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能栖杏梁(五)

第35章 能栖杏梁(五)

突然長了個輩分的沈栖本人原地發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完全沒聽說他還有個姓林的晚輩……林……林裕安?

“嗯,忙去吧,希望下次不用再由我來教你什麽叫禮數。”梁喑勾着沈栖的腰轉身,突然聽見身後一聲叫喚,停下腳步。

“表叔沒有公開辦婚禮,我一開始以為認錯人了。”

梁喑掐在沈栖腰上的手一緊,很快又松開,輕笑了聲:“替小表嬸跟我要名分呢?”

是他不給我名分,梁喑想。

林封臉色微變,努力秉着冷靜也端出一點笑來,“我只是關心表叔和小表嬸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我和沈栖認識的久,他身體不好脾氣也不怎麽好,我怕他會不小心惹您不高興。”

梁喑:“嗯,有孝心。”

林封哽了哽,垂下眼沒多久又擡起頭,“沒問題我就放心了。”

梁喑一聲低笑,回過頭冷冰冰地看向林封,“他脾氣不好,我慣得起,也管得住,輪不到你來操心長輩的事,滾。”

這個滾字像一耳光狠狠抽在臉上,林封難堪地咬緊牙關,下颌肌肉不斷抽搐收緊。

他這輩子做什麽事都順風順水,長得又好看,無論是學習還是感情上從來都只有別人仰望他的份兒,而他瞧不起別人的份兒。

梁喑卻輕飄飄地讓他滾,好像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憑什麽!

林封死死盯着兩人的背影,狠狠把書摔在地上,書頁嘩啦啦翻了幾頁,停下來。

“同學,你還好吧?”路過的學生見他毫無征兆地爆發吓了一跳,過了會又出于善意小心翼翼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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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封陡然揮手,“滾開!”

“不用就不用發什麽瘋啊,神經病。”

-

沈栖上了車還有點沒回過神,如果林封跟林裕安有關系的話,梁喑應該會非常讨厭他,居然還願意讓他去梁氏工作。

他很喜歡林封?可剛剛的語氣和表情分明又不像。

梁喑果真是公私分明的人,不會因為讨厭一個人而連坐,仍能很公平公正地給予對方前途,他不是一個會因為私怨毀掉別人一生,是非不分的人。

“梁先生,林封是不是林……”沈栖才一開口下颌就被人捏住了,驚了一瞬直接把接下來想問的話忘了。

梁喑好像非常喜歡捏他下颌,用這種絕對掌控的姿勢和強硬的方式,強行逼自己和他對視,可每次這樣他都覺得心很亂很慌,亟欲想躲。

梁喑偏偏不許,掐他的力道加重。

沈栖感覺到下颌骨有些微的發麻,貼着他肌膚的指尖也燙得驚人,沈栖心髒砰砰直跳,本能地伸舌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想好怎麽補償我了嗎?”梁喑問。

“現在?”

沈栖完全還沒開始想,根本沒料到他這次這麽沒耐心,當場就要兌現,他現在腦子裏空空如也口袋裏也空空如也,就算要送什麽東西也根本來不及。

梁喑指尖微微用力,拇指壓在唇上釋放威脅。

他從進校門就看到沈栖了,半傾身倒在林封懷裏,纖細的腰落在他手上,不堪一折的手腕骨也被對方捏在手裏,就那麽堂而皇之地在圖書館門口摟抱。

沈栖清瘦漂亮,站在清俊溫和的林封旁邊好一對年輕般配,青蔥年少。

——我和沈栖認識的久,我怕他惹您不高興。

——那我就放心了。

林封應該慶幸自己足夠冷靜,否則以這兩句暧昧又無邊界的話,下一個和梁維生一樣被踹在地上的就是他。

梁喑确定沈栖的婚約不是與林裕安合作,也知道以他善良的性子也做不出害自己的事,可他喜歡林封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們有足足五年的過去。

