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賞月色墨璟吐心聲

第007章 賞月色墨璟吐心聲

狐貍腿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墨璟本來以為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徹底恢複,可現在看來,只要再敷一副藥就可以了。

這回給狐貍上藥倒沒有花費墨璟太多氣力,狐貍不知為何态度變得柔順至極,就連墨璟貪心手癢,多摸了好幾下毛也沒見它朝自己亮爪子。

夜晚一人一狐相對而坐,墨璟特意在廚房裏給狐貍找了個小碗,把自己的飯菜給它分了些。狐貍這些日子跟他一起吃素,好歹有了頓葷腥能夠補補身子,自然是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了起來。

酒足飯飽後,墨璟垂眸瞧着眼前狐貍那吃得餍足的模樣。狐貍像是有些困了,耳朵垂落下來,尾巴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桌沿,如同普通貍子般惬意悠閑。它眼角下的一抹紅痕在燭火的映照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澤,像是美人面上不可或缺的胭脂。

自養父母客死他鄉後,墨璟就從鎮上搬了出來,在這偏遠木屋裏一人獨活。無依無靠後,為了養活自己,他在摸索中學會了做飯,學會了縫補衣裳,也能夠用草藥治個簡單的頭疼腦熱。

墨璟本來以為自己孑然一身,早已經習慣了夜晚一人吃飯一人就寝,如今有了個頗具靈性的狐貍願意陪着自己,他忽然覺得自己早已經空蕩蕩的心,終于有了一點溫暖的情意。

春日的夜晚總是溫柔,讓人沉浸在柔情百轉的春風裏。墨璟抱着狐貍,坐在自己開辟出來的一個小院子裏賞月。今日不是十五,月亮自然不是圓滿,可勝在皎潔明亮,讓那一抹殘缺的彎月也有種獨特的韻味。

狐貍在墨璟的腰腹處尋了個舒坦的姿勢卧着,墨璟的手指陷入它背脊柔軟的毛發內,像是摸着一團潔白無瑕的棉花。

他順着狐貍的背脊向下撫摸,來回往複,眼睛卻向上擡,看着殘缺的月亮,忽然有一些惆悵的感慨:“現在也就只有你願意陪在我身邊了。”

這狐貍本來被墨璟輕柔的撫摸惹得昏昏欲睡,聞言卻突然精神了起來。它的耳朵豎了起來,像是不想錯過墨璟接下來的一言一語。它的背脊拱成了一座橋梁,柔軟的毛發在春風裏随風飄動。

“鎮上的人都說我是個天煞孤星的命,誰在我身邊都沒有個好下場。”墨璟看着月亮,随即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像是想要将深埋心底的苦悶哀傷盡數宣洩出來,說與天邊的彎月和膝頭的狐貍聽。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說我克死了養父母,說我是他們一生不幸的根源。”

墨璟的笑聲越來越大,從先前的輕笑變成了仰天大笑。他對着月亮盯得久了,卻不肯眨一下眼睛,直至眼眶在這個過程中漸漸酸澀泛紅,這才不堪重負地閉上了眼皮。

他的睫毛輕顫,像是撲火時瀕死的飛蛾。墨璟的臉上帶着一種脆弱又決絕的神态,與白日裏好脾氣的書生模樣判若兩人。與此同時,他從眼眶裏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順着面頰一路流到下巴尖,最後落在狐貍的身上。

白錦歡是個天生的狐妖,妖生漫長,再厚再深的情誼也在歲月長河中消失了個幹幹淨淨。他沒有受過人類的教化,不知道人類的悲歡離合,也不懂得人類生命的脆弱和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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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快五百年,情感認知卻依舊稀薄得可憐。妖族和人族天然的生存差異讓他無法理解墨璟為何會對着月亮有這般哀思,可白錦歡卻在這滴滑落身體的眼淚裏,品到了一些他從前從未感受到的苦澀。

白錦歡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也有點堵,他之前從未想過,他會被一個普通凡人的話影響心情。凡人的一生于他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可這樣不起眼的蜉蝣一粟,卻真的在他的心上雁過留痕。

他現在是狐身形态,自然不能出聲安慰。白錦歡想了一想,決定放棄自己作為狐妖的底線,如同真實的貍奴一般,伸出舌頭舔舐着墨璟的手背,想要以這樣的方式給他帶來一點寬慰。

它堪稱乖順的舉動成功地吸引了墨璟的注意力,墨璟将自己的視線從彎月放到狐貍身上,見這狐貍用面頰蹭着自己的手指,一時沒忍住破涕為笑。

他輕輕捏了捏狐貍的鼻尖,俯下身子将狐貍更緊地抱在了懷裏。這只被他救回來的狐貍是他這麽多年遇到過最有靈性的小動物,不僅能夠感知到他的情緒,甚至還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慰他。

