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鸾枭并栖 (一)

第41章 鸾枭并栖 (一)

梁喑重新握住他的腳,在腳踝上親了親。

沈栖骨骼發軟,下意識往回抽:“你別……”

“沈栖。”

梁喑的嗓音太低了,像是從心底最深處壓出來的和弦鼓動,極度陌生的感覺讓沈栖心慌得亂跳,連腳尖都蜷起來。

“幹、幹嘛呀,你先放開我。”

沈栖掙紮了下,竟然真的掙脫了,愣愣擡頭正好看進梁喑的幽深的眼裏,還未閃躲開,就被梁喑捏住下颌拽回去親上來。

他吓了一跳,下意識撐住梁喑的胸膛,惶然地仰着頭承受緩慢到極致的吻。

這個吻比剛才那個更難熬,綿長得無休無止。

沈栖恍惚聽見他讓自己張嘴,接着就感覺唇縫被人一下一下舔開,等他腦袋混沌地思考要不要閉眼時唇上卻突然一松。

梁喑用拇指揉了揉沈栖的濕潤發腫的唇,很紳士地詢問:“我親你一下,可以麽?”

沈栖耳朵發熱,“你都親過了。”

梁喑簡直要被他這個乖軟讨巧的樣子弄得失控,在心裏輕嘆了口氣勉強壓下燥熱,将人抱回懷裏。

在這段關系裏,沈栖明明更膽小,怕狗、怕疼還怕他,可更勇敢的反而是他。

他三天兩頭生病,感冒發燒是家常便飯,盡管養的精細還是照樣不長肉,可在感情上他赤誠單純得讓人自愧不如。

梁喑恐懼失去,第一反應是用強權禁锢把他留在身邊,卻忘了他的喜歡才是最大籌碼。

Advertisement

“沈栖,看着我。”

沈栖剛哭過一陣,又被親過一陣,剛才哭着喊出來的那些話像是撒潑又像撒嬌,此時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梁喑。

梁喑直接捏住他下颌,擡起來與他四目相對,“沈栖,名、利、權,我有的東西很多,但你不一樣。生關死劫,你是我歷經苦難得到的禮物,娶了你,我沒想過離婚。”

沈栖從未聽過這樣的告白,一時間心慌又心焦。

“嗯、嗯。”

“不想跟我說點什麽麽?”梁喑低頭看他,拇指從下颌挪到唇上。

沈栖一張口,舌尖恰好抵住了他的拇指,紅嫩舌尖像只出門覓食就撞見狼群的兔子,下意識縮了回去,隔了幾秒鐘見他還沒有收手的意思,又緩慢地張開口,“說、說什麽啊。”

“說你喜不喜歡我。”

沈栖望着他,總覺得他的眼神熱的要把房間溫度都拔高得像個高溫烤箱,而他就是那個倒黴的被叉住了挂起來反複炙烤的烤雞烤鴨。

動不了,逃不開,只能在灼熱的溫度下被烤得滋滋冒油。

呼吸彼此交纏,滋生出暧昧的經絡,緊緊勒住供血系統讓他腦袋發暈。

梁喑指尖微微用力,在唇上擦過。

“我、我不知道。”

沈栖無意識地舔着嘴唇,試圖緩解緊張與嗓子眼裏的幹澀,“你別弄我,我喘不過氣了,你、你先放我下來。”

他真的不太适應完全坐在梁喑懷裏,這樣沒辦法思考。

“不知道,我問你你來回答這樣可以麽?”梁喑松開他下颌,但手卻勾住他的指根,十指交叉嚴絲合縫地攥住,在他緊張喘氣的間隙裏問了第一句,“你讨厭我這樣碰你嗎?”

沈栖看着全無縫隙的兩只手,他指尖泛粉,無力地被人強制着勾在青筋鼓脹明晰的冷白手背上,交纏的指根把潮濕淋漓暗藏,隐蔽又熱亂地訴說暧昧。

他覺得心跳紊亂、焦躁惶亂,想抽回手用力擦拭卻唯獨沒有讨厭,于是搖搖頭:“不讨厭。”

梁喑心底如釋重負,面上卻只輕輕笑了下。

指尖輕勾,低頭在他耳垂靠近頸窩處親了一下。

沈栖脖子一縮,小聲說:“別……”

“讨厭這樣嗎?”梁喑呼吸在他敏感的頸側血管上一掃一掃,帶來戰栗的癢與不安。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每一個毛孔都要舒張開的燥熱與慌張幾乎攪亂思維,和皮膚饑渴症很像但又截然不同的感覺讓他想逃又想求他更用力,讓那只強硬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骨節,勒進血肉裏。

沈栖幾乎要喘息出聲,艱難地忍耐着發抖,小聲說:“不讨厭,可是……”

“可是什麽?”

