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雨滴敲打着窗戶, 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院中景色變得模糊不清,只有雨中跑來的白色身影依稀可辨。

“念妹妹!”

跑到門前的周延恒把雨傘遞給一旁的小厮, 都來不及抖一抖濺濕的衣衫,他大步往房間裏走, 嘴上還說着:“這雨說下就下,害我把衣服都淋濕了,我本來是要給念妹妹買梨花酥的, 結果因為下雨,店家早早就把門關了……”

周延恒話說到這裏就停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房中的慕秋涼。

“這位是……”周延恒吃驚地審視慕秋涼。

慕秋涼在他叫第一聲“念妹妹”的時候就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二人突然四目相對, 氣氛一下就變了。

周延恒今年一十八歲, 身姿矯健,面容剛毅,劍眉星目, 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貴t族氣質。

慕秋涼對周延恒的印象極其深刻, 應該說是終身難忘。

上一世,平南王造反, 他趁亂攻打皇宮,不慎中了皇家軍的埋伏, 大批皇家軍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向他強烈進攻。

他帶着所剩不多的士兵奮戰了三天三夜, 最後在血流成河,窮途末路之際,周延恒手持長槍, 騎着駿馬, 帶領他父親留下的一支黑騎兵從北方厮殺而來。

戰鼓雷鳴,旌旗蔽日, 金戈鐵馬,喊殺聲震徹雲霄。

那日,他們在周延恒的幫助下,成功攻破皇城,殺入皇宮,奪下皇位。

周延恒,上一世唯一一個能與慕秋淮旗鼓相當的大将軍,他有勇有謀,聰慧過人。

但是他卻非常花心。

他見一個愛一個,身邊的姑娘從來沒有缺過,就連他的表妹雲初念他都沒有放過。

他不愛雲初念,但是他會糾纏雲初念,并且還曾多次阻止雲初念嫁進親王府。

他在雲初念面前說了他很多壞話,說他性子冰冷不近人情,說他只是圖雲家的財産對雲初念并沒有感情,還說他虛弱無力……可能那方面不行,以至于雲初念在與他圓房時對他說:“撐不住就告訴我,別勉強。”

她這句話讓他又羞又惱,在得知是周延恒搞的鬼之後,他氣沖沖地找到他,毫不留情地與他大打了一架。

周延恒被他打的心服口服,自此以後再也沒說過他的壞話。

後來,周延恒成了紹國赫赫有名的鎮魂大将軍,在他做皇帝的那十幾年裏,周延恒幫他保家衛國,助他治理舊山河。

可以說,周延恒是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位貴人。

還記得他去世的前一天,周延恒差人給他送了一件雲初念留在外祖母家的衣衫,周延恒說,有了這件衣衫,黃泉路上他就不會孤單了。

此時此刻,再見到這個表舅哥,他心中依舊是難以言喻的觸動,他永遠都忘不了生死攸關時他奮力營救他的場景。

“表哥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雲初念吃驚地迎上前。

周延恒從慕秋涼身上收回視線,跟着她走到桌前坐下,說起話來酸溜溜的:“早知念妹妹這裏有客人,我就不進屋了。”

雲初念給他倒了杯茶,輕笑道:“這位是親王府的二公子,是過來看望曾祖母的。”

“親王府的二公子?”周延恒忙去打量慕秋涼,驚問道:“他就是你未來的小叔子慕秋涼?”

小叔子……

雲初念聽聞這三個字面上略顯尴尬,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周延恒見此,急忙起身上前行禮:“周延恒,拜見二公子。”

他突然這麽禮貌,慕秋涼有些不習慣,前世他對他的态度可不是這樣的,他說十句話裏有八句都是在諷刺他。

慕秋涼颔首回禮:“周公子不必客氣。”

周延恒行完禮坐下,看了看雲初念,又看了看慕秋涼,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坐在這裏與雲初念說話的人不應該是慕秋淮嗎?為何會是她的小叔子慕秋涼?

