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墨璟帶狐狐上學堂

第015章 墨璟帶狐狐上學堂

墨璟白日去私塾教書,白錦歡就只能一個人待在家裏。他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這樣安安分分地待了幾天就已經是極限。他受不住無聊枯燥,非要吵着跟墨璟一同去鎮上私塾見見世面。

墨璟覺得自己教書上課是不好被人打擾的正經事,因此不方便帶着白錦歡前去。他好聲好氣地想要打消白錦歡這個念頭,可這驕矜公子一臉堅定,他也不好再三拒絕,便同意了帶白錦歡出門散心。

在出門時他跟白錦歡定下了約定,只要不在上課時間打擾學生們聽課,白錦歡可以自行在私塾中游玩觀看。臨走前他遞給了白錦歡自己的錢袋,半是腼腆半是羞澀地擡眸望他:“我要在私塾教書,可能沒辦法陪你一起閑逛游覽。”

他面對白錦歡時神情總帶着些許緊張,像是普通人家的窮小子面對自己心上人時的怦然心動。墨璟覺得自己的唇瓣有些幹,便端起桌邊的茶水一飲而盡,平複自己緊張的心緒:“錢袋裏是我這些日子攢下來的積蓄,雖然不多,卻也能讓你在鎮上有個愉快的一天。”

白錦歡瞥了一眼遞到自己身前的這個靛青色的布袋子,又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傻站着的墨璟。他身上還有許多青玄給他準備的錢幣,自是不缺錢花。可墨璟這樣真誠待他,他也樂得接受。

他欣然地将墨璟的錢袋塞進了自己懷裏,然後樂呵呵地跟在墨璟身後。他們二人在清晨初陽的照耀下,并肩向永寧鎮鎮中心走去。

雖然鎮上的居民明裏暗裏都避諱着墨璟這個“天煞孤星”的存在,覺得他命中帶煞,會克死父母,才招致了養父母客死他鄉。可墨璟作為永寧鎮上唯一的一位教書先生,即使他們都嫌他晦氣,卻也不舍得讓自己的孩子沒有書讀。

墨璟從前都是一人獨來獨往,其他居民早就習以為常,可今日卻截然不同。他們瞧見墨璟和一位不認識的公子一同走在長街上,二人身形颀長,長身玉立,又都生着一張清俊面孔,自是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

白錦歡對這些或豔羨或打量的目光不以為意。在妖族青丘,他既是狐王最受寵的小兒子,又是天賦異禀的佼佼者,從小便沐浴在這樣崇拜恭敬的視線裏。他對這樣的目光應對自如,可墨璟卻顯得分外地不自在。

墨璟從小流言蜚語纏身,那些惡毒的話語曾經深深地刺痛了他幼小的心靈。後來私塾夫婦客死他鄉,墨璟黯然神傷,早已耗盡心血,又見風言風語攻擊自己善良又無辜的養父母,一時悲憤交加,才搬至山腳木屋。

後來他習慣了旁人眼中時不時對他表露出來的嫌棄與惡意,能夠對這些不友善的目光淡然處之。可今日與白錦歡一同在鎮上行走,他倒是得到了些許從前未曾得到的目光與注視,讓他有些緊張不安。

他微微側頭,看着白錦歡意氣風發的側臉,悄然說道:“我在鎮上名聲不好,白公子不應該同我走得這麽近。”

白錦歡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在身為狐貍的這段時間內,他把墨璟的身世摸了個清清楚楚,知道這個可憐人在鎮上的流言蜚語。他定下心神,裝作無知無覺,只睜着一雙靈動的狐貍眼,回望身旁的墨跡。

“什麽名聲?”白錦歡毫不在意地望着墨璟的眼睛,聲音毅然堅定,“永遠不要從別人口中了解一個人。他們會因為嫉妒,怨恨和無知而抹黑你,往你身上潑莫須有的髒水。可相處過程中的點點滴滴,才是判斷一個人品性的重要标準。”

白錦歡音量不大,墨璟卻能将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的這番品性論字字真切,讓墨璟心上一動,不由得對這個矜貴公子改觀,也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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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何要被這些流言蜚語困擾?既然自信清者自清,那麽旁人眼中探究打量的目光于他而言不過虛妄,半點不值得放在心上。

墨璟看着白錦歡清澈的雙眸,從他那灼灼眸光中望見了自己癡癡的身影。他忽然對白錦歡笑了起來,臉上陰霾一掃而空,笑容明媚又爽朗,像是雨過天晴後出現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上的彩虹。

墨璟放下了自己這些時日裏所有的心理負擔,他在白錦歡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中,知曉了自己從前即使明白,卻沒能參透其意的道理。

與人相交,論心不論形。不管他在這世上是美名遠揚還是臭名昭著,他都是獨一無二的墨璟。他的養父母從來沒有因為他出生不祥而放棄他,他也不該因為這莫須有的髒水給那些世俗的眼光讓步。

