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那剛好,我比你大三歲,你可以喊我……姐。”

柳茵茵搖着團扇瞟他。

似是覺得這少年弱不禁風的,看着有點好欺負,便起了些壞心眼想逗逗他。

再次瞟到蕭逸炎鼻尖上的小痣,柳茵茵不自在的錯開了視線,這少年的美人痣長得恰到好處。

小痣色澤淺,芝麻大點若隐若現,在襯上這病弱風的冷白皮,仿佛宣紙上透出的一點晚霞,瑰美又奪目。

正回味美色時,面相柔弱可憐的少年就輕淺的開了下口:“柳娘子。”

柳茵茵微一挑眉:“喊柳姐。”

她其實不太習慣這個時代的稱呼,“娘子娘子”的,在他們那個年代,十九歲正是上大學的年紀。

柳茵茵才糾正過,蕭逸炎又開了口:“好的,娘子。”

“叫姐。”

“娘子。”

“姐。”

“娘子。”

“……”

累了。

柳茵茵嫌棄的站起身,瞥一眼這皮相乖巧,實則好像有點難搞的少年,就提着小籃子準備出去買菜。

她是要攆人離開的,但總不能一早起來就這麽幹。

好歹人家也是她一雙兒女的救命恩人,又嗆了水加重了病情,她招待一頓好吃好喝是應該的。

柳茵茵出門前,把昨晚準備好的碎銀子用小布包上,放到蕭逸炎身旁,柔聲道:“我看你不像這清西村的人,是外地逃荒過來的?”

蕭逸炎目光落在那包碎銀子上,不由得點了下頭。

“那好,這些錢你拿着,晚點離開時,就當做路上的盤纏吧。”

“離開?”

蕭逸炎垂着眼,頭微低着,說話時柳茵茵并未瞧出他眼底流露出的異樣。

少年的唇半抿着,過分鮮豔的色澤透着幾分說不出的詭異,也不知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

柳茵茵邊搖扇子邊往外走:“嗯,別看這清西村只是郡安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小村鎮,說不定哪日,東璃的軍隊就會踏平這裏,這裏并不太平,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那菽岚為何不出兵抵禦?”

略帶嘲諷的聲調響起,蕭逸炎擡眼便是一副“虛心求問”的表情。

柳茵茵無心讨論國事,只記得那群婆娘口中提過的“戰神”。

于是,她淺彎了下唇,靓麗的容貌現出三分疏懶:“或許是打不過那個戰神呗,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戰神?”

蕭逸炎突然笑起來,眼尾垂落成漂亮的弧度:“他是怎樣的?”

“打聽那麽多作甚。”

柳茵茵也笑起來,用扇尖虛空點點,似是沒太瞧得上面前的柔弱少年:“反正不會是你這樣的。”

女子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那句帶有調侃意味的答話還飄在風裏。

蕭逸炎自顧自的站起身,邁着悠然的步伐來到銅鏡前,鏡中孱弱的少年眯了眯眼,而後,二話不說的拖着那張美人榻,毫不費力的丢回了柴房。

佐巡抓着佩劍從屋檐落下,扭開精致的小盒子畢恭畢敬遞來:“主君,藥。”

盒蓋一開,內裏蕩出的苦味堪比黃連。

蕭逸炎眉頭輕蹙,似是厭煩的想要推開,佐巡擔憂的看他一眼,老媽子似的勸道:“主君,不吃又會咳血了,忍一忍?”

蕭逸炎捏着藥丸放入口中,就那般生生的咽了下去,倒也沒難吃到吐出來,只是表情有些難看。

佐巡深知蕭逸炎不喜外人瞧見他這副樣子,微微俯首後,一個躍起重新飛上房檐,身形很快隐匿起來。

柳茵茵去了集市,曲同和曲菀也一早就跟着劉才去河邊學釣魚,僻靜的小院落只剩蕭逸炎一人,少年四處走了兩圈,倏然覺得悶乏無趣。

他坐下來慢慢的品着杯中粗茶,碎末一樣的茶葉攪和成團,幾乎看不出是什麽品種。

蕭逸炎挑嘴的很,卻意外的能忍受這茶碎。

不知不覺,兩杯茶水入腹,日頭盛了些,少年正要起身去屋子裏避一避,便在牆頭瞥到一男子身影。

那人生的黑,胡子拉碴,賊眉鼠眼,似是正預備往小院裏偷看。

蕭逸炎知道他在看誰,畢竟這曲家的柳娘子,确實是難得的美人。

牆角堆着捆粗麻繩,方才還見風就倒的少年,下一刻便将麻繩甩出去,直接套住了那人的脖子。

偷窺的小賊“哎呀”一聲,冷不防的,就被拉到了蕭逸炎的面前。

“看什麽呢?好看麽?”

少年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牽狗一樣的将人提起,好興致的問了聲。

小賊瞧着他一臉病容,存了僥幸,認為此次失手,是因剛剛被這少年偷襲所致。

這麽想着,小賊目眦欲裂的吼道:“你是什麽東西,敢管老子的閑事?看什麽?老子自然是要看柳茵茵那美嬌娘了,難不成看你麽?”

