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到了小區樓下。

雨已經停了。

窗外樹葉沙沙作響,雨水順着枝葉滑下,極有節奏的滴落在車窗上。

車裏沒開燈,車窗也關的緊緊的。

小劉将手機燈光調的很暗,正低着頭聚精會神的跟誰發着消息。

她這一覺睡的倒是安穩,醒來之後哪哪都不舒服。

嗓子像被刀割了一般疼痛難忍,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力氣,腦袋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薄霧啞着嗓子開口:“幾點了?”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啞的厲害。

“姐,你醒了。”

小劉立馬收起手機,“十點半左右,我們剛到沒多久。”

薄霧嗯了一聲,撈起外套下了車:“你先回去吧,我一會上去。”

“那我明天再來接您,您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随時給我打電話。”

“嗯。”

下過雨後的空氣依舊悶潮壓抑,烏雲沒有散去,黑壓壓的堆積疊壓在半空,像是在醞釀一場更大的狂風暴雨。

冷空氣順着領口灌入她的脖頸,薄霧雙手插在大衣兜裏,鼻尖被凍得微微泛紅。

她習慣性的走到單元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和一些簡單的速食産品。

等到了結賬時,她摸遍了全身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

自從有了線上支付,她一直都沒有帶現金的習慣,現在手機估計還落在車上,不知道被小劉帶到哪裏去了。

收銀員已經幫她裝好了袋子,輕輕指了指一旁的收款碼。

“現金支付寶微信都是可以的。”

薄霧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

“您好,這些一起付了吧。”

身後一個清冽淡漠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薄霧愣了愣,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來的人只買了一包男士香煙。

他個子很高,靠近時,淡淡的檀木香襲來,将薄霧整個人包圍籠罩起來。

薄霧閉着眼睛都知道。

是陸硯瑾。

他什麽時候進到店裏的。

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她居住的小區……

好奇怪。

明明白天才剛剛見過。

現在再聽到他的聲音,怎麽覺得鼻子這麽酸呢。

薄霧垂了垂眸,強行掩住自己微微泛紅的眼眶。

兩人一同出了便利店。

他們已經很久沒并肩走在一起了,更何況陸硯瑾還是在馬上要訂婚的情況下,薄霧有些不自然。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指尖,打破了氣氛的寂靜。

“我回去就把錢還你。”

陸硯瑾淡聲道:“不用了。”

薄霧硬着頭皮道:“我不習慣欠別人東西。”

陸硯瑾這下不說話了,沉默良久,他才低聲說了句。

“是嗎……”

薄霧擠出一個笑來。

“聽說你要訂親了,恭喜啊。”

這句話說完,她再沒等到陸硯瑾的回應。

短短幾分鐘裏,空氣裏到處蔓延着僵硬和不熟。

薄霧滿身都寫滿了尴尬,她別扭的低着頭踢着地上的石子,強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陣晚風吹過,烏雲逐漸散去。

月光透過枝葉縫隙撒到地面上,細細碎碎,清冷柔和。

陸硯瑾攏起手點燃了一支香煙。

煙霧慢悠悠的飄散在空中,夾在指尖的那一點猩紅明明昧昧的,在路燈的映襯下如夢如幻,有些看不真切。

她都不知道,陸硯瑾是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薄霧記得,陸硯瑾明明不喜歡煙味。

他有些輕微潔癖,身上的衣着永遠都是得體嚴謹,幹淨到一塵不染的。

談戀愛那會,哪怕薄霧身上沾了一點點煙味他都要趕緊催促她去洗澡。

薄霧從小到大都是個不聽話的。

陸硯瑾越是這樣說,她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非要在鑽進浴室之前,趁着陸硯瑾不注意,抱着他狂親好幾口之後才肯罷休。

照薄霧以前的話來說,陸硯瑾這就是慣出來的毛病,得治。

氣氛愈加沉默下來。

連平時不會注意到的蟲鳴聲都在她耳邊不斷放大。

薄霧掀眸看了一眼面前熟悉的居民樓。

終于,這段難熬的路程可算到頭了。

薄霧輕咳一聲,主動打破氣氛的寂靜。

“那個,我家到了,我就先——”

話音還沒剛落,陸硯瑾就忽然t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

“你好像很難受。”

薄霧愣了一下:“什麽?”

