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畫梁栖燕(七)
第7章 畫梁栖燕(七)
Alisa側頭朝梁喑眨了下眼:老家夥可以呀,你老婆。
梁喑沒搭理他,但也注意到了沈栖那截兒細竹節似的腰,清瘦平坦,薄得驚人。
落地窗光線明亮,他逆着光站在客廳裏,白襯衫規整紮在褲腰裏勾勒出欲蓋彌彰的線條,光線從他身後攏來映得襯衫綽約半透,照出半截兒軟韌的虛影。
他長得瘦,手腕骨白玉似的一小圈,就連骨骼明晰的腳腕也瘦得很輕松就能嚴絲合縫攥住。
十八歲還是太小了,比預想得更加稚嫩青澀。
梁喑視線停留了半分鐘才離開,不動聲色地滿足了自己對這截兒軟腰的欣賞,也恰到好處地克制住了更多的遐思将它僅僅限制在了傾向君子的審美階段。
沈栖由着Alisa折騰來擺弄去,強忍着倦意與不适強撐着勁兒配合。
柔軟的皮尺卷上手腕,沈栖倏地收回手退了一步,把Alisa也吓了一跳:“哎你,梁喑你管管你老婆,差點一耳光抽我臉上,毀容了你賠啊!”
沈栖望着那卷皮尺,眸色微微緊了緊,“抱歉。”
Alisa見縫插針編排梁喑:“累了也不能打人哪是不是,我告訴你啊梁喑,這次的手工費你得給我加一倍當我精神損失費,不然沒完,以後你那西裝找別人做去吧。”
沈栖吓了一跳,“我給您……”
“出息。”梁喑慢條斯理起身,“賠你就是了,那麽點兒手工費欠你的了?”
沈栖連忙說:“梁先生,我自己賠付就行的。”
“這麽點小事用不着你掏錢。”
“我能賠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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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喑擡手屈指蹭去沈栖額角的細汗,順手試了體溫還是沒降多少,“太累了?喝點水,休息一會再量。”
驟然靠近的木質香水味帶來強烈的侵略意味,沈栖忍住了想躲開的沖動,很輕地搖了下頭:“不累。”
梁喑讓何阿姨倒杯蜂蜜水來。
Alisa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量個體能累到哪兒去,梁喑你差不多得了,早晚有一天你得跪地上給你老婆穿鞋。”
何阿姨不多時就端了水來,沈栖右手微微發抖幾乎拿不穩杯子,梁喑接過來放在他唇邊:“張嘴。”
沈栖嘴唇一熱,微微動了動喉嚨:“我自、自己來。”
“你能拿得穩?”梁喑掃了他發抖的手指一眼,毋庸置疑地用杯壁抵住他的下唇。
沈栖指尖發麻,只好就着他的手微微張口含住杯沿。
梁喑微微擡高杯子,溫熱的水流順着口腔綿延滋潤喉腔。
感冒嘴裏發苦,蜂蜜水的甜味恰到好處的中和,沈栖不由自主就着梁喑的手讓他喂了大半杯,喝不下的時候梁喑沒收得及時,一小股水澤順着唇角溢出染濕下巴。
梁喑擡手在他下巴上一蹭,鬼使神差地在那張殷紅的唇上一擦而過,帶走潮濕黏潤的水澤。
Alisa等得着急:“喝完了該幹活了吧?”
沈栖仰着頭,略有些艱難地問:“梁先生,手也要量嗎?”
梁喑掃他細瘦的手腕骨一眼:“不喜歡別人碰你?”
沈栖斂下眼,輕輕搖頭:“不是,我問問。”
Alisa在一旁備受無視,扯着皮尺催兩人:“還量不量了?量不量了啊?三天就要做完,早也不說,我回去不吃不喝三天做你倆衣服,我是騾子嗎讓你這麽使喚。”
“你賺得少了?”梁喑掃他一眼。
Alisa從梁喑這兒賺走的錢能養他上百個工作室,因此當騾子也當得十分歡快,“梁小太太咱們繼續?”
