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擇木而栖(二)
第52章 擇木而栖(二)
“嗯?”梁喑懷疑自己沒聽清,揉着人後脖頸把他從懷裏帶出來一點,“說什麽?”
沈栖不是沒有脾氣的人,以往不想公開是不想離婚後有麻煩,也不想花時間和別人解釋這種私事,更不想在梁喑強大的影響下生活,但現在流言波及到了他的名聲,自己就不能任由別人罵他,他也不要受這種氣。
“您……您不願意嗎?”沈栖忽然有些忐忑,抓着他大衣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盡管他知道梁喑喜歡他,很疼他,可說出這句話還是不免緊張。
就像一場比賽,即便再勝券在握,也還是會在公布結果的一瞬間提心吊膽。
梁喑還是不說話,就那麽低頭看着他,鏡片後的眼眸沉得幾乎要把他溺進去。
四周安靜得只有風聲,沈栖的勇氣一點點沉下去,抓着他大衣的手指幾乎繃出白痕,疼痛從骨節裏滲透出來。
“要是、要是你覺得現在時機不好那……”沈栖咽了咽唾沫,剛一開口就被人用力按進了懷裏。
那雙大手握着他的腰背寸寸收緊,幾乎要把他揉碎了,也掐斷了他剩下的半句話。
梁喑聲音很沉,隔着胸腔都能感覺到強烈的震動,“想清楚了?公開了就不能反悔,我能封鎖住婚禮,但沒有神到可以公開之後再隐瞞回去。沈栖,不要為難我,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一次。”
沈栖埋頭在他頸窩裏,輕聲說:“我是你正經娶回家的先生,才不是小三。”
梁喑活了二十七歲,從沒對誰動過心。
上學時看同學為了愛情要死要活只覺得幼稚可笑,卻不知道他也會因為這麽簡短的一句話變得沉不住氣,雙手無法自控的狠狠揉着他的脊背,手背上青筋凸起。
“疼……”
梁喑感覺懷裏的人哆嗦了一下,當即把人拽出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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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藏了藏,“沒、沒什麽。”
“手伸出來。”梁喑看他眼神閃躲,低聲命令:“聽話。”
沈栖感覺他語氣一瞬間沉了下去,怕他再生氣,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手遞給他。
關節紅腫,手背發青,一條皮肉外翻的淋漓血痕觸目驚心地橫亘着。
“怎麽傷的?”梁喑嗓音壓抑,帶着克制的冷厲,“誰打你?論壇上那些人?”
沈栖瑟縮了下,想抽回手又被他握着手腕帶了回去,被放大了十數倍的疼痛嗆得他眼睛微紅,勉強忍住了抽氣的沖動和他承認錯誤:“不是,是我打人了。”
“你……”梁喑一股子火氣強行壓下去,足足幾秒鐘才又開口:“下午還有課麽?”
沈栖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地問他:“您不怪我嗎?”
“怪你什麽?怪你讓人欺負了我還不知道,還是怪你知道把自己弄傷?”
梁喑握着他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卻又沒辦法責怪。
他肯動手是會保護自己,這是好事,可受了傷他也看不下去,一來二去只能怪自己沒護好他。
“下午沒課的話,要不要跟我回公司,商量一下怎麽公開我們的關系。”
冷風卷着雪珠子往領口裏灌,沈栖仰着頭看梁喑溫和的表情,卻只覺得眼睛發嗆,淚珠子控制不住往下掉。
梁喑一見他眼淚心就慌了,放輕了動作握他手腕低聲哄。
“怎麽了?手疼?還是不願意去公司?都好,不願意去就回家。”
“別哭,寶寶,聽話別哭。”
沈栖輕輕搖頭,但眼淚卻不斷往外掉。
他手疼,但更難受的是心。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毫無底線地寵他愛他,一切以他高興為準。
沒有責備、沒有埋怨,只有完完全全的包容退讓。
沈栖嘴唇動了動,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一開口就打顫。
梁喑重新把人擁進懷裏安撫,“好好,不要緊,交給我處理。”
沈栖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放肆地将眼淚全浸在他襯衫上。
除了因為論壇的委屈之外,他還忍不住想梁喑到底有多喜歡自己。
他明明那麽霸道,對待別人不留情面,能動手絕不會動口,卻為了他一再修改底線。
小時候他也打過一次架,整只手都是血口子,回家看到爸媽時沒忍住哭了出來,最後只換來了指責與拷問。
他只打過兩次架,都是被逼急了才會動手,可兩次卻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對待。