陸硯瑾掐滅煙頭,他微微垂眸看着她,語氣無波無瀾。

“跟我站在一起,還是讓你覺得惡心嗎?”

四周驟然安靜,一切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連耳邊不斷循環的蟲鳴聲都停了。

水滴順着屋檐落下,砸到門前的一灘雨水裏,地面上濺起一層圈圈圓圓的波浪。

薄霧瞬間感覺自己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心髒像是被一把鈍刀一寸寸插.入,渾身上下刺骨的疼。

這麽多年了,他還記得……

薄霧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她握緊拳,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感襲來。

“當時年齡小,随口說說的,你怎麽這麽記仇啊。”

“我,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薄霧逃也似地準備轉身離開,陸硯瑾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拽了回來。

他的力量太大了,薄霧被她猛地一拽,腳下不穩,整個人往前踉跄了一下,差點跌倒在他的懷裏。

漆黑沉寂的眼眸微微垂着,定格在她身上,陸硯瑾一把攬住她的腰肢,用力将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薄霧心髒猛地顫了一下。

陸硯瑾靠近她耳邊,語氣低沉暗啞。

“那現在呢?”

影子打下來了,淡淡的檀香味瞬間将她包裹籠罩。

兩人離得極近,氣息鑽入她的耳朵,像是一陣電流穿過,酥酥麻麻的。

薄霧呼吸都有些不穩了,耳根急速泛紅,渾身上下燥熱的厲害。

陸硯瑾明明知道。

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他還偏偏要這樣挑逗她。

報複。

一定是報複。

旁人不知道,可薄霧清楚的很。

陸硯瑾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麽清冷純良。

他就是個神經病,不僅小心眼還睚眦必報的。

以前的事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翻篇了。

薄霧既羞恥又氣惱,掙紮着,用盡力氣猛地将他往後推了一把。

“陸硯瑾,你是不是有病啊,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誰還會記得這些,看我出醜你是不是覺得特開心。”

一通發洩之後,薄霧臉上的紅色素依舊沒有褪去。

她狼狽的将臉頰邊垂落的發絲撩到耳後,看都沒看陸硯瑾一眼,轉過身逃也似地進了居民樓。

陸硯瑾說的沒錯,她就是不想跟他站在一起。

至少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煎熬。

回到家之後,薄霧翻出自己的備用機。

她第一時間找淩珊珊要了陸硯瑾的微信,将錢給他轉了過去。

淩珊珊那邊大概是聞到了八卦的味道,連續發了好幾條語音過來。

“怎麽着,還真餘情未了啊你倆,我就說你們倆肯定還有苗頭,今天宴會上這麽多人八卦你倆,但只有我堅定不移的站你倆的CP。直覺告訴我,陸硯瑾今天去參加宴會肯定是因為你,而且我就覺得你倆當時分手肯定有誤會,你怎麽可能甩了陸硯瑾呢是吧,你倆當時那麽好。”

薄霧慢條斯理的吹着頭發,順手将語音轉化為文字,垂眸掃了一眼。

自從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之後,她明顯感覺自己感冒的更嚴重了,不僅頭暈目眩,連四肢都軟綿綿的。

整個人像行屍走肉一般,大腦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薄霧發了條語音過去:“得了吧,他都要結婚了。”

她不想再和陸硯瑾扯上一點點瓜葛了。

更不想欠他的人情。

這條信息發過去之後,對面又彈過來好幾條語音,薄霧轉化為文字後草草掃了兩眼。

大概都是說薄霧和陸硯瑾沒分手的時候,大家有多羨慕他們。

她懶得回了,擦幹頭發之後直接鑽進了被窩。

窗簾緊緊拉着,關燈後,屋內一片漆黑,只有手機發出的微弱光芒倒映在薄霧臉上。

薄霧鬼使神差的點開了陸硯瑾的消息欄。

兩人聊天頁面很簡潔,只有她不久之前發過去的一條轉賬記錄,

她點開輸入法,正猶豫要不要發個什麽謝謝過去的時候。

陸硯瑾的名字後面突然彈出了的正在輸入中幾個大字。

薄霧等了好一會都沒等來他的消息,反而那幾個大字消失又顯示,來來回回出現了好幾次。

薄霧:“?”