交談之間已經漸漸走到了私塾門口,墨璟向來來得早,總是做這第一個打開木門的人。他拿出鑰匙開門,伸手示意,将白錦歡迎了進去。

木門合上後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窄窄一扇門隔開了長街的喧嘩吵鬧,門後則自帶一種書香寧靜的氛圍。白錦歡從沒見過人間的私塾學堂,滿心滿眼都是好奇探究,剛想往裏頭走兩步,就被墨璟扯住了衣袖。

他不明所以地垂眸望向墨璟的手,視線随着他的手臂漸漸上移,最後落在他那張清風朗月的臉上。墨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方才做了什麽,于是像是觸電般的,趕忙收回手來。

他近來變得特別容易臉紅,就算是同白錦歡這樣簡單的肢體接觸,也能讓他的臉紅成煮熟了的蝦子。墨璟低垂腦袋,半阖着的眼皮不敢去看白錦歡臉上神情,只悶頭作揖道:“公子此番話語,小生受益匪淺。”

白錦歡沒有說話,墨璟也就沒有擡頭。他神色古怪地望着面前因為微微彎腰而低自己一截的墨璟,只覺得耳邊像是有清風吹過,讓他的心跳聲在這樣寧靜的氛圍中顯得分外明顯。

他們保持着這樣的姿勢過了片刻,墨璟才聽到自己頭頂上傳來一聲慢悠悠的輕笑。主人的語氣輕松愉悅,随風飄來一句似喜似嗔的話語,像是帶着某種不自知的懷念。

“傻子。”

墨璟得了他這樣的評價,一時有些怔愣。他擡起頭來,再慢慢直起自己的身子,卻見白錦歡已經一個人,施施然地走出好幾步遠了。

墨璟在私塾上課的時候,白錦歡就一個人在這院子裏面閑逛。這間私塾不大,更像是改的普通民房,一磚一瓦都有生活的痕跡。白錦歡伸手撫過院子裏栽種的花草,好似能從這些勃勃生機的草木裏,感受到墨璟的小時候。

朗朗讀書聲從木窗溢出,稚嫩的童音在一本正經地齊聲念着《論語》。白錦歡站在教室外面栽種的枇杷樹底下,他特意卡了一個不會讓學生們瞧見自己的位置,正透着展開的木窗,望向講臺上教書的墨璟。

墨璟在教書時的神情與日常生活中的神情截然不同,他沒有展露出自己一向的溫和面孔,反而臉上帶着淡淡的嚴肅認真。他的頭發束得一絲不茍,衣服上幾乎尋不見一點褶皺,板板正正地将他整個人框在名為夫子的稱呼裏。

墨璟的眉目長得很英俊,鬓如刀裁,眉如墨畫,是那種不似中原尋常人的淩厲五官,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會顯得不近人情。可他身上那采菊東籬下的自得氣質又讓他平和至極,笑起來自然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畫。

白錦歡的位置離墨璟隔得不遠,日上三竿的和煦陽光落在他的身上,讓他被透過樹葉落下來的絲絲縷縷的光線晃了一下眼。他不得不承認,墨璟不僅是個十分英俊又有善心的好人,還是個能教書育人的君子。

他忽然想起當初破廟一夜風流的那個夜晚,他妖毒纏身,詢問墨璟需要什麽條件報酬。墨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對那些良田家宅,嬌妻美妾等身外之物都不感興趣,反倒是同他莫名其妙地說起了自己的理想。

白錦歡透過木窗看向教室裏正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墨璟,記憶卻不自覺地開始發散。在這楊柳春風的三月早春,在這棵亭亭如蓋的枇杷樹下,白錦歡覺得自己在這個瞬間,色心難以言喻地動了一下。

他向來不是古板迂腐的性子,也不是以含蓄內斂著稱的凡人。他是妖族青丘裏的狐妖,妖性自然放蕩,若是放到人間,那便是個實打實放浪形骸的纨绔。白錦歡從小到大喜歡的東西,都有父王和上面八個兄弟姐妹給他尋來,從來沒有為什麽東西牽腸挂肚過。

可墨璟不是那些珠光寶氣的死物,他是個活生生,有體溫,有神志的人。人類這種生物,在壽命漫長的妖族眼中,不過是轉瞬即逝的滄海一粟,最終只黃土一抔,再無痕跡。再濃烈厚重的情愛,都會塵歸塵,土歸土。

意識到這點後,白錦歡突然覺得自己的神志好像有些恍惚,他好似要被這刺目的陽光曬暈了。白錦歡伸手抵在自己額頭上,想要用手掌遮掩這暖融日光,卻在不經意間,恰好同教室裏面教書的墨璟對上了視線。

墨璟像是被他這副狼狽的模樣逗笑了,他站在講臺上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來上學的孩子們瞧不見白錦歡的位置,只能好奇地望着臺上的夫子,見他擡眸望向窗外,嘴角卻慢慢漾起了一抹冰雪消融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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