“我不知道,你別……別靠我這麽近,我沒辦法想。”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沈栖茫然:“您知道了?”

“不讨厭,就是已經接受我碰你,這代表你也喜歡我。”梁喑揉着他的唇,低聲說:“沈栖,你這麽聰明,一定能想明白。”

“可是……”

沈栖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叫喜歡,他也沒想好到底應該把梁喑放到那個位置才合适。

“慢慢想,我不着急,給你時間思考。”

沈栖輕輕眨了下眼,小聲“嗯”了一聲,低頭時瞥見他的西裝口袋,忽然想起件事,糾結很久,還是問了出來:“梁先生,你以前為什麽不和Anne小姐在一起?”

梁喑被他這個沒頭沒腦的疑問砸懵了一瞬,當場皺起眉來,嗓音也跟着嚴苛幾分,“誰跟你說的這些?”

沈栖心口一緊,悶聲說:“又不要別人告訴,我都看見了。”

“你看見什麽了?”

“你跟她笑着說話收她的東西,我還看到你口袋裏有她的名片。”沈栖掙紮了一下,從他懷裏出來,瞪着眼像一只被冷落了,不許人再碰的貓。

梁喑心先是晃了一下,發覺他語氣裏小小的酸勁兒,幾乎控制不住想把他壓下去再欺負一遍,“是,我收她東西了,你看見了怎麽不問我?”

沈栖心髒收緊,看他笑意輕松的樣子有些難受,“你為什麽不和Anne小姐在一起,她不是也能幫你嗎?你為什麽不和她談戀愛?”

梁喑恍然,怪不得陳亦洲笑成那樣,這老狐貍。

他擡起手,一枚婚戒在無名指上閃着低調的光。

“梁太太,我已經結婚了。”

沈栖每次聽他叫自己“梁太太”都心悸,張了張口忍下心底的酸麻,沒吭聲。

“我要她的名片是因為她大哥是醫生,我要問清楚你的眼睛會不會有其他隐患。你身體太差了,我養你養得這樣盡心你還是三天兩頭這兒不舒服那難受。還得防着你跟我提離婚,真要是哪天你不想跟我過了,我不問清楚怎麽放心你離開我。”

“下元節那天,是她把大哥的聯系方式給我,至于我為什麽不和她在一起,我難道為了權利誰都能結婚嗎?”

沈栖愣愣眨了眨眼,小聲反駁:“可你娶我也是為了股權。”

梁喑一噎,随即笑了,“我為了股權,真是為了那5%的股權我為什麽不娶你大哥?你帶過來和你大哥帶過來有什麽不同麽?”

梁喑精于算計,連哄人也哄得面不改色信手拈來。

沈栖覺得有道理可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但沒等他想明白梁喑又問:“我戀愛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允許我和別人戀愛嗎?”

梁喑冷不防掐住他的腰往自己一帶,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抵住了他的額頭。

“我和別人戀愛了你得搬出去,我娶對方進門給他做飯煮牛奶陪他看書,保不齊還得這樣……”

雙唇相碰,一觸即分。

梁喑嗓音低得吓人,“沈栖,你要我這樣嗎?”

沈栖聽不下去,想到那樣的場景就覺得心髒都被捏緊了。

“你允許我和別人這樣做嗎?”

沈栖嘴唇動了動,聲音小得聽不清。

“嗯?”

沈栖腰在人手上握着,小腹也被溫熱的掌心壓着,每呼吸一下就帶來強烈的接觸,逼得他嗓音發顫,“不行,不能跟別人……”

“不能什麽?”

