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看熱鬧的人群頓時一陣騷動。
半個月了, 不管相不相信岑大山殺人,他們幾乎都以為,岑大山回不來了, 肯定會被判刑。
沒想到他竟突然就回來了。
“大山,你回來了?”岑老頭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岑大山的手臂,高興地說,“太好了, 我都擔心死了。你回來就好, 讓我看看瘦了沒……”
“怪不得二房那邊臉皮那麽厚,原來是祖傳。”
“岑老頭說這話虧不虧心吶?”
“真不要臉。”
“大山攤上這麽一個爹,也真是慘。”
……
村民們頓時議論紛紛。
岑大山抽回自己的手臂, 對岑老頭道:“我回來有一會兒了, 你來的時候, 我也剛回來。”
言下之意,之前的一切, 他都看在眼裏了。
人群霎時安靜下來。
岑老頭神态僵了幾秒,忽然一拍腦門,理直氣壯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你快管管你閨女, 她竟然對我動刀……”
“爸,我都說我已經全看到了。”岑大山打斷老頭的話,滿臉不敢置信, “要不是你們接二連三來逼她,小錦至于對你動刀嗎?”
“我……”岑老頭沒想到兒子也不站自己這邊, 頓時便有點急,一着急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憋出來一句,“我是她爺爺!”
“對,你是小錦的爺爺。所以,當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不是該保護她嗎?”岑大山萬萬沒想到,迎接自己回家的,會是這樣一幕,又怒又恨又心疼又愧疚,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眼眶都紅了,“可你看看,你們把她逼成什麽樣了?你還好意思說她動刀?她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從小到大,她連我殺雞都不敢看,什麽時候摸過刀?你還好意思讓我管管她?我應該管她什麽?讓她跪下來被你們欺負嗎?爸,你真的實在太過分了……”
“對!就是岑老頭欺人太甚。”
“可不是嗎,誰不知道小錦向來性子軟,要不是被逼到沒辦法,她會動刀?”
“這只是我們看到的,沒看到的地方,還不知道他們做了多過分的事呢。”
“是啊,幸好大山回來了。”
“我就說大山不可能是殺人犯。”
……
岑大山個子高,力氣大,常年殺豬身上自帶兇氣,在村子裏還是有些積威。
他一回來,态度又明确,那些看熱鬧的人,态度也跟着明确起來,紛紛指責岑老頭。
岑老頭見狀,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用,趕緊道:“我知道你在裏面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先不和你讨論這些。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爸,我還認你這個兒子呢,你先好好休息,有話之後再說。”
說完,轉身就開溜。
岑大山也不攔他,只是大聲道:“爸,記住你答應小錦的事。我媽的嫁妝,三天內必須還回來。”
岑老頭腳步更快了。
這可怎麽辦?
說好幫老二來拿首飾,結果首飾沒拿回來,還要叫他們倒拿出去,廖素英怕不是真要死給他看。
如果只有小錦和馮香梅在,他還能多叫幾個人去硬搶。
岑大山回來,他可不敢搶。
老二家還只是鬧得兇,岑大山平時好說話,真狠起來那是比誰都狠。
之前老四跟她前夫鬧離婚,對方耍橫,岑大山拎着把殺豬刀,愣是吓退了十幾個流氓。
岑安錦今天那樣子,就跟當年的岑大山一模一樣。
一看就是親生的!
