她今天吃得多,又高興又心疼:“累壞了吧?”
“還好。”岑安錦吃飽喝足,開始打聽何玉珍的事,“媽,你知道玉珍嫂子是怎麽回事嗎?”
馮香梅還真知道。
兩家人住得近,馮香梅雖說比何玉珍高一輩,但兩人年紀相差不大,關系還可以。
馮香梅甚至知道更多內幕消息。
岑天福虐待何玉珍,一開始打的全是隐私部位。
“身上全是青紫和傷口,我有時候塗藥都下不去手……岑天福不是人,太狠了。”馮香梅以前覺得岑安錦還沒長大,不适合跟她說這些,這幾天漸漸改觀,也就不再瞞着她,“所以,打女人的男人,是真不能嫁。”
岑安錦隐約猜到了一些:“最開始玉珍嫂子被打的時候,是不是沒跟家裏說過?”
“打在那些地方,怎麽開口說,跟誰說啊?”馮香梅嘆了口氣,“她親媽死得早,又不相信後媽……”
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岑安錦神色如常,才繼續道:“何三是個大老粗,家裏也沒別的關系親近的女性親戚,連叔叔伯伯家裏都只有堂哥堂弟……她一開始也跟何三他們說過岑天福打她,但是身上沒傷,那會兒岑天福裝得又好,他們便覺得小打小鬧不算事,離婚才讓人看笑話。”
岑安錦徹底明白了。
何玉珍一開始的求救沒得到回應,沒人幫她,她反抗不了,只能洗腦自己很愛岑天福。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婆婆的錯,跟岑天福無關。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書中這家人出現過。
但不是前期,而是在番外。
那時候女主年紀已經不小了,帶着留學歸來的兒媳婦回老家探親。
結果正好碰上何玉珍的婆婆上吊自殺。
村民們議論,說何玉珍終于熬到婆婆年紀大了,她就将以前婆婆對她做的事,在婆婆身上報複了一遍。
比如,給婆婆吃剩飯馊飯,自己和岑天福大魚大肉。
比如大冬天讓老人去河溝裏洗衣服,洗不幹淨就沒飯吃。
岑天福就跟年輕時候看着養母虐待妻子一樣,不參與不阻止。
何玉珍的婆婆實在熬不住,只得尋死。
書中女主站在婆婆視覺,狠狠批判了何玉珍一番,說她不敬老人,不會有好下場。沒過多久,何玉珍果然診斷出得了癌症。
從這段劇情不難看出,何玉珍對自己洗腦非常成功。
其實要是她本身是M,能從中獲得快感也就算了,但她明顯不是。所以她很痛苦,但又離不開岑天福。
很典型的斯得哥爾摩綜合症。
這還真是個棘手的事情。
“小錦,這事你千萬別再管了。”馮香梅不自覺壓低聲音,“岑天福很可怕,誰對玉珍好一點,他都會暗地裏報複。你一個還沒出嫁的小姑娘,惹不起那種流氓。最主要的,玉珍她鬼迷心竅,對岑天福死心塌地,這事旁人真幫不了。”
這确實是個死循環,要想拯救斯德哥爾摩症患者,第一步就是要讓她離開危險的環境,再進行心理幹預。可是何玉珍不願意離開岑天福,幾個大男人都拖不走。
*
晚上岑安錦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聽到有女人悶悶的慘叫聲。
可等她起床打開門,卻又什麽都沒聽到,反而驚醒了馮香梅。
“小錦你怎麽不睡覺?”
