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如果等北萼或者南萼,又或者是庚族人那邊的卦術師發現她的失蹤,那可太晚了。
對面這個伯妤和自己卦術水平相同,身體素質卻不一樣,對方遲早會把自己拖死。
庚族人那邊的卦術師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何況伯妤從一開始就是行蹤不定的人。
等北萼兄妹倆想起來找自己時,自己早就被耗死了。
而他們兄妹倆也沒了能傳送人的活卦子,因為唯二的能傳送人的活卦子都被用在自己身上,還都用壞掉了。
至于現在閉上眼睛召喚巽神老頭,他能不能出現自己夢裏都兩說。
現在多在夢裏和別人聊一句,自己的危險也會多幾分。
畢竟對面那個時刻盯着自己的伯妤可不會睡着。
“我認輸。”伯妤擠出一個笑來,“別打了行不行。”
對面的少女卻不依不饒:“不行。我要你今天死,為何要等到明天?”
林間的夜風吹起她的發絲,拂過她堅毅的臉。
風劍又從虛空之中頓出。
铛铛铛。
風劍互相擊打的聲音響起在空中。
在風劍厮殺的時刻,伯妤已經掐破自己的大拇指,抹了一道血在卦盤上的巽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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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微不可見,對面的人只注意着風劍的方向和伯妤的位置。
伯妤真的不想這樣升級來着。
明明北萼兄妹倆已經幫她找到有二級玄氣的玄牛了。
“我累了。”伯妤對着對面喊道,“休息一下行不行。”
“不行。”對面的少女依舊态度堅決。
不消片刻,又有幾十道風劍從她身側的虛空而出,往伯妤的方向飛過去。
但這一次,伯妤可沒有再用風劍來擋了。
幾十道風劍并着原先在空中的幾百道風劍,往伯妤心口戳了下去。
鮮血從少女的胸膛裏迸出,随後飄灑下來,彙成一股小小的血泉,往身下流去。
對面的少女緩緩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用鐵刀往地上伯妤的屍體戳了幾下,确認對方是不是死透了。
看樣子,确實是死透了。
“真無聊。”少女眨巴着眼睛,英氣的臉上掠過些許失望,“又死一個主人。”
作為四級艮術師活卦子懲罰的化身,每次食用的主人魂魄到一定量之後,它都能變成和主人一樣的人。
擁有同樣的外表,同樣的卦盤,同樣的卦術,同樣的出手手法。
因為在主人身邊待得夠久,吸取的從魂魄帶來的記憶足夠多,它可以從對戰水平上達到和主人一樣的水平。
而主人就沒那麽幸運了,因為主人的身體素質向來不如它的。
雖然每次幻化成人形,只能維持三天三夜的時間,但這足夠它拖死每一任主人了。
少女站起身來,轉身的片刻中,她感覺自己身後屍體上的眼眸好像動了一下。
會是幻視嗎?
頭頂上的樹葉随風晃動着,月光打在樹葉上,晃動的影子也被投到樹林裏的地面上。
少女轉過頭去,又不得不去觀察了一下地上那個手下敗将的屍體。
下一瞬,無形的風鈎從四方憑空而出,鈎住她的脖子,使勁往不同的方向扯,一副誓要把她脖子扯斷的架勢。
這個少女下意識地用手去把這些風鈎摳下來,但越摳風鈎就鈎得越緊。
而她想調動四級艮術師的活卦子,來把這些風鈎扯下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有一雙一模一樣的青銅大手,覆蓋在她調用出的這張青銅大手之上,死死拽着對方,不讓對方前進。
少女擡起頭來。
月光下,那具屍體已經坐了起來,雖然鮮血遍身,但仍然好整以暇地握着手裏的卦盤,看着她。
風劍從虛空之中走出,在少女惡狠狠的目光裏,撲向坐着的伯妤。
都說了不想打了啊。
伯妤無奈,點亮巽格。
幽幽藍光泛起在夜色中。
風劍碰上迎面而來的風鈎,很快就被卡在原地。
這些風鈎可不是普通的鈎子,它們個頭嬌小,卻被無形的風繩牽引着,可以自由地變換方向,相比之下風劍掉頭轉向時就顯得笨重一點。
而風鈎自身卻像一個動物的爪子一樣,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往內收縮,內裏是多邊形箭頭一樣的鈎子。
這樣造型複雜的鈎子,極易卡住平滑的風劍劍刃,并于短暫接觸時間內給人的皮肉以重傷。
對面少女的風劍不但紛紛被絞住,她自己的脖子也被密密匝匝的風鈎包裹着。
風鈎如有意識一般,使勁往站着的少女脖子邊擠,邊擠邊一下一下地往深處刮去。
就這麽左一鈎右一鈎,少女脖子上的血肉被一片又一片地割了下來。
最終她的脖子支撐不了她的頭,頭便輕輕扭了一下,和身子一樣“啪嗒”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次是伯妤看着對方的屍體,然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相貌可以複制,卦術可以複制。
而用自己生命作賭的勇氣,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輕易複制下來的。
地上的屍體逐漸開始變化着,過了一會,已經看不出人形,也不像一條灰狗,而是一團渾濁的霧氣。
這縷渾濁的霧氣中,突然有幾絲金光竄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飛向伯妤手中卦盤裏的艮格。
這……
自己的複制品裏也有玄氣,而且是初級玄氣?