沈栖不是個愛動手的人,卻踹過也咬過梁喑,雖然也都是被他逼狠了,可他心裏很清楚梁喑不會還手,也不會碰他一指頭。
剛結婚時,他怕梁喑怕得要命,現在這種底氣也是他一點一滴慣出來的。
寶寶、寵愛、這樣令人難以啓齒的“幼稚”他渴望了十八年,終于從梁喑身上找到了。
年少不可得的偏寵,在猝不及防時降臨,強勢收攏,溫柔退讓。
沈栖眼淚掉得兇,快把梁喑心都要燙軟了,心肝脾肺腎凝結在一塊,沒辦法地跟他嘆氣。
“你再哭下去我會覺得你是不是被人威脅了才要跟我公開,好了別哭了,再哭眼睛要腫了。”
梁喑用袖子給他擦擦眼淚,看着紅透了的眼睛心更軟了,“嗯?大點兒聲。”
沈栖嗓子還殘存着幾分沒收攏的哽咽,帶着濃重的鼻音說:“我跟您去公司。”
梁喑車上有應急藥物,沈栖乖乖把手放在他膝蓋上等他處理傷口,手背上血跡雖然已經凝固,但碘伏滴上去的時候還是疼得他一縮手。
他太怕疼了,僅僅消毒就已經讓他覺得像在撕裂皮肉。
“忍着點兒。”梁喑看他臉都白了,毫無血色的嘴唇不住地發抖,活像下一秒就會疼得昏過去。
“能不能不要、不要弄了。”沈栖抽着氣,和他打商量:“貼上創可貼就可以了,我傷口不嚴重,只是看着有點吓人,真的。”
“不行。”梁喑手裏握着碘伏與棉簽,給了他一個不容置疑的眼神。
“梁先生……”
“撒嬌也不行,手拿過來。”
沈栖輕輕咬了下牙,把手放回他膝蓋上。
梁喑盡量把動作放輕,但包紮完還是發現他額頭上冷汗密布,伸手把人攬進懷裏,無奈地想,這麽怕疼還敢跟人打架。
“以後有事第一時間告訴我,不要等我自己發現,我再全能也有顧不上的時候。”
沈栖眼裏發酸,悶悶“嗯”了一聲。
這次走的是公司正門,員工們一路問好和小心又大膽的打量視線讓沈栖有點不知所措。
進了電梯他才松口氣,梁喑的側影映照在轎廂壁上,黑色大衣布料挺括,側臉線條鋒利,怎麽看都是一股高不可攀的精英氣質,卻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學校,為他解決這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栖猝不及防和他在反光裏對視,下意識收回視線。
紅蕊在辦公室裏放了幾份半江月送來的點心和牛乳茶。
梁喑脫掉大衣随手扔在衣架上,又順手把沈栖的羽絨服脫了,“餓了就吃一點。”
沈栖知道這些是他特地給自己準備的,忍着羞赧輕輕點頭。
紅蕊見怪不怪,說:“我已經跟陳校長那邊溝通好了,帖子全部删除,由他們發布澄清公告,我們這邊公開婚姻狀況,另外會對帖子裏發言激烈帶有主觀臆測和侮辱言論的學生提起訴訟,公司法務部……很興奮,他們很久沒活兒幹了,保證會拿出畢生所學逐字研究。”
梁喑說:“做得好了獎金翻倍。”
紅蕊:“好的,現在他們可以更興奮了。”
沈栖覺得他可能被梁喑帶壞了,因為他也有點興奮了。
紅蕊見兩人都沒有異議,又繼續說:“初步的計劃是公布婚禮現場的照片,我已經聯絡了沈家,對外就說梁先生是在一場活動上對小少爺一見鐘情,雙方互有好感決定結婚。因為顧及小少爺年紀小還需要上學,也怕被人打擾,所以梁先生決定壓下婚禮消息,等到畢業了再公開。”
沈栖猛地嗆了一口,梁喑邊給他遞茶邊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沈栖心裏微動,心想哪有這麽浪漫。
第一次見面他明明就一臉冷冰冰地吓唬自己,拿蜂蜜水當酒來吓唬他,還說不肯喝就灌一整桌的酒。
“過來。”梁喑看着沈栖幾乎寫在臉上的想法,朝他勾勾手指,等人靠近了才在他小腹上一點,“忘了?”
沈栖愣了一瞬,低頭看着他的手指又看看小腹,慢半拍的回憶起他曾經的話,耳朵一下子燒起來。
紅蕊看沈栖臉頰通紅,莫名道:“有什麽不妥嗎?”
“沒什麽,幫他确認一下我是不是一見鐘情。”梁喑面不改色地收回視線,說:“你繼續。”
紅蕊看着沈栖乖巧害羞的樣子,猜測是不太習慣公開讨論這種事情,了然道:“至于實驗室的問題,有手續有流程他們也不敢當面指責徐教授和沈栖,這個倒是不用放在心上。我比較擔心的是論文的問題,雖然您瞧不上林封,也不打算用他,但他依然是L……”
梁喑冷道:“他算個屁。”
紅蕊深吸一口氣,很想認同這句話但話到嘴邊還是沒辦法說出沈栖就是比L厲害,能夠一舉反擊,扭轉這個“沾光”的說法。
“那個……”沈栖咬着吸管,慢吞吞舉起一只手:“其實……L可能是我。”
???
梁喑眉頭倏地皺緊,鋒利眸光刀一樣看向沈栖。
紅蕊的手機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撿都沒顧上撿,“什麽?你說什麽?”
沈栖被她吓了一跳,捧着牛乳茶在心裏思忖片刻,把自己和林封的事簡要說了,“L的名字也是我起的。”
一室寂靜。
足足三分鐘都沒人吭聲,沈栖有點緊張,“你們……是不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