只不過,以前岑大山再兇,殺豬刀也只對外。對他這個親爹,可是孝順得很,他說什麽是什麽。
這次真是失策。
老三家裏有了兩個狠起來不要命的,還真是不好惹。
想想就頭疼。
這邊岑老頭一走,其餘人全都朝岑大山圍過去,問東問西。
岑安錦注意到馮香梅躲在石柱後面,已經是流淚滿面,還眼巴巴望着人群中間的岑大山。
“那是你男人,怎麽偷偷看?”岑安錦過去拉她的手,“去光明正大打個招呼。”
馮香梅紅着臉搖搖頭:“不用,我……”
岑安錦不跟她廢話,拉着她就往臺階下走,嘴裏還大聲道:“各位,麻煩讓一讓……”
衆人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她倆,頓時一陣起哄,然後迅速讓開。
但他們也都沒走,不遠不近地圍着看熱鬧。
馮香梅本就害羞,霎時被鬧了個大紅臉。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過,開心倒是滿溢出來,根本擋不住。
岑大山也朝妻女看過來。
夫妻倆對上視線,漸漸就顧不上害羞不害羞,千言萬語融進眼神中,圍觀群衆受到感染,全都安靜下來。
馮香梅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岑大山大步朝兩人走過來,伸出手臂想要給她們一個擁抱。
岑安錦現在只能勉強接受跟馮香梅抱一抱,岑大山還不行。她伸手一推,将馮香梅推進岑大山懷裏,自己腳下轉了個彎,朝單獨站在院子一角的莊問笙走過去。
“謝謝莊隊特意送我爸回來。”岑安錦笑眯眯道謝。
“我不是特意送你爸回來。”莊問笙解釋說,“我有別的事,只是順路……”
“我不管。”岑安錦打斷他,“哪怕是順路到隔壁辦事,你也可以不來我們家。既然來了,就是特意。”
莊問笙思索幾秒,失笑道:“懂了。”
“你懂什麽了?”岑安錦問。
莊問笙朝院子中間走過去幾步,揚聲道:“各位父老鄉親,我是縣刑警隊隊長莊問笙。”
衆人全都看過來,連岑大山也松開了馮香梅。
“今天過來,是向大家通報一點情況。”莊問笙說,“這次的兇殺案,岑大山不是兇手,也沒有任何犯罪行為。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而且,他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成功幫助警方破了案,我們警方非常感謝他。希望大家不要造謠傳謠,敗壞岑大山名聲,那可是違法的。”
刑警隊長都這樣說了,衆人自然大聲應好。
“看吧,我一直就說大山不可能是殺人犯。”
“就是,大山是個好人,怎麽可能殺人。”
“那些造謠的,就是看不得人家好。”
……
村民們紛紛應和,好像真的特別相信岑大山。
莊問笙說完,看向岑安錦,好像在說“你滿意了?”
岑安錦笑得更甜:“辛苦莊隊,喝口水再走?”
“對。”馮香梅和岑大山也急忙邀請莊問笙上家裏坐坐。
“等等。”不等莊問笙拒絕,朱爺爺忽然搶着道,“大山,先別進屋,找點柚子葉來掃掃。”
“對對對。”其他人也跟着道,“要跨個火盆。”
“無妄之災,是得去去晦氣。”
“算了。”岑大山看向莊問笙,“我們不講這個……”
“沒事。”莊問笙說,“我不着急走。”
聽到他這樣說,大家更熱情了,有人說家裏還燒着火,讓馮香梅拿盆去裝;也有人自告奮勇去幫忙摘柚子葉。
岑安錦看着大家忙忙碌碌,嘴裏卻在問莊問笙:“莊隊還信這個?”
“我信不信重要嗎?”莊問笙反問,“難道不該問你爸媽是不是相信?”
“也是。”岑安錦點點頭,還想說什麽,忽然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她猛地扭頭,看到岑天福站在他家院子裏,正遠遠看着這邊。
距離遠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岑安錦莫名就覺得,他的眼神一定像毒蛇一樣陰毒。
“怎麽了?”莊問笙跟着轉頭。
岑天福擡起手,朝他們揮了揮。
“沒事。”岑安錦搖搖頭,“一個人……人人痛恨的打媳婦的爛男人,看我幫他媳婦,想報複我呢。不過我不怕他,現在我爸回來,就更不怕了。”
莊問笙微微皺眉,還想再看清楚一點,那邊岑天福卻已經進屋了。
他轉頭想說什麽,那邊卻不知道是誰還拿來一串鞭炮,“噼裏啪啦”炸得熱鬧。
放完鞭炮,其他人都識趣地散了。
岑安錦這才邀請莊問笙進屋,馮香梅殷勤倒來茶水,将家裏零食全擺了出來。
“不用忙,我還有事,跟岑小……小錦說幾句就走。”莊問笙忙攔住她。
馮香梅一聽,跟岑大山對視一眼,兩人竟轉身離開,只留下兩人。
岑安錦:“……”
算了,不重要。
“案子遇到麻煩了?”岑安錦覺得,莊問笙找她,肯定是因為案子。
莊問笙卻搖搖頭道:“案子已經破了。”
岑安錦一愣,随即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就算案子遇到麻煩,警察也不會來找她。
“我是特意來跟你道謝的。”莊問笙說,“你幾次提供的信息,都非常重要。尤其是今天早上的消息,幫了大忙。”
“今天早上?”岑安錦還真沒想到,“你們今天才破的案?”