伯妤右手持盤,左手懸于刮盤之上。
小風刮到艮格時,亮出一抹比之前更濃一些的紫光,證實了她的想法。
這片大陸真是有夠神奇的。
伯妤現在努力盯着右手上的青銅戒指,試圖集中注意力。
因着巽道和艮道的接連升級,她現在腦袋疼得都快要爆炸了,遠勝于身體上受的傷。
頃刻間,一股自天地而生的巨大力量,開始把她往卦盤裏推。
“這懲罰随時可能會降下,也許是很多年之後,也許是下一秒。”
巽神老頭曾經說過的話,很合時宜地響起在耳畔。
現在難道就是卦道力量降下對她懲罰的時候嗎?
不要啊,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想變成和卦盤黏在一起的怪物啊!
伯妤奮力用手推開把自己往裏吸的卦盤,但天地間的這股力量太強大,以至于她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她與卦盤之間的吸力越來越大,仿佛她本來就和這個卦盤是一體的。
不要。不要。
伯妤心中默念着,開始往樹林邊緣處瞬移過去。
但每次瞬移後,林間會立馬生出一股妖風,把她刮回卦盤被她丢棄的地方。
這股力量随着時間還在不斷增長中,伯妤感覺內髒都被擠壓得亂七八糟的。
最終整個人在這股強大的力量中,扭曲變形,随着這股強風吹進了卦盤中央。
-
“卑乙這到底是怎麽想的。”
“乙族的人就是這個德性呗,想到什麽幹什麽,完全不考慮後果。”
“也許後果就是他想要的,讓各族各國王子厮殺,最後他坐享其成,沒有可以威脅他的人了。”
“哈哈,他倒是會這麽想的。”
外面卦術師的閑談聲,陸陸續續傳入這間屋子。
而屋內的兩個人,倒是對外面熾熱的話題不是很感興趣,此刻兩個人靜靜地坐在床邊,看着桌上的青銅卦盤,發着呆。
“這應該就是東萼的卦盤沒錯了。”南萼終于出聲,指着卦盤背面一處輕微的磕碰處,“我當時給東萼的,就是這個卦納,因為這邊有點磕碰的地方,所以我之前一直留在家裏,當作備用卦納。”
東萼消失三天後,兩人思慮再三告知了昆庚長老,請求派出守衛和卦術師,全城搜尋東萼。
因為東萼跟巽神有所關聯,昆庚長老還算上心,派人這事上沒有馬虎。
不到半天,這個卦盤就被送到了北萼這裏。
“我想也是。”北萼點頭道,“庚族裏最高等級的卦術師看了卦象,說東萼最後出現在那片林子裏。這個卦盤就是在那個林子的地上找到的。”
“但更多的細節卦象就看不到了,你知道的,卦象這種東西,有時候能幫你的并不多,挺邪乎的。”
南萼嘆了一口氣,似是默認了這一事實。
“那我們要不要把這個卦盤送回去。萬一她回到那片林子,想找回她原來的卦盤,但是找不到,又出現了危險的情況,怎麽辦。”南萼又皺着眉開口道。
北萼立馬搖了搖頭。
“林子那邊已經有人輪番守着了,東萼要是回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的。相比回來找不到卦盤,我覺得卦盤随意丢在地上,然後被其他人拿走會更嚴重。”
“也是。”南萼表情逐漸堅定起來,“我們以後閑下來的時候,可以多去那片林子看看,說不定比守衛們早一步碰到東萼。”
“好。”
南萼目光又放到桌上的卦盤上:“你說東萼她會不會……”
“不會。”北萼回答得很幹脆,“我點亮不了卦盤,她沒有變成活卦子。”
“但總感覺她這個卦盤上沒有什麽死氣,應該沒有死。”
南萼聽了這個回複,愁容反而沒有消散。
一個個可能性被否定後,那個充滿未知的最後的可能性,反而顯得更加的可怕。
“妹妹。”北萼輕拍南萼的肩膀,臉上露出鮮見的屬于大家長的神色來。
“我覺得你可以姑且先相信一下她。”
“是因為她聰明麽。”南萼無甚力氣地回着,東萼和叢棘會的坎術師們打交道的場景,漸漸浮現在眼前。
“不止。”北萼果斷回着,目光也放到桌上的卦盤之上,“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她身上有和坎神溝通過的氣味嗎。”
“嗯。那應該是曾經坎神想殺她吧。”
“她身上和艮神溝通過的氣味,其實比和坎神溝通過的氣味還重。”
“什麽?”南萼望向比自己高一個卦術等級的哥哥,忍不住問道:“你确定你沒感知錯?”
“我确定。”
南萼聽着哥哥的話,眼睛逐漸裏有神起來:“她不僅和巽神有聯系,還和至少兩個其他的卦神有聯系?”
北萼在南萼瞪大的眼眸裏,點了點頭。
系在外面木栅欄上的玄牛的“哞哞”叫聲,适時響起。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