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墨璟鎮上遇神秘人

第006章 墨璟鎮上遇神秘人

這間不大不小的私塾雖不起眼,卻是永寧鎮上唯一教書育人的所在,也是墨璟養父母耗費了無數心力的私人産業。

墨璟養父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俊後生,本以為以後生活該是康莊大道,卻沒想到這難得的學識也造就了他之後無數個日日夜夜中的痛苦。

得了秀才後,他便想着去考舉人,可當時考場上得了功名的大多是有錢有勢的酒囊飯袋之輩。墨璟的養父無權無勢,只是個身無長物的普通書生,就算讀了再多的聖賢書,與金榜題名也是有緣無分。

屢試不第後,他便痛定思痛,不再在科舉這條漫漫長路上消磨下去。他回到永寧鎮上結婚生子,過上了平凡人的生活。那些平步青雲的幻想,最終都成為了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鹽。

所幸他找到了一個心愛之人共度餘生,可二人成婚近二十年,卻半點在這個世上留下個一兒半女。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因病早夭,就是先天不足,竟然沒能有一個順順利利地成活下來。

墨璟的養母無數次在深夜無聲流淚,覺得自己和夫君這輩子怕是半點沒有兒孫緣。可他們又極其喜愛孩子,夫妻兩個便合計着開一間私塾學堂,就當是造福鄉裏,同時也為自己未來的孩子積福積德。

這間私塾學堂凝聚了私塾夫婦大半輩子的心血,他們将無數的時間精力都投入在這間小小的私塾中,盡職盡責地為孩童開蒙教學。不知是否是他們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在成功開設私塾半年後的一個雪夜裏,這對善良的夫婦就在家門口撿到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棄嬰。

這個嬰兒便是墨璟。

墨璟從小在私塾夫婦的寵愛栽培下長大,這對老夫妻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希望他長成一個于國家有益的棟梁之才。墨璟也知道養育之恩無以為報,便暗下決心,待他功成名就,定能光耀門楣。

可世事無常,總是子欲養而親不待。自私塾夫婦死後,已是又過了一個春天。

老夫妻在異地遇害,墨璟千裏迢迢地奔馳而去,最後卻只能一人孤獨地扶靈回鄉。抛灑的紙錢鋪天蓋地,像是在他的世界裏下了一場永遠不會停歇的白雪。

私塾夫婦清正廉明,無有存私,街坊鄰裏無論家境富有貧窮,只需兩挂束脩便可以帶着自己的孩子上門求學。這樣清風明月的人本該長命百歲,卻沒曾想因為一點銀兩,死在了多名狂徒的尖刀下。

永寧鎮上的老老少少都來靈堂為私塾夫婦哀悼吊唁,墨璟作為整個家裏唯一的頂梁柱,須得将老夫妻的身後事安排得妥妥帖帖,不能有一絲破綻。他紅着眼眶招待着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宿一宿地熬下去,眼睛紅了,卻掉不出半滴眼淚來。

直到私塾夫妻順利下葬後,墨璟才得有一絲喘息之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些足以讓他粉身碎骨的惡毒揣測。

有人說他出現在冬夜的雪地裏,是個天煞孤星的命,不僅黴運纏身影響身邊的人,還克死了自己的養父母。還有人說私塾夫婦是個蠢笨無能的,竟然把別人的孩子當自己親生的,最後錢財都流給了外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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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璟從小到大都不在意自己是個棄嬰的身份,卻容忍不得他們污蔑自己的養父母。向來循規蹈矩的書生第一次打架,就是在半夜裏給那愛搬弄是非的造謠人套了麻袋,對其拳打腳踢。

他打得暢快,像是将自己多日的苦楚哀傷都宣洩了出來。

等到墨璟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時,皎潔的月光透過沒有合上的木窗照進屋內,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清輝。墨璟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有點淡淡的涼意,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第二天墨璟便将永寧鎮上的房子租了出去,換取租金還清了一部分所借的喪葬費,獨自一人住進了紫霄山下不遠處的小木屋裏。他身背債款,除了固定入賬的租金外,便只能另尋出處賺取銀兩。

他一邊支撐着老夫妻留下來的私塾産業,盡職盡責地給孩子們上課,學費依舊是兩挂束脩的老規矩。閑暇時間便與鎮上藥材鋪子的老板達成交易,去山上采藥,按照藥材的價值和質量來賺取銀兩。

這樣辛勞的日子雖不至于入不敷出,卻也是一貧如洗。所幸他現在孤家寡人,也算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墨璟數着自己身上買肉後剩下來的銅板,沒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自己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最後竟然還是同白丁無異,為了五鬥米發愁。墨璟自嘲地勾起嘴角,繼而振奮精神,打算再去藥材鋪子一趟,問問近日可還需要上山采藥。