莊問笙點點頭,說:“昨天就已經确定了兇手,但還差最後一個邏輯沒圓上,兇手還在負隅頑抗。你的消息,剛好将邏輯圓上。”
“快,跟我說說具體怎麽回事。”岑安錦不自覺往前傾身,“兇手是何老頭嗎?”
莊問笙看她一眼:“你為什麽那麽早就覺得他是兇手?”
岑安錦給他的推理名單裏,第一個寫的就是何父。
“最開始的話……我說是直覺,你信嗎?”岑安錦在破案方面,第六感一直很準。
不過破案不能講直覺,所以她從來不說,只是在案子陷入僵局的時候,會順着直覺去尋找突破口,幾乎每次都能成功。
第一次在福水村見到何家那群人的時候,岑安錦就覺得何老頭跟何友文不對勁。
何友文是演得太過,明顯在用暴躁掩飾什麽。
何老頭倒是沒有明顯破綻,非要說的話,就是這人實在過分鎮定和敏銳,可以說是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因為他要保持高度警惕。
反正在何老頭跟何友文之間,她的直覺偏向于何老頭更像兇手。“他是兇手之一。”莊問笙沒再賣關子,“兇手總共有四個。”
“四個?!”岑安錦都忍不住輕呼。
莊問笙不解:“你的分析裏,不是也有三個兇手的推論嗎?多一個為什麽會這麽震驚?”
“你那表情,好像在說‘多一雙筷子的事’,多一個兇手跟多一雙筷子,能是一碼事嗎?”岑安錦吐槽一句,還是更關心案子,“四個兇手,一個是何老頭,一個是何友文,剩下兩個是……何友武跟賈青紅?”
莊問笙點點頭,朝她豎了豎大拇指。
兩人對視一眼,都沉默下來。
誰能想到,滅門慘案,竟是自相殘殺?
喝了幾口水,莊問笙才将案情詳細跟岑安錦說了一遍。
正如她猜測那樣,當年是何友武在親戚家吃席的時候,對賈青紅一見鐘情。兩人簡單聊過幾句,還算投緣。
何友武回家将這事跟父母說了,讓他們去找人說媒。
一開始,何家父母很高興。他們再不喜歡何友武,也希望他能早點成家立業。
意外發生在說媒的時候,何友文身為哥哥,跟着父母一起去女方家了解情況。
賈青紅不知道他倆是雙胞胎,把何友文當成何友武,主動跟他聊天。
可能雙胞胎在審美方面總會有些相似,何友文也對賈青紅一見鐘情。
何家父母偏心,剛好賈家父母的意思,是希望女兒嫁個老實人,不是那種成天惹是生非的混混。
于是,何家父母臨時改口,将說媒對象改成何友文。
賈青紅父母對何友文也滿意,賈青紅跟何友武不過一面之緣,自然沒發現不對。
婚事很快敲定,除了何友武,皆大歡喜。
何友武這種人,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狠揍了何友文一頓。
奈何父母偏心,賈青紅看他打人也害怕,更不願意跟他。
何友武選擇離家出走,沒想到碰上了李秀花。
他回來的時候,大概是想過好好跟李秀花過日子的。只是心裏始終埋着一根刺,每次看到何友文跟賈青紅在一起,他就不舒服。
如果沒有參軍的事,可能只是兄弟阋牆,不會發展成後來那樣。
“何友文真是看到鄰居犧牲,被吓到不敢參軍?”岑安錦問。
“是。”
正如他們之前了解到的那樣,何友文之所以會報名參軍,是因為賈青紅說她從小崇拜軍人。
雖然他倆的事已經定下來了,但有何友武在旁邊虎視眈眈,何友文心虛又有危機感,看何友武報名參軍,他一時沖動,也跟着報了名。
其實在報名當天晚上,冷靜下來後他就後悔了。
聽說部隊很辛苦,他從小沒怎麽幹過活,挑個水都費勁,不敢想象訓練的苦。
就在這時候,隔壁胡伯家傳來噩耗,胡伯當兵的兒子犧牲了。
福水村原本還有好些年青人準備報名參軍,因為大家都窮,部隊上至少能吃飽飯。