“你大哥呢?”周延恒好奇地問慕秋涼。

“我大哥今日進宮面聖去了。”慕秋涼回道。

“既然二公子是看望曾祖母,那為何會坐在這裏?”周延恒眯眼審視慕秋涼。

周延恒對男女之事十分敏感,他瞧着這倆人的表情……

有點不對。

雲初念替慕秋涼回道:“下雨了,曾祖母要留二公子在雲府裏用飯,于是安排我們二院裏來招待他。”

雲初念說着垂下眼,沒敢去看周延恒那雙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周延恒“哦”了一聲,道:“我今日來有重要事情告訴念妹妹。”

雲初念忙問:“什麽重要事情?”

周延恒回道:“過幾日南嶺仙人要在城外的綠郊山莊與一些文人雅士小聚,南嶺仙人想邀請你前去參加。”

“南嶺仙人?讓我去參加?”雲初念有些震驚,“你說的可是寫《元洲賦》的南嶺仙人?”

南嶺仙人乃是紹國有名的詩詞家,他的詩詞沉郁頓挫,內容深淵,富有極強的家國情懷和大情大義。

這樣一個被稱之為“仙人”的文學家,竟然會邀請她,她有點受寵若驚。

周延恒颔首:“沒錯,就是這位南嶺仙人。”

周延恒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一封請柬遞給她:“這是請柬,上面有時間和地點,機會難得,千萬別錯過。”

周延恒年紀不大,閱歷很深,交友甚廣,南嶺仙人能拖人找他送請柬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南嶺仙人怎麽會想見一個文學造詣不是很深,詩詞歌賦也不甚精煉的她呢?

有些奇怪。

雲初念收起請柬,看了一眼慕秋涼,想起那日他突然提起南嶺仙人的事情,這才剛過去兩三日她就收到了南嶺仙人的邀請,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

慕秋涼眼瞧着她把請柬收了起來,一句話也未說,只是垂眸時眼中閃過一些不易察覺的變化。

“念妹妹。”周延恒叫她,“不知二院裏做了什麽好吃的來招待二公子,聞着挺香的。”

雲初念端起剛才吃過的那盤葡萄放到他面前,輕聲回道:“我也不知都做了什麽,應該沒有你愛吃的,我們二院的菜都偏辣,記得你之前說過你不喜歡。”

雲初念沒有留他用飯的打算。

周延恒聽出了她的意思,但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說:“我最近口味變了,就喜歡吃辣,晚飯我就留下了,正好陪陪二公子。”

“表哥今日沒有其他事情做嗎?”雲初念還是想攆他走,又把葡萄往他面前推了推。

周延恒從她推來的盤子裏揪了一粒葡萄,擡手一扔,丢進了嘴裏,邊嚼邊道:“我今日是特意過來看望念妹妹的,怎麽,念妹妹有了其他客人,就要攆我走了。”

“攆你走倒不至于。”雲初念嘀咕一句,“就是怕舅舅找不到你人,又以為你去喝花酒了。”

周延恒愛喝花酒的毛病人盡皆知,他早就習慣了旁人對他的冷嘲熱諷,雲初念這麽說,他也不生氣。

他又揪了一粒葡萄丢進嘴裏,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花酒哪日不能喝,念妹妹可是沒有幾日能陪了。”

她與慕秋淮訂婚的事情周延恒自是知道的,只是還不知她已經打算退婚了。

雲初念和慕秋涼眼睜睜地看着他把葡萄吃進嘴裏,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他:“不酸嗎?”