藥材鋪子裏濃郁的中草藥味隔着數米都能聞到,墨璟喜歡這樣的味道,覺得聞着能讓人凝神靜氣。他像往常一樣推門而入,卻發現櫃臺後面的掌櫃的同以外有着很大的不同。

掌櫃的是個綠豆眼的糙漢子,平日裏半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臉面容貌,今日卻不知何為在臉上蒙了一層面罩,将眼睛以下的部位遮了個嚴嚴實實。墨璟覺得非禮勿視,可還是沒忍住悄悄瞧了幾眼。

感受到墨璟隐晦的目光,那鋪子老板垂頭喪氣,伸手按在自己一邊的面罩上:“你也瞧着怪異吧。”

墨璟沒想到自己自以為隐秘的視線被人抓了個正着,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低垂眉眼,連連作揖,對鋪子老板忙不疊地道歉道:“君子非禮勿視,是我失了分寸,還請掌櫃的勿要怪罪。”

老板嘆了口氣,原諒了墨璟的無禮。他和墨璟多次交易,早已漸漸熟悉,見他好奇,便伸手揭下了自己的面罩。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一樣:“不要擔心,我也正想找個有見識的人來瞧瞧我這是什麽毛病,可是找了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

得了鋪子老板的許可,墨璟這才敢擡頭去看。而這一看,卻實實在在地讓他吃了一驚。店鋪老板面上昨日還安然無恙,今日卻在嘴邊上長了一個碩大的膿包,幾乎要從嘴角生到下巴上。

确認墨璟能夠看清後,店鋪老板才再度将面罩嚴嚴實實地戴上。他伸手握拳,砸在了櫃臺上,發出了一聲悶響,既氣又惱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了什麽髒東西,一覺醒來便成了這副模樣。”

墨璟沒想到情況竟然能壞到這步田地,那膿包紅腫疼痛,甚至還慢慢地在往外流着膿水,隐約有潰爛的跡象,看起來頗為駭人。任誰臉上平白無故長了這麽個東西都會接受不了,也難怪向來不在意容貌的鋪子老板會一反常态地戴上面罩。

墨璟雖然能簡單分辨出一些草藥的藥性和用途,可若真談岐黃之術的理解,卻是一知半解。他無法給店鋪老板一些實用性的建議,只得出言寬慰,盡一盡自己的關愛之情。

告別的時候,店鋪老板沒有寒暄,只是簡單地擺了擺手。墨璟見他心情不佳,不好在人家面前礙眼,利落地得了之後幾味草藥的買賣要求後,便提着自己下學剛買的肉,慢慢回家去了。

他還沒走幾步,就有一身着青白長衫的公子朝他緩緩走來。那公子瞧着年歲與他相仿,頭戴碧玉冠,腳踩黑金錦底的靴子,腰間挂着一枚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佩,擦肩而過時還朝墨璟溫柔地笑了一下。

墨璟覺得自己應當是沒有見過這個人的,永寧鎮只是個偏遠山腳下的小鎮,極少與外地人往來,鎮上總共也就住着幾百戶人家。他從小在鎮上長大,又因為養父母的關系,早就将絕大多數人混了個臉熟。

這位陌生的公子無論是長相還是氣度,都不像是能在永寧鎮上出現的模樣。可人家到底禮貌地同自己微笑招呼,墨璟雖不解其意,出于禮儀考慮,也同他微笑示意。

“欸,這位公子。”

那陌生公子忽然出聲叫住了墨璟,墨璟停下腳步,回頭望他,不解地詢問道:“公子有何貴幹?”

那長衫公子快步走到墨璟身前,一雙深沉的眼睛就這樣盯着他瞧。墨璟被他這樣直勾勾地看着,不知為何,心底裏生出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也就是在這個契機,他得以将面前這個陌生人的面孔盡收眼底。墨璟忽而皺了皺眉頭,這個人他該是沒有見過的,卻總覺得有些眼熟。

那人神神秘秘地盯着墨璟看了片刻,像是想從他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就在墨璟快要忍不住出聲詢問時,那人卻像是突然從沉浸的狀态中反應過來,對着他作揖道歉。

“沒什麽,打擾了。”

那人轉身離開,就連半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墨璟。他眸中邪佞的紫光一閃而過,瞳孔驟然變得尖利,又在下一秒恢複如初,看不出半點端倪。

莫名其妙。

墨璟不明所以地看着這個陌生公子離去的背影,只覺得今天一天的所見所聞都匪夷所思。他晃了晃腦袋,将這些怪力亂神的想法抛之腦後,提溜着新買的肉,回木屋去給家裏養着的狐貍祖宗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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