話未完,小賊便覺得套在脖頸上的繩索突然收緊。

窒息感來的猝不及防,他頓時胸中憋悶的掙紮起來。

蕭逸炎不理他泛青的面色,嘴角的白沫,收繩時笑容依舊:“想看是可以的,不過要付出點代價。”

小賊聽得後怕,掙紮的更厲害,可這看着羸弱的少年也不知怎的,力氣竟然如此之大。

他只覺得自己出氣越來越多,進氣卻少得可憐。

終于,他認清了二人懸殊的差距,惶恐的開始求饒。

因為他隐隐覺得,這少年是真敢勒死他。

聽他困難的發出求饒聲,蕭逸炎微松繩鎖,掀唇問道:“現在還看麽?”

小賊忙不疊搖頭:“不、不看了!以後都不敢來了!我真的不敢看了,求求你放過我!!”

“哦~這樣。”

蕭逸炎煞有介事的點着頭,又開始收緊繩索。

繩索松了緊,緊了又松,逗狗一樣,不多時,少年玩膩了。

就在小賊以為蕭逸炎終于肯放過自己,少年卻不知哪裏尋來了一條蟲子,那小蟲殼蓋成亮金,盔甲似的還有些漂亮的紅紋。

蕭逸炎眼疾手快的把蟲子塞進他口中,一怼他下颚,他就被迫咽了下去。

少年丢開繩子,又悠閑的喝起茶來:“看在你這麽怕死的份上,那我就讓你……死的在痛苦點。”

小賊恐懼的望着蕭逸炎,還沒等發出驚叫,就被屋頂上下來的兩名暗衛捂住了嘴。

二人将暴斃而亡的小賊帶走,頃刻,小院就恢複了寧靜。

蕭逸炎在郡安城見過這小賊,是菽岚國主正在通緝的采花大盜,被他禍害致死的女子不計其數。

少年哼笑着放下茶杯——

真難得,他竟然也會做件好事。

須臾,屋門被推開,拎着滿滿當當一桶魚的曲同抹着汗走了進來。

曲同喘口氣,還不忘和對街的劉才擺手:“才叔,我晚點收拾好了,給你送去幾條!”

說完,他擡頭看曲菀:“姐,去把木盆拿過來,我要宰魚了。”

二人說完話,正瞧見靜靜望着他們的蕭逸炎。

曲同眼眸晶亮,放下魚桶就跑了上來:“大哥哥!大哥哥你好些了嗎?我還說想給你去請個大夫呢!”

曲同人過來時滿身都是髒污和魚腥味,蕭逸炎飛快瞥一眼被蹭到的衣袖,破天荒的沒有動怒,而是平靜的回答了問題:“好多了。”

曲同嘿嘿笑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寫滿了喜悅:“太好了,我和家姐昨晚擔憂了整夜,現在總算放心些。”

質樸的男娃毫不掩蓋他的情緒,說完就跑去一邊準備宰魚。

蕭逸炎不理解曲同在高興什麽,但也沒有多問。

沒一會兒大門被“咚咚”拍響,鐘麗香過來送香葉:“待會做魚放裏邊一點,能提香。”

風風火火的剛送過來,又熱熱鬧鬧的走掉了。

蕭逸炎不自然的皺了皺眉,忽然覺得這清西村吵得很,但卻沒有以往那種因吵而煩悶到想要殺人的念頭。

不過吵歸吵,他并沒忘了此行的目的。

待到姐弟二人收拾幹淨了魚,蕭逸炎便起身走了過來:“你們……念過書麽?”

曲同和曲菀見大哥哥願意跟他們說話,便興高采烈的圍住了他:“爹教過。”

“那……會寫自己的名字麽?”

蕭逸炎問的随性,曲菀也沒多想,撅起個草棍,就在地上一筆一劃寫起來:“會的,第一次學字,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曲菀”兩個大字寫的歪七扭八,雖筆體幼稚,但也工工整整。

只不過——

蕭逸炎蹲下身,瞧着那姓氏,表情異樣:“曲?”

曲菀笑着點頭:“是呀。”

蕭逸炎眉頭蹙的更重:“這字可讀作一聲或是三聲,并不讀二聲的音。”

聽到這個,曲同則哈哈的笑起來:“我們清西村人有口音,所以才會把這個字讀作二聲呢。”

姐弟笑的歡暢,并未注意到蕭逸炎微變了的臉色。

二人正笑着,柳茵茵就提着一籃子蔬菜和肉進了門:“同兒莞兒,接下來這做飯的事,為娘可就得交給你們了。”

姐弟倆高高興興的答應着,提上籃子就進了廚房。

-

晚間,月落中天,清冽的風卷着小院裏的飯香緩緩往外飄去。

柳茵茵主動給蕭逸炎倒了杯茶,“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一雙兒女,今晚多吃些,也有助于你恢複身體。”

蕭逸炎象征性的客套道:“娘子也救過我兩次,該是我謝謝娘子才對。”

二人假惺惺的你來我往幾句,柳茵茵含在口中的話也醞釀的差不多了。

她不傻,白日裏就瞧出蕭逸炎并不想離開,但她管不了對方想不想,總歸,這人她不能留下。

柳茵茵吃掉塊魚肉放下筷子,鄭重看向少年,吸了口氣,笑道:“阿炎,過了今晚——”

“我等下,便會離開。”

蕭逸炎一反常态的開了口,倒令柳茵茵有點訝異:“你說什麽?”

少年嘴角蘊起三分笑意,眼底滲出不複僞裝的冷薄:“打擾一晚已給娘子添了不少麻煩,今日一別或許此生都不會再見面了,感謝款待,祝好。”

蕭逸炎幹幹脆脆的飲了茶,起身推開院門,披着夜色,須臾便消失在巷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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