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伯妤倒是沒想到婦捷還能瞬移。

瞬移得如此之快。

即使十一個伯妤召喚出無數只鋒利的風劍,織成一張已經很密的“天羅地網”——

對方也能迅速地從細小得幾乎看不見的網眼裏逃出來。

她似乎渾身滑溜溜的,就這麽絲毫不會受傷地轉來轉去,在各個網眼裏穿梭着。

每當伯妤認為攔住她的那一圈風劍之網已經沒有網眼時,婦捷總能再擠出一個網眼出來。

而伯妤的風鈎每次抓到她的時候,就像碰到一片光滑的牆壁,風鈎的四個爪子只會有氣無力地垂下身子來。

雖然這裏是地面之上,但婦捷卻像游在大海裏的魚兒一樣,去哪兒都毫不費力。

幾十個回合下來,伯妤的眼睛逐漸泛起猩紅之色。

她此刻迫切地、迫切地、迫切地想要抓住對方。

抓住對方身體裏的每一個器官,然後撕成碎片。

十一個伯妤的卦盤裏的坎格,同時亮起熒熒綠光。

昏暗的地下牢房裏,這點點綠光猶如黑暗中升起的帶着毒液的花朵,朵朵連接起來,妖豔無比,像食人花張開了吃人的利齒。

四級坎術,抓握器影。

圍着婦捷的那一圈頭發分成三股的少女,左手上都出現了一團血淋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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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有的風影手上抓的東西大一些,有的風影手上抓的東西小一些。

“痛嗎。”十一個伯妤看着包圍中的婦捷,笑得有點殘忍。

她們使勁捏了捏手裏的這團血肉。

這可不是普通的血肉。

有的是婦捷的胃,有的是婦捷的心髒,有的是婦捷的腸子什麽的。

雖然都只是幻影,但是将它們拿在手上,那中了此坎術者,就會有一種自己相應的器官暫時被掏出身體的感覺。

如果對這些幻影施加傷害,那麽中了此坎術者,體內就會産生相應的痛感。

這可不是人的外在皮膚,而是供養着人的活生生的器官。

痛一下,很要命的。

更何況一次四級坎術只能抓住對方一個器官,而伯妤把這個坎術疊加在了她的四級巽術之上。

畢竟很少有人能同時是四級巽術師和四級坎術師,或者成為其中一個四級卦術師,再擁有另一個四級卦術師的活卦子。

所以兩者疊加起來,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威力。

那婦捷的十一個器官,就被伯妤如同施展淩遲之術般緩慢地揉捏着。

婦捷的額頭上,也慢慢析出冷汗。

她需要認真起來了。

随着一聲非人非畜的怒吼,降臨在這間牢房的每個角落,婦捷的脖子後面迅速長出了一個新的脖子,緊緊連接在原來的脖子之上。

這個新的脖子上,又生長出了十一個類似鳗魚的魚頭來,雖然只是幻影,上面卻不停地往下滴着令人發嘔的粘液,海水的腥味也開始充斥在這個空間。

婦捷輕輕一搖脖子,後面新生脖子上的十一個變得跟銅鼎一樣大的魚頭便伸了出來,左右甩動,一下子撞碎了十一個伯妤手裏的器影。

血淋淋的器官接連消失,十一個伯妤也因為受到撞擊,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些魚頭可沒有善罷甘休,繼續攻擊着前面的伯妤和風影們。

眼看着魚頭就要吞下自己,無數的風劍和風鈎都被魚頭上的粘液所吞噬,對它根本沒有任何效果,伯妤只得又調用出青銅大手來。

她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同時使用三種高階卦術的情況下,她似乎只能調用出一只青銅大手,而其餘的風影可就沒有青銅大手了。

伯妤收回風影,用青銅大手勉強與魚頭應戰着。

局勢一下子由攻變守。

青銅大手一會擊打可長可短的魚脖子,一會擊打渾濁不堪的魚眼睛,但這些魚頭受到的傷害也不大,仍然能對綁着赤色發帶的少女發動新一波的追擊。

伯妤也只能在青銅大手攻擊魚頭們的時候,瞬移躲避魚頭的大嘴和粘液,找不到出手的時候。

好幾次,魚頭已經快把她逼到幾乎無可躲藏的地步了。

這些魚頭和婦捷一樣,瞬移尤其之快。

比起卦術師從一個地點瞬移到另一個地點,婦捷掌握的這種力量倒像是能讓自己的存在分布在空間的每一處角落,只不過适時讓自己的其中一部分顯現出來而已。

不到幾瞬,伯妤的袖子和腿腳上的衣料已經被咬去了大半,胳膊上也不少深可見骨的傷。

而魚頭們中央的婦捷,卻好整以暇地看着快無處可逃的少女。

看樣子,婦捷勝利的可能性很大。

伯妤一邊逃竄一邊想,婦捷身上掌握的力量,到底相當于是幾級卦術師的力量?五級?六級?

是湘水神女賜給她們力量的嗎?

她已經使出了不少最後的招數,但婦捷仿佛剛剛才應戰似的。

雖然伯妤可以保持清楚的神智,內心卻被慌亂之情纏繞,以至于耳邊出現了幻聽——

一聲低低的蛇吼。

她還沒來得及去研究這聲幻聽,就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一種切實的,屬于老人的聲音。

“孩子,想要幫助,何不喚我?”