可相比吃飽飯,還是活下去更重要。這個噩耗,讓大部分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那些還沒報名的,紛紛打消念頭,都不報名了。
可能是因為報名的少了,那些已經報名的,想取消也不行。
何友文眼看着胡伯兩口子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有時候半夜醒來都會忍不住失聲痛哭,他真是怕到了極點,天天祈禱自己被刷下來。
萬萬沒想到,最後是何友武被刷下來,他反而選上了。
何家父母看到胡伯兩口子的慘狀,也舍不得讓心愛的兒子去當兵,他們便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何友武代替何友文參軍,反正何友武也喜歡當兵。
何友武是真心喜歡當兵,但他還不至于看不出來,父母并不是支持他的愛好,而是純偏心。
說白了,兩個兒子如果非要死一個,他們希望死的是何友武。
何友武本來也不是肯吃虧的人,于是提出條件,他替何友文當兵可以,但身份要換,就要換得徹底——他要跟賈青紅結婚。
父母都勸何友文答應,還說這可能就是命運,該他倆在一起。
何友文沒怎麽糾結,答應了。
“賈青紅遇到這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岑安錦忍不住罵了一句,“她沒發現嗎?”
賈青紅在新婚當晚就發現了。
但是,這個年代的女人,身上套着層層枷鎖。
這事說出去,別人可能會罵何家兄弟兩句,但受到非議最多的,肯定還是她這個“紅顏禍水”。
假如離婚,再嫁也難找到條件好的。
所以,賈青紅只能捏着鼻子過。
然而,何友武一走,何友文又開始蠢蠢欲動。
“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一開始賈青紅是很讨厭何友文的,他倆也沒私情。”莊問笙說,“但是,村裏人亂嚼舌根。何友武心裏本就有疙瘩,難免疑神疑鬼。加上他們的孩子,性格一點不像何友武,反倒像何友文,加上孩子長得像何友武,自然也像何友文……還有一件事,當時何友文的妻子,發現了兄弟倆做的惡心事,也發現了何友文對賈青紅還餘情未了,主動跟他離了婚。這事落在何友武眼裏,就變成是何友文主動離婚,為了方便跟賈青紅偷情。”
何友武誤會賈青紅,賈青紅怎麽解釋他心裏都有刺。
賈青紅一怒之下,為了報複何友武,也是因為何友武當兵一走,她帶着個小孩子總被欺負,為了有個人照顧,她就跟着跟何友文有了不清不楚的關系。
一家人就這樣糾纏不清,直到何友武受傷退伍,搬家遠離村裏人。
可夫妻之間,早已經矛盾重重,動辄打罵。
何友武瘸腿後,心裏更加扭曲,但他本就身強力壯,還當過兵,賈青紅哪裏是他的對手,經常被打很慘。
村子裏的人其實都知道,但何友武扮何友文越來越得心應手,在外面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腿上又帶着殘疾,外人不知道那些內幕,只當賈青紅出軌在先,所以對何友武格外憐憫。
也因此,村民間不自覺就形成了默契——對他家的事情,只要不打死人,就不摻和。
誰也沒想到,最後竟真的死人了,還是全家滅門。
村民們嘴上說着和自己無關,其實內心深處也心虛,尤其那些傳過謠言、收到賈青紅求救幫助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更是害怕。
所以當何老頭站出來,說只想為兒子兒媳報仇,不想讓其他事情轉移警方視線,也想給兒子兒媳留點顏面,所以拜托大家不要提這些事情的時候,所有人都答應了。
