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赴約（六）

赴約（六）

兩人細膩而溫柔地交換着唇舌的氣息，黃少天身上有濃重的藥味，但葉修完全不在意。而黃少天的鼻腔裏飄入香水的氣味，他迷迷糊糊心想，葉修竟然還噴了香水？

但那香水清冽沁心，最後還帶着一絲勾人的餘味，仿佛情人之間留下的親昵。而這份親昵正好契合了黃少天現在的心情，他想與葉修親密不再分開，卻又擔心自己成為葉修的阻礙……

于是他回吻了葉修一會兒，卻又主動拉開了距離，一邊喘息着，一邊垂頭低聲道：「我這樣子，還不一定能好好參加考試，你走吧……葉修，我不想影響你。」

「到底是什麽讓你覺得一個高考在我心裏會比你還重要？」葉修挑眉，坐在床邊捧住黃少天的臉頰，讓他注視着自己。

黃少天看着眼前少年的面容，一眉一目，每一寸肌理，都是自己喜歡的模樣。

葉修深黑的瞳孔裏倒映着黃少天癡戀的樣子，那模樣讓葉修喜歡得緊，他又細細吻了黃少天的嘴唇一番，然後松開，笑道：「之前對我總是那樣大膽，現在倒是膽小得很。」

黃少天臉頰一熱，覺得羞恥極了。可葉修又不讓他躲避，他只能看着葉修。

「少天，你在擔心什麽？」

葉修的問題讓黃少天呆愣了幾秒，他看着葉修，眼眶也有些熱。

「我不想你出國，我想你留在我身邊，我想要變得很厲害，可以保護你，不讓爸媽他們欺負你……」

說着說着，少年晶瑩的眼淚滴滴滑落，透明的水珠浸濕了葉修的手指，溫涼卻灼燙着葉修的指尖。

葉修輕聲一嘆，為黃少天擦去眼淚，低聲道：「你先前不是已經答應了我，和我一起去國外讀書嗎？」

「……啊？」擦去淚水的眼睛猛然瞪大，露出呆呆的目光，黃少天完全不記得有這麽回事。

葉修笑了，摸摸黃少天柔軟的頭發，說道：「我們一起去國外讀書，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等畢業了，不準你去其他公司工作，你要做我的秘書，永遠陪伴着我。」

葉修的話讓黃少天更加摸不着頭腦了……一起去國外讀書？秘書又是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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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天，我媽還挺迷信的，說我必須要來這兒讀高中，說我會遇到命中注定的人。我以前一點都不相信她，雖然說做生意的人難免會有些迷信，但這也太離譜了點——」葉修面帶微笑，緩緩說着：「不過現在我信了，幸好我來了。」

将黃少天抱入懷中，葉修回憶着曾經的夢境。

那個夢裏——

黃少天渾身是血，與他道別。

他看着死去的黃少天，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跟着死去了。那種痛到極致、連死亡也無法平息的絕望，讓他無比懼怕。

那個夢裏的自己，後來孤獨一生，活得像行屍走肉，生前死後，都只有思念與遺憾。

既然夢中過往已不可追，那麽夢醒時分……

葉修絕不會再讓遺憾繼續。

「……葉修，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呢？」黃少天在葉修的懷裏溫存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驚醒，「什麽一起留學？什麽做你秘書？我怎麽聽不懂？我就睡了一覺，現在是幾幾年？」

葉修笑出聲，也懶得解釋，起身道：「之後你會知道的，別擔心。雖然我沒有說過我家的情況，但是我看上去也不像個窮人吧？我總覺得少天你好像對我有什麽誤會，我怎麽會讓你跟着我受苦呢？」

