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墨璟身死魂歸龍族

第055章 墨璟身死魂歸龍族

護送墨璟出妖界的這條隊伍走的不是妖族大路,反倒一反常态的抄近路走的小路。這條小路因着夾道而生的高大妖樹遮天蔽日,平日裏不見天日,在這晦暗不明的陰天,更是顯得陰風蕭瑟,漆黑一片。這條小路妖跡罕至,沒有多少妖精會往這邊來。

鶴羽先前短暫地懷疑了一下這條隊伍走小路的緣由,可還沒等他往裏深究,就嘲弄似地将這個念頭抛出了腦海。可笑,墨璟是白錦歡那小子在意的人,自己也沒有什麽立場去替白錦歡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方才突如其來的念頭此時遁入腦海,鶴羽心中警鈴大作,緊張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發散而出的神識,探查着墨璟那邊的情況。白澈妖力高深莫測,他又大病初愈,如同萬丈高空走鋼絲,神識一旦出了差錯,便是萬劫不複。

夾道妖樹樹形高大繁茂,正好能夠完全遮擋住鶴羽的身形。鶴羽躲在妖樹之後,不敢有一舉一動,就連呼吸都漸漸放緩。因為緊張憂慮,他的額頭和手心都慢慢滲出了冷汗,因為療傷而穿的輕薄紗衣沾在了身上,帶來陣陣瘙癢。

與這邊的小心謹慎不同,那邊半路突然出現的白澈幾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泊模樣。鶴羽向來看不慣白澈這副僞裝出來的正人君子的氣度,之前和白錦歡交好時,沒少同他私下裏抱怨。如今時過境遷,很多事情都變了當初模樣,這個喜惡仍舊沒變。

白澈假模假樣地在身前搖着一把折扇,他用扇子遮住了自己下半張臉,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笑眼來,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墨璟。那些護送墨璟的小狐妖們早在七公子白澈出現時就各自退了下去,不知蹤跡,羊腸小道上只留白澈和墨璟兩人。

墨璟面容嚴肅,一雙眉頭緊緊蹙着,壓抑着憤怒的心情,坦然地同白澈對視。墨璟鬓如刀裁,長眉如鬓,五官深邃又立體。平日裏總是一副笑模樣,又因着教書育人這份工作,身上總帶着幾分親切随和,讓人忍不住想去親近,因此總忽略了他面容上自帶的侵略性。

如今收了面上笑意,他的眉毛壓了下來,眉尾更是上挑,顯露出一種不怒而威的威嚴感,倒不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了。白澈見他這副氣質轉換,眉毛微不可查地往上挑了一下,像是有些小小的驚訝,随即又将這點情緒掩蓋了下去。

“白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墨璟微垂腦袋,身子輕輕躬着,眼睛卻是往上看,姿态活像是一頭準備捕獵的狼。他用眼角餘光觀察周邊情況,那些随侍小妖個個不見蹤跡,就連前頭帶路的妖精也不知所蹤。如今白澈出現,想是一切都在他的計略謀劃中。

白澈許是早就暗地裏安排了這隊伍上的所有人,從出發那刻開始,便引着自己走上這條不歸路。他瞞過了所有人,瞞過了青玄,瞞過了白錦歡,甚至瞞過了自己。

白澈收起折扇,用扇頭抵住自己的下巴,就這樣看着墨璟但笑不語。墨璟心中本就焦急煩躁,如今見他唇角這副裝神弄鬼的笑樣,心中焦慮更勝一籌,幾乎要忍不住自己往這張虛情假意的笑面上狠狠砸上一拳的沖動。

在墨璟的忍耐程度即将達到極致時,白澈終于收回折扇,輕輕地往自己的掌心敲了一下。他的語氣仍舊是如同唱詩般悠揚,聲音動聽悅耳,好似突然出現不是在半路截道,更像是離別前的依依送別:“公子難道就想這樣走了?”