又過了一會,兩人的聊天頁面依舊一片空白。

她放下手機,正準備閉上眼睛睡覺,枕頭旁的手機忽然傳來一聲震動。

薄霧掃了一眼上面的消息。

是朋友圈的點贊提示。

上面顯示,陸硯瑾一秒鐘之前給她朋友圈點了個贊。

還是半年前和異性朋友合照的朋友圈。

薄霧:“?”

他不是向來自持清高,從不喜歡翻別人朋友圈嗎……

淩晨一點左右,薄霧依舊毫無睡意。

她身體素質其實不錯,平時很少生病,即使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般在家裏休息休息睡上一覺就好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

明明眼皮已經快沉到睜不開了,但她就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

一陣晚風吹過,窗簾被洶湧的卷起,冷空氣順着陽臺湧入室內,窗外樹葉沙沙作響。

薄霧披上外套,順手拿了包煙朝着露天陽臺走去。

她居住的小區是A市最繁華的地段,能住在這裏的人皆是名門華貴。

站在她陽臺的位置往下望去,幾乎能俯瞰整個A市的燈火闌珊。

在A市這種房價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裏,能買得起房子的已經是佼佼者,要不是祖上有些産業的,想在A市買上這樣一棟房子估計還要工作個上百年。

剛推開露天陽臺的門,薄霧就看見隔壁陽臺上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陽臺的光線很暗,陸硯瑾背對着她,雙臂抵在欄杆上,以一種很放松的姿态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

晚風輕輕拂動他碎發,眉宇輪廓被垂下的陰影遮住,有些看不真切。

薄霧愣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陸硯瑾?你就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

說罷,她蹙了蹙眉,眼底多了幾分狐疑。

“你為什麽要搬過來,不會是因為……”

陸硯瑾慢條斯理地掐滅煙頭,煙霧随着晚風慢慢飄揚散去,他看都沒看她一眼,語氣很淡。

“想多了,我怎麽會知道你家在哪。”

其實說的也是。

她自己也才搬過來不久。

或許真的是巧合吧。

薄霧不說話了,她攏起手正準備點燃一支香煙,雙手卻顫顫巍巍的怎麽都不聽使喚。

頭好像疼的更厲害了。

晚風一吹,現在連帶着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胃裏一陣翻山蹈海的惡心,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薄霧下意識地扶住身旁的欄杆,這才勉強穩住自己軟綿綿的四肢。

氣氛無聲的沉默着。

陸硯瑾忽然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談戀愛了?”

薄霧下意識地回應了一聲:“嗯?”

她是真沒聽清陸硯瑾說了什麽。

耳邊嗡嗡作響,額角手心裏都泛起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她現在甚至連開口說話都變得困難,更別提挪動步子了。

“哦,你朋友圈看到的。”

陸硯瑾語氣不變,聽不出什麽情緒。

“點贊是薄小樣不小心踩到的,別多想。”

薄小樣是他倆從狗販子那救回來的小狗,是一只黑白交間的長卷毛小狗。

陸硯瑾說長得像她,幹脆直接跟着薄霧姓薄。

過了良久,薄霧都沒有再說話,陸硯瑾以為她默認了。

他目光黯淡了幾分:“什麽時候的事?”

隔壁依舊沒有傳來任何聲音,陸硯瑾這才想起來朝着薄霧的方向望去。

昏暗的燈光下,薄霧臉色蒼白的厲害,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着,她雙手勉力抓住扛杆,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了一樣。

陸硯瑾指尖頓了頓,緊緊蹙了一下眉。

“薄霧?”

視線模糊的厲害,臨暈倒之前,薄霧只隐約看見一個人影朝着自己匆忙跑來。

可她家住在二十八層,兩個陽臺之間也不是完全連接在一起的,中間還隔着半米左右的距離。

這麽高,他是怎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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