“我上個廁所。”岑安錦不想讓她擔心,只得回到自己房間,“這就睡了。”
何玉珍原本只是作者塑造的一個小炮灰,可一旦世界成真,她就成了活生生的人。
而在歷史的長河中,有無數個何玉珍。
她們有的被打死,有的熬成了何玉珍的婆婆。
何玉珍的婆婆為何會溺愛岑天福?是因為在這個世道,沒有丈夫沒有兒子,一個寡婦會活得非常艱難。
她們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周圍環境也是如此反饋。比如原身家裏,有岑大山在,又能掙錢,可因為沒有兒子,沒少被人說閑話,甚至遭到一些不公平對待。
所以,她們或許愚昧,但也是環境造就的。
就像何玉珍,一開始也求救過,可因為教育賦予她的羞恥感,她沒法說出真相,家人也沒有去多做了解。等到她“愛上”岑天福,家人又來“拆散”他們,也不怪她聽不進他們的話。
最讓人生氣的是,岑天福這個人渣,一直過得很好。
*
第二天早上,岑安錦在雞鳴狗叫中醒來。
馮香梅已經在做早飯了。
“媽,我來燒火吧。”岑安錦紮起頭發,準備幫忙。
馮香梅卻攔住她道:“我一個人就行,這裏不用你。”
岑安錦也沒跟她争,轉頭看到水缸裏沒多少水了,便拿着桶去打水。
就當是鍛煉。
水井是幾家人共用,這會兒已經有人在打水,岑安錦走近了才發現,竟是何玉珍。
她剛要打招呼,就見何玉珍似乎是不舒服,在打滿一桶水往上提的時候,身體忽然一軟,朝地上栽倒。
“小心!”岑安錦一把将人扶住。
幸好她雖然身體素質不行,技巧和意識還在,才穩住身形,沒讓兩人摔倒。
“謝謝你,小錦。”何玉珍看到她,小聲道謝,嗓音沙啞,眼睛又紅又腫。
岑安錦幫她将水通拎到一邊,說:“你不是懷孕了嗎?怎麽還來打水?摔倒怎麽辦?”
“多少幹點活更有利于生産。”何玉珍大概根本沒注意到她昨晚也在現場,掩飾道,“而且,我拿的是小桶,不重的。”
岑安錦還想說什麽,忽然肉眼可見何玉珍整個人瞬間繃緊,而她自己也産生了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憑着第六感一擡頭,岑安錦便看到,岑天福正站在自家院子裏,望向她們。
雖然隔得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岑安錦能肯定,他的眼神一定是陰鸷狠辣的。
“我先回去了。”何玉珍拎起水桶急急離開,“小錦你慢點。”
岑安錦隔空跟岑天福對視。
過了一會兒,岑天福轉身回了他自己家。
岑安錦這才去打水。
回到家吓了馮香梅一跳:“你怎麽跑去打水了,萬一摔倒怎麽辦?”
“沒事。”岑安錦沉吟一陣,說,“媽,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麽事?”馮香梅問。
岑安錦:“我想去福水村住一段時間。”
“啊?”馮香梅一愣,“為什麽要去福水村住?”
“何家兄弟倆之間一定有問題。”岑安錦說,“但是兩個村子離得遠,來回不方便,只有常住在福水村,才方便打聽。”
馮香梅:“可是,我們在福水村也不認識人啊,你去誰家住?”
岑安錦:“怎麽不認識人?玉珍嫂子娘家不就在福水村嗎?”
“可是……”
岑安錦忽然上前,在她耳邊低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不行,不行!”馮香梅情緒激動,“要是岑天福知道了,一定會報複你的。”
“如果爸爸回來了,他還敢來報複嗎?”岑安錦很冷靜,“如果爸爸回不來,你覺得,我們不插手他家的事,他就不會來找麻煩?別人就不會來找麻煩?”
馮香梅啞口無言。
“媽,別怕。”岑安錦拉着她的手,安撫道,“這世上的人,大多欺軟怕硬。只要我們自己硬氣,就能吓走一大半不懷好意的人了。剩下那一小半,雖然我們體力弱一些,但我們有腦子,也不是不能對付。最主要的,我們不能慫,知道嗎?”
馮香梅慘白着一張臉,思索良久,終于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
早飯後,岑安錦跟馮香梅在家裏收拾行李。
門敞着,隔壁牛婆婆在門口溜溜達達半晌,終于沒事人一樣湊過來問:“你們這是要出遠門啊?”
“對,我舅舅想我了,過去住幾天。”岑安錦也當之前的事沒發生過。
牛婆婆撇了撇嘴,心道那都不是親的,能想你才怪。
只怕是岑大山要判了,娘兒倆想躲起來吧。
她還想再試探,身旁忽然刮過一陣風——不是,是有人像風一樣從她身邊跑了過去。
“那不是何強嗎?”牛婆婆眯着眼睛,認出來人,“他怎麽這麽着急?出什麽事了?”
她顧不上岑安錦母女倆了,快步跟去岑天福家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