雖然這個小沒良心地前不久還給自己手上來了一爪子,可這點無傷大雅的小意外半點都不影響墨璟對這狐貍的喜愛度。現在回想前幾天那個夜晚的奇遇,墨璟還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他沒能第一時間醒來留住那個神秘的公子已是人生的一大遺憾,茫茫人海又該如何去尋這一抹緣分。可遇見這只狐貍實在是因緣際會,短短幾天,他已經将這靈性的狐貍當成了陪伴自己的朋友。

他揉搓着狐貍的腦袋,邊撫摸邊跟狐貍講起了自己那夜的神奇經歷。墨璟嗓音清冽,訴說自己親身經歷時有一種悠遠的故事感。他删減了部分年紀輕輕的小狐貍不該聽的部分,簡單地交代了來龍去脈。

故事的最後,他抿起了嘴,雙手抓着狐貍的前爪,将它從自己的膝上提起。墨璟的眼睛同狐貍那金色的瞳孔對視,從它那澄澈的眸中瞧見了自己的身影,半是疑惑半是期待地詢問道:“你說這天大地大,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白錦歡被迫聽了一耳朵墨璟對自己的愧疚和想念,只覺得自己的臉皮都快要燒起來了。他實在不懂這些壽命短淺的人類,不過是你情我願的一夜風流,為什麽他們要将此事看得如此重要。

墨璟那張俊俏的臉湊得極近,幾乎要與狐貍的鼻尖相對,眉如墨畫,鬓如刀裁的臉型流暢又好看。他半點不知道他那張放大了的眉清目秀的臉對白錦歡這個頗具色心的狐妖來說有多大的誘惑力,仍在無知無覺地釋放着自己的魅力。

白錦歡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實在是色心動矣。雖然墨璟只當他是個普通狐貍,可白錦歡的腦子卻并不糊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墨璟之間巨大的身份差異,人妖有別,這是一道無法彌補的天裂。

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近到白錦歡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呼吸之間噴灑在狐貍臉邊的氣息。白錦歡只覺得自己心如擂鼓,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轉瞬之間便占領了他這顆青澀的妖心。

白錦歡想,這樣一個單純善良的人類,倒是怪有意思的。若是有這樣一個人肯陪在自己身邊,數百千年的漫漫妖生,或許就不會那麽孤寂無聊了。

墨璟将這次上山采藥得到的藥草,拿到藥材鋪子裏去找掌櫃換錢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過了這些時日,老板嘴邊那個駭人的膿包卻依舊沒有半點消退的跡象。

店鋪老板像是徹底換了個模樣,不僅身形瘦了大半,就連臉頰和眼眶都深深地凹了進去。他嘴角疼,壓根就不能張大嘴巴,吃飯喝水都得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家裏的人沒少為此遭罪受累。

墨璟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對店鋪老板的遭遇深表同情,可他到底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只是鎮上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一無見識二無人脈,半點沒有辦法去解決這樣匪夷所思的疑難雜症。

他将今日見到店鋪老板的情形,以一種說故事的口吻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自家那靈性的狐貍。墨璟一邊摸着狐貍腦袋上柔軟的毛發,一邊仍心有餘悸地補充了一句:“瞧着那模樣,當真是吓人。”

白錦歡低着自己的狐貍腦袋,對墨璟的話不置可否,只在心裏暗自腹诽道:“那人純屬自作自受,誰叫他平日裏不積口德,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僞小人活該得到報應,你還非得去同情他。”

墨璟沒有注意到自己膝頭上小狐貍的神态,只當是它今日興致不高。對着這不會言語的朋友,墨璟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想法,依舊心存擔憂地說道:“老板脾氣本就暴躁,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不知家裏的妻兒要受多少委屈。”

白錦歡罕見地沉默了。

他原先只知道墨璟這個人善心太重,遇到事情只會把一切往最好的發展方向考慮,半點沒有危機意識,如今倒是又刷新了一遍認知。白錦歡舔着自己的狐貍爪子,表面上看起來不受影響,卻也将墨璟的話聽了進去。

那店鋪老板實在可惡,不僅打着他皮毛的主意,背地裏還對墨璟惡語相向。白錦歡是只年輕的狐妖,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頭腦發熱後只一門心思地想要給那口無遮攔的鋪子老板一點教訓。

可他确實也沒想到這樣品行低劣的人也能有妻有子,若這點小妖法不慎殃及了他的妻子兒女,白錦歡心中也會過意不去。

他沒了舔爪的興致,将毛茸茸的腦袋埋進了墨璟的腰腹,心裏暗暗地想,再過幾天,就将那妖法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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