所以在賈青紅他們頭七那晚,不僅何老頭找了人來做法事,也有村民偷偷跑去燒紙,才會出現大大小小十個灰燼堆。
“事發當天,發生了什麽?”岑安錦問,“總有個導火索吧。”
莊問笙深深嘆了口氣。
事發當天是何老頭生日,一家人一起吃飯。
導火索是村裏一個二流子,逗賈青紅小兒子,讓他喊“何友武”爸爸,就給他糖吃。
小孩子不懂事,張口就喊了。
何友武帶着小兒子回家,越想越生氣,拿出刀要殺兒子。
賈青紅自然要攔着,兩口子吵着吵着要打起來,混亂中,小兒子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撞到何友武的刀上,直接被割喉。
何友武可能也只是想發洩一下,并沒有真的想殺人,當場就吓傻了。
賈青紅多年來積攢的怨恨全都爆發出來,她奪了刀,砍向何友武。
何友武心慌意亂,腿又不方便,都沒來得及喊“救命”便死在極度憤怒的賈青紅手裏。
賈青紅殺掉何友武後,才開始害怕,也吓得六神無主。
這時候何友文送他們的大兒子回來,看到這一幕,也吓傻了。
大兒子本能地想要尖叫,被何友文死死捂住嘴巴。
岑大山運氣背,就是這時候跑來借廁所的。
何友文更緊地捂住侄兒口鼻,直到他完全沒有聲音。
他扮成何友武,瘸着一條腿出來跟岑大山打招呼。
農村大部分廁所都修在豬圈裏,跟人住的地方是分開的。
岑大山将裝着刀具的背簍放在院子裏,去上廁所了。
何友文趕緊回到房間,卻看到賈青紅竟也倒在血泊中,而何老頭在旁邊收拾現場——他認為一切都是賈青紅的錯,怪她是紅顏禍水,所以趁着她失魂落魄之際,将她一并殺了。
何友文差點暈過去。
何老頭一巴掌扇醒他,讓他去偷岑大山的刀,又将何友武送賈青紅的一枚金戒指交給他,叮囑他偷偷塞到岑大山兜裏,再跟他吵一架。
何友文這些年扮演弟弟,也練出了一些演技。
當然,也可能單純是因為他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慫包,平時什麽都做不了,但事關自己利益的時候,他什麽都能做。
總之,何友文成功偷到刀。
又在岑大山用完廁所來道謝的時候,故意找茬,問他是不是以借廁所為借口,其實是想跟賈青紅搭讪。
說着,還推了岑大山一把,趁機将金戒指塞進他兜裏。
岑大山莫名奇妙,但好歹借了人家廁所,也沒跟他吵,解釋幾句就離開。
何友文又大罵幾聲,讓村民們聽到他跟岑大山吵過架。
書中岑大山就這樣,在“人證”、“物證”俱全,也有動機的情況下,被認定為兇手。
“為了證明你爸的殺豬刀就是兇器,他們又拿着殺豬刀反複多次破壞傷口。”莊問笙說,“但這個舉動,在掩蓋真正兇器的同時,也留下了破綻——如果是兇手洩憤,會随機亂砍,而不是只對着一個地方反複折騰。”
“還有戒指,那麽好藏的一個物件。如果你爸真是兇手,不可能将戒指放兜裏,等着警察上門去找。”
話是這樣說,可要是沒有莊問笙,岑大山不可能、至少不可能這麽快回家。
她看不到現場和屍檢報告,沒有證據,推理再完美也沒用。
岑安錦站起身,朝莊問笙鞠了一躬:“謝謝你,莊隊。”
莊問笙差點打翻手邊的水杯,摸摸鼻子道:“看不出來,你是這麽客氣的人。”
“那是你對我有成見。”岑安錦笑嘻嘻地直起身,“實際上,我比你想的,還要不客氣。”
莊問笙:“……”
“小錦開玩笑呢。”馮香梅和岑大山走進來,一人捧着一個大碗,“我們真的很感激莊隊,家裏沒什麽好招待的,你喝口水。”
岑大山将手裏的碗放到莊問笙面前。
“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們也太客氣……”莊問笙的聲音詭異地頓了下。
岑安錦好奇地看過去,發現那碗裏有一堆荷包蛋。
她偷偷數了數,整整六個!