年少相識,志同道合,一起比賽,輸贏并肩,哭笑與共。

他見過沈栖一步步從少年長大成為足夠成熟漂亮的青年,見過他因為得獎開心、或許見過他被沈家欺負失落,也許在他面前哭泣示弱。

他也許也曾求過林封的擁抱,在他确定皮膚饑渴症只有他有效之前,是否也曾找林封,用幾乎能滴出水的軟綿嗓音求他抱抱自己。

理智有一瞬間的裂縫,梁喑很快将它鎮壓,端出一派大度寬容。

“梁先生,您先放開我……”沈栖在他幽深的雙目注視下呼吸漸滞,薄薄的幾乎能看到血管、褶皺的眼皮微微發着顫。

車內空氣漸燥,天地被一只手強行縮減為方寸大小,那張網終于開始收攏。

稍微一動就可以碰到的膝蓋、帶着滾燙體溫的手指,還有讓他骨頭都發麻的眼神,無一不在抽打鞭撻他的神經。

沈栖發慌,舌根不自覺地泛麻,一湧一湧地往外輸送清淩溫熱的汁液,他本能地吞咽,喉結玉珠似的在喉腔上滾來滾去。

沈栖掙脫不開他的桎梏,試圖轉移話題讓他先放過自己一會,至少給他思考的時間。

他手還壓在膝蓋的書上,靈機一動說:“梁先生,林封他會進您的研發小組嗎?今天下午他……疼。”

“再問一句,他就不用去了。”

“可是……”沈栖欲言又止,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梁喑看他這麽乖巧,心底的暴虐情緒不僅沒有被安撫反而更加熾烈,說不讓進就不問了?他這麽在乎林封的将來?

“別在我跟前提他,我沒那麽好的修養,對他保持絕對的公平。”梁喑低聲提醒,同時盡力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大度。

沈栖在心裏盤算一會,覺得如果梁喑是因為林裕安而對林封愛恨交加而無法抉擇的話,自己還是應該站在公平的角度,為他分分憂。

“梁先生,林封真的有天分,如果您不舍得放棄他的話,不用太在乎林裕安,他……唔?!!!”

沈栖呼吸瞬間停了,駭然看着眼前陡然清晰的睫毛、滾燙的呼吸、強硬霸道如暴風雨卷下來的吻,手瞬間一抖,撥掉了膝上的書。

書砸在車裏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沈栖的睫毛抖得如被風雨卷着淩虐的軟韌脆嫩的花劍,帶着還未盛放的嫩苞搖搖欲墜。

下颌骨的力道微松,逐漸下移挪到了他的脖子,微微收緊斷掉部分空氣的流入,而剩下半部分又被攜風帶雨的始作俑者卷走。

舌根下埋着的青嫩花根被人輕而易舉的挖掘,根脈汁水豐沛,泉眼兒源源不斷地湧動,承接的容器兜不住水量,可憐又無助地在容器交接間滴落。

窒悶、昏沉、沈栖手指無力地發抖,微弱的進氣無法維持正常的機能運作,神經系統本能地打顫示警,向他求救。

不行……

他呼吸不過來,禁锢掌握的手指修長,虎口壓在喉結上,指尖卻像是能輕而易舉收攏整個脖子,此時正不輕不重地揉。

沈栖眼皮紅得像被雨仔仔細細淋過,梁喑略微退開半寸,嗓音溫柔平和,“我知道林封有多優秀了,不用反複告訴我。”

沈栖翕張勉力呼吸,剛剛被放開的時候本能喘氣被嗆得咳嗽,只好小口小口地安撫自己被苛刻對待過的肺腔與呼吸道。

“以後少在我面前提那個名字。”

下一次他不保證只是一個吻就足夠他忘掉那個堂而皇之的擁抱和親密。

沈栖眼睛濕漉漉地往上擡,推開梁喑時沒多少力氣,像是一只脫力沁汗的手很費力地掀遮在身上的被子,被反複探尋占據過的口腔發麻,嗓音也啞。

“你說了讓我自己想的。”

“這不是補償,這是小懲大誡。”梁喑指尖壓在沈栖豐潤紅軟的唇上,低聲說:“這次比賽結束,離林封遠點,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兩個再主動見面。”

沈栖腦子裏還亂糟糟的,下意識跟着話問了一句:“為什麽?”