沈栖被逼到絕境,把腦袋埋在他頸窩裏小聲說:“什麽都不行。”

話音一落,沈栖猛地洩出一口呻吟般的氣聲,手忙腳亂推梁喑,“不行,不行不行!我……我還要去工作室,梁先生……嗯……別……我不行了……不能親不能再親了……”

梁喑肝火頂着太陽穴燒,只揉了他兩把就把人拉起來。

沈栖幾乎是連滾帶爬從他身下逃出去,頭發濕漉漉地貼着額角,薄毛衣領口淩亂,襯衫從下擺探出來遮住一半的屁股,再襯着腳腕上被人狠捏過的紅色指痕,活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淋漓風月。

“……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去工作室。”

沈栖手指發抖,理不動自己的領口。

梁喑走過去幫他把褲子穿上,半蹲下身又幫他把鞋襪一并穿上。

沈栖腳尖踩在他平整毫無褶皺的手工西裝褲上,看他一點點給自己理褲腳套襪子。

從修長指骨看到筆挺的西裝,梁喑袖扣領帶夾沉穩低調,眉眼微斂一副禁欲冷淡的精英模樣,出了這個門就能直接進會議室。

自己被他欺負得又哭又踹,結果他連袖口都紋絲未亂。

沈栖忽然有點惱,抽回腳說:“我自己穿。”

整理完衣服沈栖又洗了把臉,梁喑親自開車送他去了李仁芾的工作室。

下車之前,沈栖一把按住梁喑的手,說:“您別下車。”

梁喑陷入沉默,幽幽問他:“沈栖,我就這麽見不得人麽?”

“不是……”沈栖隔着車窗望了一眼工作室大門,小聲說:“我師父年紀大了,師侄們也不知道你和我……是那種關系,我還沒準……我怕吓到他們,以後……以後我再帶你見他們,好不好?”

梁喑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在他眼尾蹭了蹭,“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把我們的關系公開,沒關系。”

沈栖低下頭,很輕地“嗯”了聲。

梁喑也沒打算現在就逼他,擡手幫他解開安全帶,說:“去吧。”

沈栖按着車門,忽然想起件事來,又回頭:“梁先生,獎金什麽時候發呀?”

“什麽獎金?”

沈栖有點不太好意思,支支吾吾說:“就是您辦的生物比賽,我應該能拿第一。”

梁喑眉梢一挑。

沈栖連忙說:“我不是催您,就是問問。”

“好我知道,不用緊張。”梁喑擡手摸摸他腦袋,笑說:“明天頒完獎半小時內發給你,夠不夠?”

沈栖還沒經歷過這麽迅速的獎金發放,以往要走各種流程,從比賽結束到獎金到手至少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這麽快會麻煩嗎?”沈栖遲疑一會,說:“我不要你給我開特例,會讓別人覺得你公私不分。”

梁喑擡手放在他頭上制止了他的話,燈光昏黃的車內,他嗓音低沉認真:“你是我愛人,有權享受我獨一無二的特別對待,同樣的,你有權利吩咐我做任何事。”

沈栖嘴角微微翹起來,雖然不喜歡麻煩別人,可聽他這麽說不高興是假的。

“那別人知道了說你給、給……”沈栖說不出那兩個字,略過去了說:“怎麽辦?”

“疼你天經地義,何況。”梁喑說:“為第一名效力,是梁氏的傳統。”

“您真好,全世界的老板都和您一樣發獎金這麽快就好了。”沈栖真誠感嘆完,有些奇怪地問他:“梁氏什麽時候有這樣的傳統?”

梁喑面不改色接受他的誇贊,莞爾:“剛剛。”

沈栖噎了下,心想梁喑根本就不是他以前想象得那樣公私分明,他只是看上去嚴苛,顯得不那麽昏庸,其實比誰都昏庸。

“我、我走了?”

梁喑側頭看他,似笑非笑地反問:“不然呢?我下去抱你下來?我又見不得人,戴個頭套下去抱你?”

沈栖臉一紅,直接推開車門跳下車,到路對面沖着車窗揮了揮手,他覺得梁喑一定在看他。

工作室裏很安靜,燈也沒開。

八點半,以往這個時候李仁芾都在院子裏教徒孫練戲,不論寒暑都是晚上十點才結束。

“師父?王昊?”

沈栖叫了幾聲都沒人應,到處都空蕩蕩的活像是遭了賊,他心裏有個不太好的預感,快步進了客廳打開燈。

戲箱都還在,幕布燈箱也收的好好的,他走到王昊的房間門口敲了敲,沒人應。

沈栖給他打了個電話,幾乎快要挂斷了對方才接起來。

“小師叔。”

“你不在工作室嗎?他們人呢?”

王昊沉默了很久,像是哭一樣笑了一聲:“我不在工作室了,師祖把我逐出來了。”

沈栖心一沉,“發生什麽事了?師父一直很疼你,希望把工作室都給你,為什麽突然把你逐出去?”