“哈哈哈……”

嚴肅和癫狂的語調交替着,而伯妤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說話是這樣的。

巽神。

确實當她升級為高階巽術師之後,巽神找到她會更方便一點,不會局限在她昏沉的睡夢中去遇見她。

還沒等伯妤回應,她就看見這個空間的風流動起來,風所攜卷的力量越來越大。

風雖起于無形,但在巽術師的眼裏,都是有形狀的。

這股風的力量可比得上她的上萬只風劍、風鈎。

也許還更強。

帶着令人窒息之感,這股風逐漸開始擁有巨大的身形。

連婦捷也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她雖然看不見這巽術的形狀,但本能地覺得感覺到一種力量的壓制。

絕對力量的壓制。

伯妤墨色的眼眸裏,倒映出三堵高大的風牆來。

這三堵風牆從三個方向往內收攏,把婦捷生生地困在這個無形的三角形內。

三堵風牆邊緣相連,形成閉合的三角形後,還在向內收縮。

此刻婦捷的十一個魚頭不停拍打着風牆的牆壁,卻怎麽也穿不過、傷不着這堅硬又無形的牆。

被風牆擠變形的魚頭像沙灘上擱淺的海魚,奄奄一息地飄在空中,最後身形越變越小,活生生地被這風牆給逼了回去。

婦捷面色蒼白地留在這個風牆內,瞬移不出去,使不出更多的力量,也幻化不了牛鬼神蛇來攻擊對方和拯救自己。

比起她對面那座鐵做的牢籠,她現在所處的三堵風牆之內的空間,才更像一個真正的牢籠。

一絲逃出去的可能都沒有。

巽神沒有讓風牆進一步往裏擠壓,使牆裏的人很快窒息而死。

不知是因為身處虛空之中,無法使出更多的力量,還是在等他的繼承人的反應。

伯妤得以緩了過來,重新調整思緒。

她嘴角勾起,手中卦盤上的艮格亮起。

面容柔和的少女往前走去,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婦捷面前的這堵風牆。

她雖然也沒想到,但嘗試了一下就立馬明白,似乎只有對方才會被控制在風牆之內,風牆對自己毫無效果。

婦捷看向伯妤的眼神依舊沉穩,似乎死神在前,她也認了是自己的莽撞造成的自己的死亡。

她沒想到這個少女的力量,竟然跟一個卦神的力量不相上下。

普通的卦術師可從不是她的對手。

對方能使出三種高階卦術,一副不受任何卦道力量懲罰的模樣已然超出她所料,沒想到還能絕處逢生,反壓自己,讓自己竟毫無還手之力。

但看見少女手呈抓握狀,似乎正抓着一把無形之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嗤笑了一下。

這個少女不用無形之牆繼續往內擠壓,逼迫自己窒息而死,而是選擇用無形之劍來結束她的生命?

阿拉比卡難道不知道,這些劍一碰到她就打滑掉落,根本傷不着她嗎?

下一瞬,婦捷的笑容就凝固了。

數不清的黃沙突然出現在這片空間之內,直向她和少女手中的無形之劍襲來。

沖過來之後,黃沙便緊緊地黏在目标物之上。

幾個眨眼後,婦捷的整個皮膚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黃沙所覆蓋,黃沙還在朝她表皮底下的血肉前進。

在微觀的世界裏,光滑堅硬的表面已經被重塑成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面,可供任何利器深入。

而為了保險起見,伯妤的風劍上也被裹上了一層黃沙。

往表面光滑堅硬如鏡子一樣的東西上插一刀難,往沙人身上插一刀,總會容易點吧?

伯妤手裏的沙劍已然瞄準了婦捷的心髒部位,輕輕戳開了一層她的表皮。

婦捷咬着牙關,冷汗泛起,準備忍受接下來的錐心之痛。

但少女這金黃色的沙劍卻沒有再往前伸進一步。

伯妤笑着對面前夷國的首領說:“這下,你總算可以相信,我不是汶國派來的間諜了吧?”

話音剛落,狹窄空間裏的所有黃沙立刻消失不見,少女垂下左手,似乎也送走了那把剛剛在她左手上的無形之劍。

婦捷氣喘籲籲地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神色自若,笑得人畜無害的少女。

……

川蕪看着眼前動了一下又昏死過去的蛇屍。

她本來閑着沒事幹,再次上山尋找擁有更高級別玄氣的蛇鱗無果時,無聊地把幾片蛇鱗重新扔到了蛇屍身上。

誰知道這蛇屍居然抽搐了一下,她好像還聽到了蛇頭方向傳來的嘶吼聲。

也沒人跟她說這三頭六尾的怪物還能複活啊!

吓得她立馬進入備戰狀态,但随着蛇鱗自然掉落在地,這條巨蛇又重重往後摔倒,跟它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之後等了半天,蛇屍身上再無動靜。

川蕪才得以長舒一口氣,坐在山地上。

這蛇是她和東萼合力打死的,要是真複活了,估計東萼不來她一個人也應付不過來。

如果再給她個三百年的時間,她倒是能把山下的村民們訓練成可以幫她牽制住蛇的卦術師,反正這裏蛇鱗多的是。

但要是忽然出現突發情況,就不好了。

她內心倒是生出一絲希望。

希望在下次出現突發情況的時候,那個有着超乎年齡的冷靜的小女娃,還能回到她身邊。

不過話說回來,東萼出去了之後,是回了汶國嗎?還是又去了別的地方?

她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她個頭那麽小,會有人欺負她嗎?

不對不對。

坐着的川蕪輕輕搖了搖頭,泛着金屬光澤的青銅耳墜随着她身體的擺動而搖晃。

要欺負也是她欺負別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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