“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幫你、或他。”梁喑擡手在沈栖微紅的眼尾摩挲兩下,說:“別逼我把戒指給你套上。”

沈栖懵了好一會,烏七八糟的思緒很緩慢地歸位,一個字一個字很艱難地理解這句話。

一段很遙遠的話沒來由地跳進腦子裏,硬生生與剛剛的詞句融合,彙聚在同一個坑洞之中,慢慢堆疊出一個完整但很缥缈的猜想。

——你為了林封連這都做得出來,你嫁給我,你為了他嫁給我?

——他有什麽好?

沈栖突然有了一個很荒謬的念頭,梁喑是不是在吃醋?

他以為自己和林封有什麽?

上次在書房他被梁喑震怒的樣子吓壞了,根本沒有來得及思考,事後也沒有細想,此時話語重疊他忽然有一種醍醐灌頂的錯覺。

梁喑那晚誤會他偷私章時并未太生氣,是他打了一巴掌又提了離婚之後才徹底收不住怒火,甚至于想要撕爛他的衣服就在辦公桌上欺負他。

雖然他後來維持住理智讓他走,但……

他不許自己離婚,是因為林封?

沈栖腦子裏的猜測逐漸成型,相信又有些不太敢置信,梁喑生性多疑習慣掠奪,對于別人搶他的東西無法容忍毋庸置疑。

他對待自己像是他的所有物,上次提到林封時,他甚至說要打條鏈子把自己鎖家裏,去哪兒都得需要他允許,否則只能待在他懷裏。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真的喜歡上林封的話,梁喑一定幹得出把自己囚禁在家裏、想做任何事都得求他的事。

同時他也很懷疑梁喑喜歡他什麽,兩人沒有感情基礎,他長得也沒有多好看,梁喑也不是什麽會因為臉就一見鐘情的人。

他在生物上有天分,可有天分的人太多了,林封也很有天分,雕皮影對他來說更是不值一提,他性子孤僻,不愛與人交際,連生出他的葉婉寧和沈長明都不喜歡他。

他到底有什麽值得梁喑喜歡?

沈栖思緒紛亂,越想理清越是沒有頭緒,慢慢地,注意力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梁喑剛剛的“小懲大誡”,捏着他下颌疾風驟雨又足夠緩慢的侵略都是因為林封,一寸一寸地,那雙異瞳紅起來,洇滿了凄紅的水霧。

沈栖眨眨眼,看到梁喑已經把他的書撿起來,重新放在他的膝蓋上。

“你不講道理!”沈栖盯着書看了一會,摸起來狠狠砸在梁喑胸口上,既委屈又茫然地紅着眼罵他:“你下次不要親我。”

梁喑根本就不是喜歡他,是占有欲,是不許別人染指的霸道占據。

沈栖鼻子酸嗆,在心裏想:哪有這樣的喜歡,又不信任又不守諾,說不會強迫可每次親他都不經過他的允許,次次兇狠,次次要把他撕碎了吃下去。

那下次呢?他承諾過的不會強/奸他,是不是也不打算守諾。

書脊堅硬,梁喑被砸得胸口一疼,立時皺起眉。

他就氣成這樣?說不許他見林封就委屈成這樣?

“我不講道理?”梁喑壓抑着隐隐要沖破禁锢的暴躁,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沉穩不失态,“我真不講道理你現在還能好好坐這兒?我還能讓林封在我跟前說你身體不好脾氣不好,擔心你我夫妻不和?”

梁喑覺得在允許配偶和喜歡的人朝夕相處,并肩參加比賽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容忍度,偏生這兩人還要在自己跟前演什麽情真意切。

林封是什麽東西,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玩意兒,有什麽資格在他跟前交代那些,怎麽着,他是打散鴛鴦的那根無情的棒子?是劃開銀河的金簪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自己找了多年的天才L,他現在就應該跟着林裕安一起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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