王昊重重嘆了口氣,将那天的事删删減減說了。

“我也想留下,但我沒有辦法,也許皮影戲真的只能這樣了吧。”王昊咬着牙,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句罵:“飯都他媽吃不上,談個屁的傳承,他們說得對,窮配談什麽傳承。”

沈栖陷入沉默,從劉青到王昊,他們每一個人離開都是因為生活。

“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王昊:“小師叔,告訴你又怎麽樣,全靠你拿錢嗎?這些年你貼了這麽多錢進來,有什麽用嗎,該沒落的東西就讓他沒落吧,跟時代對抗的結果就是越來越窮,算了吧。”

沈栖沉默了一會,說:“好,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他握着手機,在群裏發了條消息,這才知道李仁芾把所有人都攆走了。

沈栖站在客廳裏怔了好長時間。

-

翌日一早,沈栖先接到了宗明的電話,吱哇亂叫問他幾點鐘去頒獎現場。

他看了看時間,說提前半小時到。

沈栖起來換了件衣服,看李仁芾還未起床也沒叫他,稍微洗漱了下打算打個車去,結果程術就在門口等他。

“程哥,你怎麽來了?”

程術面無表情地說:“梁先生交代早上過來接您。”

沈栖心裏有點兒熱,上了車順口問他:“那梁先生呢?”

“不清楚,應該去公司了。”

沈栖這才發覺自己的話有點不妥,抿了抿唇不再說話,到了頒獎現場才發現有很多媒體,都在等着公布名次頒發獎牌獎金。

宗明眼睛還有着宿醉的紅,一看沈栖來就抱他胳膊:“沈栖你真是天使,謝謝你送我去酒店休息,我還以為我昨天得睡馬路牙子上。”

沈栖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我就應該讓你睡馬路牙子。”

宗明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太開心了嘛,我第一次拿獎。”

“還沒公布,萬一拿不了呢?”

宗明一挺胸脯,“有你在,咱們組肯定第一。”

沈栖笑了笑,餘光瞥到一臉萎靡的林封,右頰上似乎還泛着紅痕,像是被打過。

梁喑昨天沒碰過他,大概率是回家了被林裕安打的。

“走走進去了。”宗明催促着,第一個跳上臺階。

頒獎現場十分豪華隆重,宗明張了張口,“梁氏真有錢啊,一個比賽就布置成這樣,哎沈栖你說梁老板結婚的時候得布置成啥樣啊?會不會連草坪上的草皮都是空運來的啊?”

沈栖:“……”

宗明杵杵他胳膊,“你怎麽不說話?”

沈栖眼皮跳了幾下,說:“說什麽?”

“八卦一下緩解一下緊張嘛,我聽說他太太特別漂亮,是平洲最頂尖的大美人,不過我覺得這肯定是誇張了。”

沈栖指尖微頓,“為什麽?”

宗明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你最好看,他太太肯定沒你好看。”

沈栖眼皮跳得更厲害了,幹笑了兩聲:“…………可能吧。”

“開始了開始了,我靠好帥!你看那個!”宗明用力杵沈栖胳膊,恨不得把他低垂的腦袋扒拉起來,“你快看啊!”

沈栖從發消息的間隙裏擡了下頭,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沈栖和坐上評委席的那個西裝革履一臉清貴淡漠的男人對視了一眼。

他眼皮微掀,像是不經意地一掃,但其實只落在了固定的一個人身上。

沈栖眨眨眼,低下頭把輸入好的詞一口氣删了,重新打字:您怎麽來了?

沈栖發完,擡起頭看向評委席。

徐令知正好落座,面色不太好看地翻着面前的東西,其他幾個評委側過頭和梁喑說話。

他一邊聽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回應,沒幾秒鐘,沈栖的手機震了一下。

梁先生:我來見證愛人拿獎的時刻。

沈栖指尖有點發麻,擡起頭看了評委席一眼又很快低下頭:那您……會給我頒獎嗎?

梁先生:不會。

沈栖松了口氣,沒等打完字,又有一條消息來。

梁先生:有更權威的人來肯定你的成功。

沈栖心跳一下亂了,擡起頭隔着人海與梁喑對視,像是在人聲鼎沸之中,進行了一場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隐蔽交接。

手機又震了一下。

梁先生: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要害怕鏡頭,如果實在害怕就看着我。

沈栖有些發怔。

梁喑今天特地過來,是為了這個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