白澈這人就是典型的笑面虎,面上花團錦簇一片和善,背地裏不知道要冒多少壞水。墨璟警惕地盯着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白澈,随時準備迎接他的突然發難,如今冷不丁地得了這麽一句話,心情更是糟糕,就連那點虛假的禮儀都不願維護。

“怎麽了,不是白公子一直在讓錦歡遠離我?”墨璟冷哼一聲,難得用這樣怪聲怪調的語氣去說話,他少見地開始擠眉弄眼,眼角眉梢盡是掩蓋不住的對白澈的鄙夷諷刺,“如今我離開青丘妖界,難道不是如白公子所願嗎?”

“那是。”白澈開始神神叨叨地應答,可他話語說到最後,竟然透露出掩藏不住的陰狠來,“若是在以前,我或許還能心平氣和地放你離去,從此你和小九天各一方,再不相見。可如今,本公子倒是改變主意了。”

“你人雖然走了,可你在這之前對小九造成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卻是久久消散不去的。”白澈微眯眼睛,眼底泛出了一種危險和嗜血的光,讓人瞧上一眼便不寒而栗。他的語氣平和舒緩,說出的話顯得有些吊兒郎當,末尾幾個字帶着一種冰冷的兇狠。

“我實在太讨厭小九身上因你而改變的東西,既然不願讓他傷心,便需要你來付出代價了。”白澈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方帕子,慢條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纖細修長,手背青筋分明,是一雙極其富有力量的手。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夠傳進墨璟耳朵裏,同時也一字不漏地讓鶴羽聽了進去。鶴羽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神識不小心與白澈那雙狹長秀美的黑眸對上,一瞬間被他眸中覆着的寒冷冰霜凍了個激靈,驟然起了波瀾。

鶴羽吓了一跳,比之前還小心百倍地收斂住自己的氣息。在同白澈對視的那一瞬,他幾乎要以為白澈發現了自己。可萬幸的是,白澈只是透過他的神識望向墨璟,半點沒有注意到在場上還有另外一個神秘的窺視人。

鶴羽一顆心怦怦直跳,幾乎要沖破胸膛,指甲因為牢牢攥拳的緣故掐進了掌心,帶來些許淺薄的疼痛,同時也讓他的神志更加清明。從白澈那番話來說,他算是聽出了他對墨璟的濃濃殺意,着實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墨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凡人,竟然惹得白澈對他大動幹戈,讓白錦歡對其死心塌地。或許是因為閉關療傷日久,其中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鶴羽想不通其中緣故。可雲上鶴族情感淡薄,心緒寡淡,自然沒有多少心情去分析其中因果。

他一不是什麽見人有難拔刀相助的好心人,沒那麽多熱心腸去見義勇為。二是因為自身妖力還在恢複期,沒有半點餘力去管墨璟和白澈的閑事。若是要将關系分條捋順,他和墨璟之間的聯系不過就是白錦歡一人而已。

如今因為修煉療傷,他和白錦歡也甚少來往,不過是一個在青丘暫居的病者,更是沒有閑心去操心他意中人的死活。他悄悄收了自己的神識,不願見證墨璟死在白澈手下,更不願讓自己不明不白地成為一個見死不救的人。

白澈和墨璟之間的聊天或許還在繼續,可鶴羽收了自己的法力,不再是那個耳聰目明的人,自然聽不清其中細節。他能感受到白澈手中漸漸凝聚的妖力,這妖力越來越強,竟然悄悄吸引了天上陰雲,瞬間狂風大作,隐隐有雷暴之感。

妖力沖擊的那一刻,鶴羽閉上了眼睛,耳邊驟然起了巨大聲響,仿佛将周邊事物摧毀了個一幹二淨。聲響漸消,被妖力吸引而來的陰雲散去,重新歸于寂靜,再沒有白澈和墨璟之間針鋒相對的談話聲,結果顯而易見。

鶴羽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淚,那淚順着臉頰弧度落在他的掌心,他不可思議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久久地凝視着那滴淚,心底竟然有些不着邊際的彷徨和無措。此時此刻,他仿佛回到了那日自己在妖族密林被狼妖群截殺時的情景。