黃少天聽得一愣一愣，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

聽葉修的口氣，好像一切都和黃少天想象的不一樣。

……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從哪裏開始誤會的呢？

沒有人解答黃少天的疑問。

接下來幾天，極其專業體貼的醫生和護士照顧着黃少天的身體，雖然骨折一時半會好不了，但黃少天身體的狀态被調理得很好。

就這樣，在葉修的陪伴和安排下，黃少天順利地參加了高考，還去了學校的畢業歡送會，和老師同學們一一道別。

黃爸爸和黃媽媽已經完全默許了葉修的存在，黃少天也不敢多問，畢竟葉修這段日子透露出來的東西——

實在足以震撼他全家。

接送的人員，接送的車輛，出入的場所……

葉修這些天帶着黃少天見識到的，屬實是一個普通人家的高中生完全接觸不到的東西。

黃少天終于知道葉修為什麽要租房住，也終于知道葉修說的吃膩了的東西到底是些什麽，還知道了葉修的另一面——

不是吃着泡面、研究游戲的高中少年，而是成熟淡定、行事周全的世家少爺。

因為葉修以前實在太過于低調，而導致其在黃少天心裏的印象偏差過大。

黃少天一時間習慣不了，連帶着在平時的相處中，黃少天從之前的主動狀态變成了被動狀态，像個小媳婦似的，不敢反抗葉修的任何決定。

留學的事由葉修一手安排，語言的學習也沒有落下，黃少天本來就聰明，在葉修的陪伴和指導下，口語突飛猛進。

之後的事等出國後再慢慢教黃少天，這是葉修說的。黃爸黃媽現在反正是敢怒不敢言，任由葉修安排自家兒子。

但孩子能出國學習、見識更廣闊的世界，父母還是支持的。只是這個暑假，葉修就沒讓黃家父母見到過黃少天幾次，也屬實是夠霸道。

黃少天十幾年來一直都有父母的陪伴，一兩個月不見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葉修天天與他膩在一起，兩個人能幹的都幹了，只差最後一步——

黃少天心裏癢癢，以目前的情況，他想壓葉修估計是壓不住了……雖然有點不甘心，可若是葉修壓他，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啊。

但葉修遲遲不與他做到最後，是為什麽呢？

×××

最後，八月初的某一天，當黃少天終于扭扭捏捏問出來的時候，葉修差點笑噴，他親了親黃少天的嘴角，低聲道：「當然是考慮到你骨折還沒好，腿不方便啊……笨蛋，對我就這麽欲求不滿嗎？」

被葉修火熱的眼神注視着，黃少天趕緊把冰棍塞進葉修嘴裏，高聲道：「才不是！才沒有！別亂說！吃點冰降降溫！」

「等你傷好了，到時候可別說承受不了……」葉修咬了一口清甜的冰棍，邊吃着邊笑着說道。結果聽得黃少天面色發熱，又搶過冰棍嘎吱嘎吱吃起來。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屬于夏天的冰涼把兩個人身體裏的炙熱漸漸帶走了一些。不過原本就正處于「熱戀」中的青年，最後還是難免唇舌交纏，又是一番親昵。

休養了快兩個月的骨傷已經好了大半，距離兩個人離開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國外的事葉修早就安排好，黃少天什麽也不用管，只用收拾好東西，帶上自己跟着葉修走就行。

離開之前，喻文州約黃少天出去吃了一頓飯。與葉修膩在一起的時光，甚至讓黃少天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這個青梅竹馬，因此也就無所謂讨厭或喜歡的情感了。

黃少天心情很好，連帶着與喻文州吃飯的時候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原就模樣俊秀的青少年在笑意的襯托下，更顯精神又可愛。