沈栖輕吸了口氣,等待Alisa拿着皮尺靠近的同時在心裏默默讀秒,按照剛才的經驗,只需要十秒就夠了。
十、九……
“慢着。”
梁喑突然開口,Alisa火從心起:“又幹什麽又幹什麽,你們兩口子有完沒完了,梁喑我告訴你……我去?”
梁喑不由分說握住沈栖的手,幹燥的手指強而有力地捏住纖細的骨骼弧度,無形的力量與溫度像是一條滾燙的線。
從手腕開始一點點蔓延向掌心、指根、指尖再到指腹,略顯粗粝的指尖薄繭壓在細嫩的手腕內側,傳導與心跳同頻的搏動。
沈栖呆呆望着他深邃英俊的側臉,完全沒發現這道熱燙的體溫,強烈而兇悍地鎮壓了他手上如影随形的麻癢。
短短兩秒,腕骨上的掌握已經消失,只留下被人攥過的滾燙溫度。
“量我。”
Alisa也沒反應過來,愣愣反問:“啊?”
“量我指距。”梁喑朝他伸手。
Alisa:“……什麽情趣。”
沈栖用餘光偷偷瞄了那只剛剛丈量過他腕骨的手,與他想象的一樣力氣強悍,一瞬的攥握已經足夠他察覺到兩人的力量懸殊。
Alisa記下數據,好整以暇擺出個戲谑的眼神問梁喑:“腳腕呢,也用手量?”
“激我呢?”梁喑輕嗤一聲,還真在沈栖面前單膝微彎半蹲下了。
紅蕊半顆楊梅險些卡嗓子眼兒裏,嗆了幾聲去看梁喑,他在誰跟前彎過腰?
“單腳能站穩麽?”梁喑沒聽見回應,略微擡眸:“沈栖。”
沈栖還未反應過來,聽見名字下意識點了下頭,下一秒聽見一聲低笑,接着梁喑修長的手指就搭在他的腳腕上,微微一擡。
沈栖一時沒站穩,下意識伸手撐住梁喑的肩膀微微俯身。
白皙的腳掌踩在他掌心,沈栖從未被人這樣碰過,羞恥地耳朵根連着脖子都要紅了,下意識蜷縮了下腳趾,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捧住他腳掌的手。
沈栖長得白,紅一點兒都明顯,嗓子眼兒裏發出很輕一聲氣。
梁喑左手圈住他的腳踝,虎口壓住凸起的踝骨帶來極度強烈的觸感與毛細充盈反應,他手指修長,很輕易地就攥住細瘦的腳腕。
沈栖渾身上下的感官都聚集在了被他禁锢的那一圈上,很私密的腳被人這樣堂而皇之的握緊,脊背泛起細小的顆粒與輕微的汗意。
踩着他手不敢用力,按着他肩膀也不敢用力。
丈量的時間好像變得格外漫長,腳上桎梏的存在感也比想象中強烈。
沈栖被逼狠了,從耳朵到眼尾都紅得犯潮,“梁先生,您量好了嗎?我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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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兩天,沈栖十分順從地配合了婚禮籌備所需要的流程。
梁喑只有周六在家,他工作忙,沒辦法全天候陪着他過這些繁複環節。
他不在家也好,沈栖一是不想和他待在同一片屋檐下,二來他也很清楚這樁婚姻只是個交易,這一切流程都只是演給外人看的戲碼。
他在梁家的身份充其量不過是沈如海送給他的投名狀,拿來換取利益的工具,梁喑開心可以和他說兩句話,不高興了晾個一年半載也不算稀奇。
他對現在這個只有他和何阿姨、司機以及那頭烈犬在家的狀态很滿意,根本不希望梁喑多回家。
他現在只要扮演好一個乖巧聽話的合作夥伴,事事順從就夠了。
大一課多,生物系的課程又尤其繁重。
沈栖周一滿課,一早進學校就被林延薅住肩膀,朝他扔了盒牛奶。
“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又病了?”林延擡手在沈栖下巴上一捏,左右轉了轉:“祖宗,你還沒睡醒呢。”
沈栖打了個呵欠:“發燒了。”
“不是我灌你酒的原因吧?那晚好像下雨了,你淋雨了?”林延記起他三天兩頭進醫院,有點心虛,“還有你叔叔那天沒罵你吧?”