相似的參天大樹,相似的敵我力量懸殊,那時的鶴羽雙拳難敵四手,寡不敵衆,幾乎以為自己一世英名就要喪命于此。可他很幸運,成功拖到了白錦歡的姍姍來遲,在他的妖力治療下僥幸偷生地撿回了一條命來,妖丹還完璧歸趙。

可墨璟卻沒有這樣的好運,他只是個普通凡人,肉體凡胎在無邊妖力面前幾乎脆弱的像是一只随時可以捏死的螞蟻。就算白錦歡在他身上投入了再多的物質資源和情感聯系,只要出了青丘地宮,出了白錦歡的保護範圍,他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羊。

天上好像下雨了,鶴羽一時分不清臉上的水痕到底是落下來的雨,還是自己已經感受不到的眼淚。他能感受到白澈氣息的離去,這狡猾陰毒的狐貍殺了人後不知還要在白錦歡面前表現出如何無辜的模樣,想到這兒,鶴羽就控制不住地幹嘔。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只手扶在樹幹上撐住自己的身體,幹嘔了個昏天黑地,幾乎要将體內心肝脾肺腎都吐出來。鶴羽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緊繃的神志讓他本就虛榮的身體更加疲憊,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

他從樹後慢慢走出來,步子邁得謹慎又小心,就用這樣遲疑的小碎步漸漸挪到了墨璟面前。墨璟躺在地上,身上找不見一星半點的血跡,面容沉穩又幹淨,看不出任何驚恐和害怕的情緒,仿佛不是與世長辭,而是在地上無知無覺地睡了一覺。

鶴羽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着墨璟。雨下得更大了,将墨璟那張清俊秀美的臉沖刷了個幹幹淨淨,倒是顯露出些許天然去雕飾的美感。如果地上躺着的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鶴羽或許還能由衷地稱贊一句他的好相貌。

看着那仿佛睡着了的遺容,鶴羽心中逐漸滋生出來了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一番,為數不多的好心此時顯露出來。他伸手一揮,手中淺白色的妖力寡淡淺薄,好似下一秒就要随風散去。

鶴羽在墨璟身前蹲下,手指凝聚妖力,點在他的眉心。一時熒光大盛,卻并不刺眼,反倒顯得溫暖。從指腹接觸處散發出乳白色的光芒,在墨璟身邊形成一個保護罩,隔絕了外界的風風雨雨。做完這一切,鶴羽站起身來,眼前卻一陣陣發黑,身體搖搖欲墜,幾乎穩不住身形。

看着墨璟還沒有完全褪去血色的面容,鶴羽心中竟也生起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他滿目悲哀地盯着墨璟那恬靜的臉色,牙齒咬着頰邊軟肉,幾乎要吮出血來。他在心底暗暗地想:白錦歡,對不起,不是我的錯。

鶴羽嘴裏一直念叨着這幾句話,重複的頻率仿佛是想讓自己相信。意識到這點後,他猛得後退幾步,讓自己漸漸遠離這個不祥之地。在最後時刻,他朝躺在地上的墨璟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即甩着袖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個乳白色熒光的保護罩仍在盡職盡責地發揮作用,墨璟躺在其中,仿若返璞歸真的嬰孩,好似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要重新活蹦亂跳的醒來。雨還在下,妖樹上飛起一只不知名的鳥,嘔啞嘲哳的叫聲好似人間的報喪號子。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龍神淵龍宮裏,一直小心翼翼供奉着的長明燈忽然熄了。守護一旁的龍族長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胡子都被震驚到輕輕顫了起來,圍着長明燈神神叨叨地轉了好幾個圈,确定燈再無複燃的可能性後,這才大呼小叫地跑出了宮殿,去通知其他龍族的長老。

不管是青丘地宮還是龍神淵龍宮,對于裏面的人來說,注定都是個無法安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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