就是這串葡萄,剛才差點把他們倆人的牙給酸掉了,為何他能吃的這麽泰然自若。

周延恒瞧着倆人震驚的表情,揪了一粒葡萄遞給雲初念:“不酸,你嘗嘗。”

雲初念慌忙擺手:“我不嘗。”

周延恒又把葡萄遞給慕秋涼:“二公子嘗嘗。”

慕秋涼也慌忙擺手:“我也不嘗。”

周延恒見二人都不嘗,只好擡手一扔,又把葡萄丢進了自己的嘴裏。

到底酸不酸雲初念不知道,但是周延恒的眼睛越來越紅是真的。

這時周韻忙完過來,看到周延恒,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延恒怎麽來了?下雨了,還不快走。”

周延恒本來想起身給姑母行個禮,聽了這話後便紋絲不動了,連“姑母”也不願意叫了。

周韻對待周延恒冷冷冰冰,結果轉頭就對慕秋涼熱情的不行:“二公子,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快去用吧!”

慕秋涼應了一聲,起身給周韻行了一禮,雲初念也随他起身,而後遞給他一個眼神,他領會後放慢了些腳步,跟在了她的身後。

這邊周延恒也跟着起身,周韻見此一把攔住了他:“延恒,天要黑了,你快些回去,別讓你父親擔心了。”

周延恒看了看往後房走的二人,眉頭一皺,不滿道:“姑母你偏心,你留一個外人用飯,也不留我。”

周韻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笑回道:“姑母怎麽會偏心,延恒是自家人,随時都能過來用飯,姑母是怕你父親擔心你,你前個不是剛挨了一頓打,我聽說,你父親把竹條都打斷了。”

周延恒:“……”

“好好好!我走,我走。”

被親姑母往外攆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周延恒恨不得把袖子都給甩爛了,他冷哼着被周韻推出了房間,周韻甚至連傘都沒有給他。

周延恒淋着雨,一肚子委屈和不滿,大喊一聲:“姑母,你家的葡萄實在太酸了,延恒的牙齒都要被酸掉了。”

周韻愣了一下,回道:“延恒聽話,快些回家,下次來,姑母給你買甜的。”

“那你好歹給我一把傘呀!”

……

慕秋涼跟着雲初念來到用飯的房間,餐桌上各種各樣的美酒佳肴已經全部擺好。

雲初念招待他坐下,給他布了碗筷,還把辣筍菜端到離他近的地方。

慕秋涼瞧着如t此貼心的她,心中那種莫名的情愫又悄悄地萌生了。

前世生病的那段時間裏,他總是反反複複地想起他們在一起的事情,想起他們一起吃飯,想起他們一起看書寫字,想起他們同睡同起,想起他們一唱一和地對付對她有偏見的父母……

那時候他很不明白,明明只是相處了短暫的半個月,為何就能讓他挂念那麽多年。

曾經他想過,是不是因為心有不幹,是不是對于她的背叛耿耿于懷,但是後來,他眼裏再也容下其他女子,哪怕他做了皇帝,哪怕文武百官逼着他封後納妃,他的心,再也沒有一絲動搖過。

雲初念在他心裏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他不懂,直到現在都不懂。

不過他很清楚,上一世的她只是奉命成婚,對他是沒有一絲感情的。

她的溫柔,她的好,也只存在于相敬如賓的夫妻關系裏。

他壓了壓酸澀的思緒,拿起筷子,夾起那道他從未吃過的辣筍菜,放進嘴裏,嚼了一口。

“怎麽樣?是不是和上次的味道一樣?”雲初念滿眼期待的望着他。

慕秋涼沉默片刻,“嗯”了一聲,頓時感覺鼻孔耳朵都在往外冒火。

好……辣。

雲初念見他滿意,終是放心了,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溫聲道:“二公子,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些你大哥的事情?比如講一講他的性情,他的喜好,或者他最近的打算,以及他對婚姻的想法。”

她說着,又夾了一道辣筍菜放到他的碗裏:“還有他對于我的看法。”

慕秋涼拿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擡眸看她,感覺有一樣東西突然在身體裏破碎了。

所以,她這一番示好,只是為了從他這裏打聽大哥的訊息?

他放下筷子,舌頭辣的快沒有了知覺,眸光暗了暗,故作平靜地回道:“問這些做什麽?等你們相處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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