岑安錦差點笑出聲,下一秒,馮香梅就将手裏的碗放到了她面前。
岑安錦低頭一看,同樣六個荷包蛋!
岑安錦笑不出來了:“……我就不用了吧?”
好實在的夫妻倆!
“要的,要的。”岑大山樂呵呵地說,“你媽和莊隊長都跟我說了,這次的案子,全靠你出力。我閨女長大了,有本事了。”
岑安錦:“但是如果我吃完這六個雞蛋,就會變成笨蛋,剛出來的本事也會飛走不見。”
岑大山:“……”
最後還是四個人,一人吃了三個荷包蛋。
莊問笙大概是在部位養成的習慣,吃完蛋就想掏錢包。
“怎麽,莊隊怕被人舉報?”岑安錦笑着問道。
莊問笙頓了頓,放棄給錢的想法,掏出一支鋼筆,在随身的筆記本上寫下一個地址,撕下來遞給岑安錦。
“這是什麽?”岑安錦接過來,看到是一個地址,在省城。
“我今天過來,是想跟你告個別。”莊問笙說,“這個案子結束後,我就要調走了。”
以他的家世背景和能力,肯定不會長期在一個縣城當刑警隊長。
岑安錦早就想到了,倒是不意外,只是道:“你果然是為了何友武來的。”
“是。”莊問笙這才承認,“他退伍的時候,有些事情沒弄清楚。”
他說得含糊,岑安錦也識趣地不多問:“看來莊隊這趟收獲不小,恭喜你了。”
抛開私人感情不談,莊問笙這次來寧康縣當刑警隊長,雖說官職小了點,但一家四口慘死,可不是小案子。
莊問笙只用了一周時間,就将案子查清楚,在他的履歷上,也是漂亮的一筆。
“我這趟确實收獲不小,不過最大的收獲,不是你想的那些。”莊問笙說。
“那是什麽?”岑安錦好奇地問。
莊問笙說:“你。”
岑大山跟馮香梅正準備離開,聞言雙雙釘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
“我?”岑安錦倒是沒想那麽多,但她也沒明白,“什麽意思?”
“你之前說我今天是特意來你家,其實沒說錯。我是特意來找你,想和你說幾句話:你是我見過,在刑偵方面最有天賦的人。”莊問笙說,“我看你自己對破案也有興趣,而你家裏條件不算差,不要放棄,去考大學,好不好?這是我家的地址,你如果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岑安錦更驚訝了:“你到底是搞刑偵的,還是搞宣傳的?”
“不是。”莊問笙搖搖頭,“你這樣的人才,我們當然想要。但相比招攬人才,我更多是站在個人的角度來勸你。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你應該有更大的舞臺。”
岑安錦一時沒有說話,不用莊問笙來說,她也會去考大學。
但莊問笙那麽忙,還親自跑一趟,特意來和她說這個,這讓岑安錦覺得很溫暖。
畢竟在這個年代,人們的觀念普遍落後,大家看一個女孩子身上的閃光點,更多還是看“溫柔”、“賢惠”,甚至是“能生養”。原身之前讀書,村裏人就嘲諷岑大山“錢多了沒地方用”。
莊問笙以為她在猶豫,認真道:“岑安錦,相信我。走出梨花溝,走出寧康縣,你會看到更廣闊的天地,更精彩的人生。而你,也将閃耀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