「去了國外，要照顧好自己。」

「就知道你要啰嗦，我當然會照顧好自己啦！」

「如果葉修欺負你，就告訴我。」

「切，說得好像你打得過人家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打不過？」

「你就算打得過他，葉修家那麽多保镖，你也打得過？」

「那我自然有別的辦法。」

黃少天歡快地咽下一塊肉片，然後笑出了聲。喻文州看着黃少天的笑容，心裏微微苦澀，卻滿含溫柔與祝福。

「好了好了，現代社會，說什麽打打殺殺，葉修要真心欺負我，我就跑啦。」

「也行，你跑遠點，別被他抓到。」

「哈哈，我開玩笑的啦。」

「那我可是勸分不勸合的。」

喻文州挑眉，坦坦蕩蕩地說着。黃少天還當自己這青梅竹馬只是不看好同性之間的戀情，也沒有計較。

「我和他之間要是真的有矛盾，也必須由我和他兩個人一起溝通解決。逃避的話什麽也不能改變，這點我還是懂啦。」

「……少天看着單純，其實真的很聰明啊。」

「你這是誇我嗎？啊？」

黃少天假裝生氣地蹙眉瞪眼，還故意從喻文州的盤子裏搶走一塊肉吃。喻文州輕笑，他一瞬間回憶起那個夢裏，有一個晚上，黃少天在火堆旁也是這般與他閑聊，只是那個「黃少天」帶着無法言說的心事，于是最終他們錯過一生。

不像現在，天真惬意，不同的只是喻文州——不再是黃少天喜歡的那個人了。

「當然是誇你了，不管什麽時候，你都很勇敢，很厲害。」喻文州深深地注視着黃少天，像是要永遠記住此刻的模樣。

黃少天沒有多想，他仰起頭笑了笑，很是得意，「那當然，雖然我爸媽很喜歡你，你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但我也确實不賴吧，哼哼！」

喻文州搖頭失笑。

真可惜啊，這般可愛，這般率直的人……這一世不會再屬于他了。

這就是膽小的懲罰嗎？若是那一世，他敢于面對世人的非議，不懼怕未來……也許，生生世世，這個人都會是屬于他的吧。

——這一世輸給你了，但下一世可不一定了。

喻文州淡然地喝了一口啤酒，耳邊聽着黃少天的閑扯，輕輕微笑。

覺醒的記憶告訴他，他們三個人，每一世都會糾纏在一起。

會在不同的世界，又或者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時代。

只是恰好，這一世與前一世相接，誓約勾連，喻文州無法阻止，只能讓黃少天還了葉修那一世的約定。

……

一頓飯吃完，喻文州送黃少天回到了葉修家的別墅。

葉修見黃少天回來，也沒問聊了什麽，把人從輪椅上抱下來放在自己大腿上，笑道：「吃飽了嗎，少天。」

黃少天愣了愣，撓撓臉頰道：「挺飽的，都是我愛吃的菜。」

「以後少跟喻文州單獨相處。」葉修揉了一下那軟軟的發絲，淡淡道。

「啊？雖然他也沒有明顯支持我們，但是也不反對啊，幹嘛要少跟他來往呀？」

「我怕你心直口快，一時不察，對人家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承諾。」

「哈？臭老葉！我他喵地會對自己的青梅竹馬做出什麽承諾啊！」

「……誰知道呢。」

看着葉修笑得一臉欠扁的樣子，黃少天一口咬了上去。

兩個人就這麽摟抱着，又在沙發上滾成一團。

……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十分适合打鬧，卻一點都不傷感情。

葉修過于冷靜，也有些小小的霸道，幸好對黃少天寵溺至極，不管對錯，都會先做出讓步。

黃少天看到葉修眉頭皺起就會心軟得不行，對葉修則是百依百順。

有時候黃少天只要看一眼葉修，就會忍不住動心，忍不住對人家掏心挖肺地好……仿佛，要彌補什麽一般。

但葉修不知道的是，其實黃少天夢到過很多他們分離的故事，卻從未夢到過自己對葉修許下承諾的那一幕——

也許，因為不知，刻在靈魂裏的赴約，才顯得格外珍貴吧。

他們就這樣在這一世相伴了一生，溫暖且甜蜜，沒有遺憾，沒有虛妄的思念。

至于在葉修看不見的地方，喻文州又是否向黃少天偷偷「索要」了什麽承諾、偷偷「騙着」黃少天許下了什麽約定……這誰又知道呢？

不管如何，往事已不可追。若是勇敢，他們便能相愛相伴。

在蒼穹中散落的無數顆六等星注目下——

攜手度過每一個夜晚。直到老去，死亡也不能将他們分割。