沈栖捧着牛奶,想到梁喑那晚的眼神指尖不自覺緊了緊,“嗯,沒罵。”
“沒罵你就行,哎對這周社團有活動,一起去?”
沈栖含着吸管,面無表情拆臺:“你又看上社團裏的誰了。”
“你別這麽看我行麽?”林延蹭了蹭鼻子,壓低聲音說:“計算機系那個學長,姓鐘那個你記得吧?給哥們打個掩護,成功了請你吃飯。”
沈栖:“不記得,不行,我這周有事。”
“你又不談戀愛能有什麽事?你怎麽每天都有事?又去工作室啊?跟你師父請一天假,那老頭沒你又不是活不下去。”
沈栖:“我真的有事。”
林延雙手合十,十分誠懇地請求:“沈大美人賞個臉,哥們的幸福全靠你了,我有預感,他是我這輩子最後的歸宿,你忍心拒絕我嗎?”
沈栖十分無情,嗓音清淡地扔出兩個字:“忍心。”
“……別這麽無情。”
沈栖有一下沒一下地吸牛奶,“你每次都這麽說,沒過多久就要分手,然後說他們是你暫時栖息的港灣。”
“天地良心我都是和平分手,從來沒渣過人啊,你別說的我好像到處騙人感情!”
沈栖咬着吸管不以為然,林延眉眼利落幹淨,明明是個挺白淨的長相偏要剃個寸頭弄出哥不好惹的樣子。
他追人的時候是真認真,分手也分得很認真,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放過真心。
沈栖思忖片刻,“阿延,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問。”
“你有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過嗎?”
“當然沒有,我跟每一任在一起的時候都喜歡他們,不喜歡為什麽要在一起?又有人纏着你了?”林延上下打量他:“誰?我幫你收拾他。”
沈栖:“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喜歡那個人,但是又不得不和他在一起,怎麽才能不讨對方的厭煩。”
“說點好聽的呗,要看年齡,年輕點兒的就喊哥哥,老點兒的就喊叔叔。”
沈栖試想了下,叫梁喑哥哥,好像不太合适,叫叔叔……那天他倒是沒表現出太生氣但也不太像開心的樣子。
“那你一般追人的時候,怎麽讨好別人?”沈栖又問。
林延:“約吃飯送禮物投其所好,嘴甜多找,順便策反一下他身邊的朋友們。”
沈栖一條條記下來。
林延交的男朋友多,這辦法應該是有用的。
他不求梁喑能對他多好,只要不太為難他就可以了。
“你也不用想那麽多轍,就你這張臉,随便朝人笑一下就行了,還需要讨好?你長這樣就沒有讨好的必要。”
林延說着突然欺近,逼問沈栖:“你喜歡上誰了?”
沈栖:“沒有,我就問問。”
“扯淡,是不是林封?”林延一把勾回他肩膀,“你倆高中的時候就一塊兒參加好幾次比賽,我聽說還約過會,終于打算更進一步了?”
沈栖肩膀一僵,“我們沒有約過會,你別聽別人亂說。”
“怎麽是亂說,上次我去社團正好看到有人跟他表白讓他拒了,那女生問他喜歡的人是不是你他也沒否認,說真的,他長得還行,家世好像還不錯,勉勉強強能配得上你。”
沈栖無奈:“我真的沒跟他約會,我們之間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高中時他和林封關系确實很好,他溫柔善言,很會和別人交流也很會照顧人,知道沈栖不會和人交往便會适時為他解圍。
沈栖在生物上非常有天分,經常和林封一起讨論,兩人寝室相鄰,下了晚自習都要同來同往在教室多研究半個小時生物學新論文。
關系最好時說是形影不離也完全不為過。
沈栖把牛奶盒往他手裏一放,“快走,要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